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婚滿月之日回門,這是大銘民間的習俗,有些王公貴族為了表示對妻族的重視,有時候也會陪同新婚妻子回門。
所以當榮親王府傳出王妃娘娘明日回門之事時,不單單是尚書府驚呆了,皇宮裏的皇帝跟太子也驚呆了,民間一眾吃瓜群眾也全都驚呆了!
說好的王爺格外厭惡王妃娘娘,至今沒有拜堂呢!說好陶家公子成婚當日慘遭軟禁,受到榮王殘酷的虐待呢!說好榮親王府跟尚書府勢不兩立,老死不相往來呢!
要不怎麽說江湖謠言不可信呢,雖然這些話乍一聽似乎沒毛病,但是從結果上來看,絕壁是哪裏出了問題!
面對持同樣驚詫態度的伍嬤嬤和曹副將,蘇漾看破不說破,只靜靜吃自己的點心,特別地忍辱負重!
等上了王府的馬車,伍嬤嬤看著他消瘦的臉頰,心疼得不得了。
“我的小主子哎,您倒是說句話啊,榮親王他……我是說王爺,他到底把你怎麽著了,怎麽短短時日不見,你瘦成這副模樣?”
瘦成這副模樣?蘇漾想了想,他近期食欲不佳,好像是比從前消瘦一些,不過還在正常體重範圍內,倒是臉上的贅肉沒了,襯得一雙眼睛更加水靈清亮。
曹副將一直候在馬車外面,他聽覺一向敏銳,捕捉到伍嬤嬤的話,當即靠近一些,試圖竊聽這難得的八卦。
蘇漾靠在厚厚的軟墊上,小口小口啃著一塊梨花酥,嘟囔道:“夫君,夫君他對我很好的。”
他的語氣太真誠,以至於伍嬤嬤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曹副將更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伍嬤嬤知道他是個孩童的性子,便是被人欺負了恐怕也不自知,便追問:“那王爺對您是怎麽個好法,您倒是說說看啊。”
蘇漾把手裏的半塊梨花酥塞進嘴裏,正要舔手指上的碎屑,伍嬤嬤連忙掏出手帕給他擦幹凈,蘇漾蹙眉思索片刻,天真無邪道:
“夫君會抱我睡覺,幫我洗澡,給我穿好看的衣服,不管我想吃什麽,他都能變出來!夫君最厲害了!”
伍嬤嬤張大嘴巴,比一個鵝蛋還大,蘇漾笑嘻嘻往她嘴裏塞了塊糕點,盼著她別再問下去。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他是真的不想回憶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了!!
但是伍嬤嬤顯然是執著的,她快速把口裏的糕點咀嚼吞咽下去,又湊到蘇漾跟前問:
“王爺當真對你好?就沒有欺負你?”
“欺負……有的有的,”蘇漾想了想,撩起袖子讓她看自己手腕上的銀白手環,道:“就是這個手環,我很不喜歡,可是他不準我取下來!”
伍嬤嬤只瞥了一眼,當是景丞贈他的貴重物什,也沒怎麽在意,道:“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了麽?小祖宗你可想清楚了,若王爺當真虐待你,此番咱們回府,便直接去找老將軍為你做主,榮親王固然兵權在手,可咱們將軍也是重權在握,容不得別人欺淩到頭上。”
蘇漾揉了揉眼睛,道:“嬤嬤,你說什麽煜兒聽不懂,煜兒困了,想睡覺。”
說著打了個哈欠便要躺下,這車裏墊了一層厚厚的虎皮軟墊,柔軟又保暖,很適合打瞌睡。
伍嬤嬤哪裏肯放過他,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追問:“王爺可曾對你發過火,或是兇你,動手打罵你?”
蘇漾被她煩的不行,便道:“昨天他就發火了,我說想回家看娘,他就很生氣,還說不許我見別人,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後來見我哭了才鬆口的……”
伍嬤嬤果然瞪直眼不說話了,看上去受了不小的刺激,而馬車外面,曹副將更是腳下一滑直接栽倒在地,被人扶起來時他腿還是軟的。
大八卦啊!!!
沒想到看上去冷峻威嚴的王爺竟是這種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他趕緊捂住嘴巴,生怕一不小心說漏,被王爺惱怒之下殺人滅口。
……
蘇漾回門這日,整個尚書府熱鬧非凡,與前些日子門可羅雀的情形大相徑庭。
這也難怪,誰都知道尚書府與榮親王府勢如水火,想討好榮親王,自然是要疏遠陶家。
可如今陶家這位傻少爺,竟莫名其妙得了榮親王的青眼,往日這些人自然又上趕著討好,當然也有一些謹慎之人,目前還持觀望態度。
蘇漾穿著一身端莊華貴的玄色鸞鳳錦服,烏黑的長發用一支南珠碧玉簪高高束起,這件由親王正妃朝服改制的男子款式,既有皇室的莊嚴,又有些活潑的朝氣,與蘇漾的氣質正好相得益彰。
景丞找人縫制這身衣服時,原本只想自己欣賞,卻不料白白便宜了別人。
蘇漾從王府的馬車中走下來的時候,周遭圍觀群眾皆是一陣吸氣,這是陶子煜?不是說他傻了麽!
