56、驗屍官與好奇皇帝 ...
殷逸蝶將她的弟弟喚來, 本就不是爲了讓那些慕名而來的人見皇上一面。
長公主只是覺得, 她這個弟弟平日裏待在皇宮太悶了些, 於是便想個法子將他喚出宮,讓他好好地休息一番罷了。
陸靜怡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但是其他人都通透得很。
經過多次詩會之後,他們也都明白了長公主的意思。
所以他們是真正爲千秋會而來的。
只有她,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見陸靜怡眼神不住地往外面張望著,殷逸蝶淡淡一笑,也不說穿。
不多時, 長公主身邊的大宮女走了過來, 在她耳邊低語道:“皇上出府了。”
殷逸蝶笑容清雅,“出去也好, 省得整天悶著,這樣下去非憋壞不可。”
說完,便繼續與他人談論事情。
殷承玨是從正門出去的, 管家送他出來的時候, 還以爲是自己照顧不周,惹皇上生氣了, 直到林福與他說了一句“皇上只是想出去走走”,他才放下心來, 不再去多想是否是自己方才惹陛下不快了。
殷承玨只帶了敖檠林福兩人,而其餘侍衛均混入行人與商販之間,假裝普通百姓,暗中保護皇上安全。
他們出行本就不欲張揚, 更何況在外面,一切都得小心謹慎。
見皇上在一座寺廟前面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寺廟上掛著的門匾,最後走了進去。
侍衛們對視一眼,便也就僞裝成香客,半晌之後,也跟著一起進了寺廟。
此時裏面香煙繚繞,不時有信徒在廟裏上香求佛,幷許下願望,希望佛祖能聽到他們的心聲,保佑他們心想事成。
殷承玨的腳剛邁進寺廟門檻,便聽見“當,當,當”的鐘聲響起,聲音洪亮而渾厚。
鐘樓上的廟鍾突然被敲響了。
往來的小和尚都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疑惑地看向鐘樓,似乎不是十分明白,爲何廟鍾會無故發出聲音。
明明方丈曾多次叮囑他們,無特殊情況,不得靠近鐘樓。
寺廟任何人都不會接近那裏。
鐘聲又是怎麼響起來的?
廟鍾發出的聲音,使得殷承玨心神一震,想要向前一步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的身子晃了晃,臉色發白地看向鐘聲的方向。
“當,當,當”。
鐘聲依舊在繼續著。
敖檠原本想要上前扶住他,但是突然地,他的腦袋便産生了劇烈的疼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腦內撕裂開來。
他想要靠近殷承玨的舉動亦被這莫名的鐘聲給阻止了。
好在林福扶住了皇帝,才沒讓他出事。
敖檠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
他看了看四周,發現除了自己與殷殷,其他人幷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這廟裏的鐘聲,似乎有些古怪……
殷承玨也有著同樣的看法。
只不過他內心同時還有著一種聲音,試圖讓他走進這座寺廟,在不斷告訴著他,寺廟有他想要的東西。
——接近它,你會得到真相。
而就在此時,有個年輕的和尚走了過來,雙手合十,對著他們行禮道:“幾位施主好,我們方丈有請。”
他雖是對著三人行禮,但是目光卻是望向殷承玨。
顯然也是知道,他們三人中間是以他爲主的。
敖檠與林福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殷承玨。
皇帝陛下淡淡笑道:“那便有勞大師了。”
這位青年和尚在帶路的時候,微微讓了殷承玨幾步,看上去就好像以他爲先一般。
都說出家人四大皆空,看來這個年輕和尚,倒是懂得俗世的禮法。
他帶著三位穿過走廊,往小院走去。
院內種著幾株菩提樹,仿佛不受季節的影響一般,原本此時的樹木應該是落葉紛紛,枝葉枯黃,但是這座寺廟的菩提樹卻絲毫沒有變化,依舊是那麼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殷承玨從樹下經過的時候,一片葉子突然墜落,落在他臉上,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臉頰,然後,緩緩降落下來。
他不由得伸手接住。
年輕和尚卻突然停了下來,看向菩提樹,之後,笑著對他說道:“這裏的菩提樹已經很久沒有掉落過樹葉了,今日施主一來,便得到了它的落葉。”
