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王爺的逃婚未婚妻
第18章
紫金螭獸香爐上繚繞著淺淡的熏香,紅杉木羅漢床上側臥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唇紅齒白,眉目風流,只是笑容有些放浪,津津有味地翻閱一冊才子風流史。
周遭圍繞著四個貌美的丫頭,兩個搖著香扇,另兩個一個奏著琵琶,一個唱著小曲,如今正是春末燥熱的時候,皆是香汗淋漓。
忽然一個藍衣小廝闖入屋裏,口裏大聲叫嚷著:“公子不好了!公子,大事不好了!”
那少年把書冊隨手扔在一旁,煩躁地擺手:“都停下停下,一個個有氣無力的,跟死了爹似的,還想不想伺候本少爺,不想就趁早滾!本少爺乃是戶部尚書嫡長子,想伺候本少爺的人從城南排到城北。”
那幾個丫頭急急跪倒在地,連稱不敢,哪裏敢說搖扇子搖得手腕酸腫,唱曲唱得嗓子疼痛難當,還有奏曲的也早沒了力氣。
少年卻是被嬌寵慣了的,當即把書案上的幾冊書劈頭蓋臉地砸下,吼道:“不敢不敢,除了這個便不會說別的,半分情趣也沒有,都給本少爺滾出去!”
等人走幹凈了,他掀起眼皮看向藍衣小廝,問:
“你慌慌張張的,在本少爺的院子裏嚷嚷些什麽,舌頭還要不要了。”
藍衣小廝站在羅漢床前,苦著臉道:“主子哎,拔奴才的舌頭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只是先聽奴才把話說完吧,外面出大事了!”
少年眉頭一蹙,“什麽大事?”
藍衣小廝哭喪著臉,道:“五王爺,五王爺他回來了!”
少年腦袋一懵,差點從床上摔下,藍衣小廝連忙過去攙扶他,卻被他緊緊抓住手腕,追問:“此話當真?五王爺還、還活著?這怎麽可能,他不是胸口中了一箭,危在旦夕嗎,怎傷成這樣還能活!”
“這、這奴才哪裏知道,只是如今全建州的人都在傳,五王爺率領十萬大軍凱旋而歸了!如今就駐紮在城外,明日便會入宮面聖,只怕不會錯……主子,您先前那般對他,如今可怎麽是好?”
那少年急急忙忙從床上跳下,把門合上,在屋內四處翻找值錢的物什。
“阿貴,快,快幫本少爺收拾細軟,我們連夜出城,景丞最是睚眥必報的人,他是不會饒過我的!”
阿貴立馬應和道:“好嘞。”
主仆二人正待收拾時,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一個美貌的婦人正站在門外。
她梳著端莊的圓翻髻,頭頂斜插著一支鎏金並蒂蓮玉簪,眉目上挑,帶著一股子習武之人的英氣,身後跟了七八個規矩的丫鬟,還有兩個嚴肅的婆子。
“陶子煜!你這逆子又要逃去哪?上次五王爺病危讓你去軍中見他最後一面,你便是如此,丟下一封不倫不類的解約書,帶著財物從家裏逃了出去,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她一出現,少年便已經丟下了手中的包袱,跪在她腳邊求饒道:“母親,孩兒知道錯了,早前該聽您的話去漠北,可如今孩兒再不逃可就沒命了,景丞的心狠手辣我是見識過的,他如今一定恨慘了我!您忍心看孩兒被他折磨死嗎,母親!”
伍雪雁被他氣得渾身發顫,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我怎麽會生下你這麽個東西,平日裏有些小聰明,一遇到大事就犯糊塗!你以為如今的五王爺還是三年前的景丞嗎?他手握數十萬大軍,便是今上也奈何他不得,你若是逃了,尚書府還有活路嗎?你爹娘還有弟妹們又該如何!你的眼中就只有你自己,自私自利的孽障!”
陶子煜見勸不動她,便琢磨著該怎麽逃走,伍雪雁養了他十八年,哪裏還看不出他的心思,立即指使丫鬟婆子把他綁起來,明日一早送去五王爺府上謝罪。
陶子煜憤恨地望著伍雪雁,怒罵道:“你真的是我的母親嗎?哪有送兒子去死的親娘,你怎麽就這麽狠!”
趁著眾人驚訝之際,他推開那幾個女人逃了出去。
伍雪雁幾乎把手指甲掐斷,指著院裏的巡邏的侍衛道:“把他給我抓回來,否則你們都得死!”
陶子煜沒跑多遠,踩到一顆石子滑了一跤,一腦門撞到圍墻上,就這麽死了。
兩個侍衛把他翻過來查看鼻息,頓時嚇了一跳,結果再去探時卻又有了呼吸,皆是鬆了口氣。
這位小祖宗是尚書府的嫡長子,要是出了什麽好歹他們便是十條命也不夠賠。
蘇漾悠悠睜開眼,看到兩張陌生的臉,以及陌生的裝束。
“誒???”
傅洲呢?他們昨晚不是那個那個了……
系統道:“昨晚你們那個結束後好感度就滿了,我就幫你切換地圖了。”
蘇漾鬆了口氣,麻痹他昨晚太丟臉了,本來應該堅決反抗,結果後來竟然莫名其妙配合起來,真是沒出息。
“那我就這麽死了,他會不會被當兇手抓起來啊?”