雖然臉還是那張臉,不過那一雙靈動的黑眸滴溜溜地轉,白皙水嫩的臉頰帶著天然純稚的笑意,直抵達人的心底,鮮艷水潤的唇瓣周圍沾著糕點的碎屑,非但不顯得邋遢,反而添了些童真趣味。
難怪連榮親王也為之心軟,這個陶子煜傻是傻了些,卻更招人稀罕了。
蘇漾哪裏管別人在想些什麽,自顧自奔到伍雪雁跟前,往她手心裏塞了一塊糕點。
“娘,這是伍嬤嬤做的梨花酥,我最喜歡的,給娘吃!”
伍雪雁拉著他冰涼的小手,眼眶險些泛紅,但她是個知道分寸的,斷不會在眾人面前丟分,當即笑道:“好好好,娘一定好好嘗嘗。”
陶雲峰在一旁道:“高興的日子,都別傻站在門前,快進去吧。”
又寒暄了幾句,蘇漾被伍雪雁牽進了府中。
他兩個庶弟一個庶妹見到他皆是面露驚恐,卻在陶雲峰的威壓下乖乖見禮。
“兄長好。”
蘇漾知道原主先前喜歡欺負這幾個孩子,不過他們都是陶雲峰的妾室所生,他自己也喜歡不起來,便道:“你們都去玩吧,我要跟娘說話。”
幾個孩子得了他的話,皆是歡歡喜喜地跑出去。陶雲峰也去前廳接待客人,只留伍雪雁母子和伍嬤嬤三人。
伍雪雁細細問了一些生活瑣事,蘇漾有的能答上,有的不好答便裝作聽不懂。
伍雪雁摸著他的臉,問:“是不是沒吃好,怎麽瘦了這麽多?”
蘇漾如實回答道:“前幾天不想吃飯,現在又想吃了。”
伍雪雁並非好搪塞的人,當即追問:“前幾天為何不想吃飯,是不是王爺對你做了什麽?”
這問題要怎麽回答?說你兒子被一根鏈子當狗似的鎖了近兩個月,抑郁寡歡喪失了食欲?聽上去很不可理喻好嗎!
他想了想,道:“夫君那個的時候太用力,煜兒好疼,就不想吃飯了……”這裏的【那個】自然是指親親,她要想岔了可不是他的錯!
伍雪雁當然想岔了,頓時老臉有點掛不住,推了一碟糕點在他面前,道:“你先吃,娘跟嬤嬤說幾句話。”
說著領著伍嬤嬤去了裏間問話,伍嬤嬤剛緩過來沒多久,又被蘇漾一句話轟得外焦裏嫩。
她把馬車上問到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伍雪雁,道:“夫人,依老奴看,榮王似乎對咱們家少爺余情未了,想想也是這個理,從五歲寵到大的人,哪裏能說放下就放下,咱們少爺又出了這檔子事,他心疼還來不及,又怎麽忍心傷他?先前是咱們想岔了!”
伍雪雁細細一想,覺得伍嬤嬤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她家寶貝兒子這般惹人疼,連她自己都是止不住地憂心憂慮,旁人想必也是舍不得傷害的。
所謂“我家寶寶全世界第一萌”,這幾乎是全天下母親的共同心理,伍雪雁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蘇漾在尚書府一直待到傍晚方回,他記得景丞一再叮囑,務必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去,因此回程的路上一直火急火燎地催促。
曹副將被他煩的不行,粗魯地把車夫拎下車,親自給這小祖宗趕馬,總算在夕陽落山之前抵達王府。
馬車還沒停穩,蘇漾掀開車簾就急匆匆往下跳,伍嬤嬤沒攔住,嚇得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小主子別——!!”
這一刻蘇漾猛地記起,他如今這身體相當於二等殘廢,做不得任何危險動作……
臥槽藥丸啊!!
誰料下一刻,他竟直直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蘇漾睜開眼,景丞放大版的俊臉出現在眼前,那張冷漠的面容已然冰雪消融,帶著絲絲溫暖的笑意。
“急什麽。”他挑眉問。
蘇漾臊得臉頰泛紅,期期艾艾道:“一天沒見,煜兒想,想夫君了。”
景丞被他這張塗著蜜糖的小嘴取悅了,也顧不得當前有多少人看著,直接對著他水潤的唇吻了下去。
天知道他用了多少意志力,才克制住沖去去陶家搶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