敖檠覺得此人說話頗有深意,然而一時之間,卻又分辨不出來,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心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快到他無法捉住。
明明下一秒,便能捉住真相了。
但是他卻沒有捉住機會
林福卻覺得——
他的主子自然是值得擁有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聽到他的話,殷承玨執起那片落葉,道:“或許是它們想送我一份禮物。”
他將葉子交給林福,讓他妥善保管好。
林福雖然不明白主子爲什麼對於這片落葉如此重視,但依舊恭順地將它放進荷包內裝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路過放生池的時候,一隻小小的烏龜露了出來,動作緩慢地想要爬出池塘邊緣的石壁。
聽到腳步聲,它動作更加遲緩了,艱難地動了動頭顱,想要看看是誰來了。
然而等它看清面前的人的時候,它卻突然把頭一縮,直接“咕嚕”滾進水池裏面。
其實衆人幾乎沒有怎麼留意到它,畢竟這只小小的烏龜實在是太不顯眼了,若不是它掉進池塘的時候,發出了聲音,他們甚至發現不了它。
和尚卻是笑了,對著他們說道:“請隨我來,就快到了。”
果然,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們便在寺廟深處看見了一間竹屋,周圍種滿了竹子,逐漸將屋子包圍起來,形成了一片竹林。
引路的和尚輕輕地敲了敲門,道:“方丈,您要見的那位施主來了。”
蒼老卻又不乏睿智的聲音從裏屋傳來,“老衲給貴人請安,請恕老朽不能前來迎接貴人。”
青年和尚解釋道:“方丈行動不便……”
殷承玨便走了過去。
不等他將門推開,竹屋的門便已經朝他打開了。
等他一走進去,屋門則又立即合上。
林福與敖檠慢了一步,未能跟上。
敖檠一驚,正想要跟過去,卻被那位和尚攔住,“兩位施主請稍等片刻,主持只接見那位殷施主。”
聽到他的話,敖檠銳利的眼神便看了過去,質問道:“你是如何得知他的名諱?”
這和尚仿佛沒有看見他眼中的敵意一般,輕聲解釋道:“正是鐘聲告訴我們的。”
他說話莫名其妙,敖檠與林福二人擔心裏面的情況,但是無論他們怎麼做,都無法再將這道門打開。
正當他們焦急萬分,想要命人進來強行破門的時候,裏邊傳來殷承玨的聲音:“你們先在此處等候片刻,我很快就出來。”
殷承玨的話,令他們在瞬間冷靜下來。
敖檠不耐煩地看了那和尚一眼,便退到一邊去了。
林福卻始終站在門外,靜靜等待著陛下出來。
殷承玨看著從榻上緩慢下來的老方丈,道了句:“主持有禮。”
這位方丈腿腳有些不方便,他艱難地下榻,想要走去一個地方。
殷承玨伸手想要幫他,卻被他婉言謝絕了,“貴人心善,但是老衲想自己親自過去。”
他步伐遲緩地走到墻壁角落,敲了敲墻壁,聽到有一處地方傳來了空心的聲音,他慢慢地將墻壁上的一塊石磚取了出來,從裏面拿出來一個東西。
那是一把劍。
一把已經生銹的劍。
他將這個東西遞給殷承玨,道:“如今算是物歸原主了。”
殷承玨微怔,不禁問了一句:“大師這話的意思是?”
他接過劍,手觸碰到它的時候,卻突然傳來了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好像自己與此物相識很久一般。
“多年前,施主曾經將此物交給老衲,說是多年後你會回到這裏,取回東西。”
多年前?
殷承玨再度怔住,不等他問,那位方丈便笑了笑,解釋道:“很多年以前,久到老衲也記不住是多久之前了。”
接著,他又感嘆了一句:“說起來,院內的菩提樹,還是你親手種下的。”
殷承玨手裏那把生銹的劍突然發出白光,逐漸包圍住劍身,之後,白光散去,劍上面的銅銹竟然也隨著白光的消散,而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過玄幻,方丈卻好似沒有看見這副奇景一般,繼續說道:“既然是物歸原主,老朽也就不留你了。”
說著說著,他竟然咳嗽起來,嘴裏漸漸流出血絲。
殷承玨扶住他,想要叫人進來,但是也被他攔下了。
“將此劍交還給你,我的心願便也了了,再無遺憾。”
殷承玨從裏邊出來的時候,神色有些複雜。
他抬頭看了看天。
天色明顯已經暗了下來。
手中的劍莫名覺得沉重起來。
臨走前,那位主持對他說了一句話。
但是沒有說完。
他說:“五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