系統解釋道:“原主原本是在浴室撞到後腦勺死的,你一離開,那身體就會接著原本的死亡路線,到時候法醫發現他後腦勺的淤血,會以為他這是以前的舊傷沒及時治療出的事,沒人會把傅洲當兇手。”
沒害了他就好,蘇漾搖搖腦袋站起身,整理這具身體的記憶。
“嘖,原來是一個紈絝子弟啊……”
還沒等他理清楚,一群女人便浩浩蕩蕩走到他面前,為首的那位衣著華貴,一身凜然正氣,眸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痛惜。
“孽障,事到如今你還想逃!五王爺待你如何你心中應當清楚,他性命垂危之際,你不願受舟車勞頓,連他最後一面都不見,還私自寫下解約書逃婚去了,讓他成為全建州城的笑柄,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對得起他這些年的細心呵護嗎!”
蘇漾呆呆地看著她痛心疾首的模樣,半晌小聲問道:“請問,您是那位?你說的五王爺……又是哪位?”
好吧,其實聽完伍雪雁的指責,蘇漾覺得,現在唯有失憶一途能挽救自己的生命了。
伍雪雁也怔住了,她下意識覺得一向狡詐的陶子煜又在耍手段,但是看著蘇漾純真的眼神,以及他額上明顯的一塊青紫淤痕,一時間有些猶疑不定。
“伍嬤嬤,快請大夫去,記得多請幾位。”
那嬤嬤領命,帶著幾個丫鬟出了院子。蘇漾則被伍雪雁帶回房間。
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傷口,蘇漾朝她微微一笑,道:“謝謝姐姐。”
那丫頭被嚇得手一顫碰著了傷口,蘇漾疼得嘶了一聲,她連忙跪地求饒:“公子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蘇漾嘴角一抽,陶子煜的性子這麽差?
他裂開嘴嘻嘻地笑,蹲在她面前問:“哈哈你真好玩,公子是誰?奴婢又是誰?你為什麽不敢了?”
伍雪雁在一旁看著,見狀讓那丫頭退下,親自給他上藥。
“你如今還記得些什麽,可還記得爹娘是誰?可還記得你自己是誰?”
蘇漾眨巴眨巴眼,抓著她的手把玩她的紫金鐲子,小聲嘟囔:“我腦袋疼,什麽都想不起來。”
伍雪雁皺眉看他,見他裂開嘴朝自己笑,那笑容太純粹,她一時間竟心生不忍。
這孩子被他父親教壞了,打小便陰險狡詐,在五王爺面前裝得乖巧可人,私底下卻是一個混世魔王,尤其貪圖富貴,好逸惡勞,若不是有她這個母親時時約束,只怕早闖下了彌天大禍。
蘇漾知道她動了惻隱之心,終究是十月懷胎生下的,哪能不心疼,於是便靠在她肩膀上輕聲哼哼:
“腦袋好疼,我腦袋疼,怎麽樣才能不這麽疼……”
這般幼稚的舉動卻讓伍雪雁紅了眼眶,到底是親生骨血,她這將門之女竟也有不忍的時候。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大夫沒到,戶部尚書陶雲峰卻先來了,這人是陶子煜的親爹,旁邊跟著的女人,是他爹的新晉小妾孫瑩月。
比起伍雪雁的端莊大方,這女人便顯得狐媚作態,有些小家子氣。
不過陶雲峰的妾室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各個都是這副模樣,一年換一個地寵,整個尚書府都知道不能長久,也就只有當事人拎不清,還自以為是尚書大人的胸口朱砂痣,志得意滿,滿心想著有朝一日取代正室。
事實上,只要伍雪雁的親爹,當朝一品大將軍伍興德一天不死不退,誰也沒這個本事取代伍雪雁在尚書府的地位。
孫瑩月倚著陶雲峰的胳膊,捏著嗓子道:“大人你看,夫人信誓旦旦說,要親自把大公子綁了送去五王爺府贖罪,如今看來是舍不得了,看他們母子情深的模樣,妾身都覺得動容呢。”
陶雲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蘇漾,問:“煜兒這是怎麽了,額頭受傷了?”
這話是問伍雪雁的,她擡手理了理蘇漾淩亂的發絲,冷淡道:“方才讓人綁他,誰知道他想逃,不小心撞到墻傷了腦袋,好像……有些不記事,而且有點糊塗。”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蘇漾嬉笑著撚起伍雪雁頭上的朱釵,用力一甩,那朱釵劃過一道弧線,剛好落在孫瑩月的頭上,斜插在她發髻上。
“啊——!!”
孫瑩月頓時嚇得大喊大叫起來,也難怪她會怕,那玩意兒尖利得很,若是角度偏了一分,臉花了是小事,命都會丟。
滿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笑了起來,陶雲峰臉色難看地斥道:“還不退下,丟人!”
等滿屋子的仆人都退下,陶雲峰盯著蘇漾打量了片刻,沈吟道:“如果五王爺就這樣死在漠北,煜兒自然還是我的嫡長子,可如今五王爺非但活了下來,還平了北方戰亂,北部數十萬將士只聽他一人的,為了尚書府的安危,為今之計也只有……”
伍雪雁握緊蘇漾的手,冷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煜兒敢毀約逃婚也有你慫恿的份,你怕五王爺回不來,想借此跟陛下投誠,誰知選錯了靠山,又想犧牲煜兒討好五王爺,陶雲峰,你真是好算計。”
陶雲峰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飲了一口,問:“我錯了?我這樣做有什麽錯?本官是戶部尚書,管著整個大銘的銀錢,每一步都須得精心規劃,不敢踏錯一步半步,否則便是萬劫不覆的下場……若不是當初娶了你,我陶雲峰的嫡長子又怎會需要下嫁一個男人,我又哪用得著日日提心吊膽!說到底,這都是你的錯!”
伍雪雁臉色發白,半晌苦笑道:“是,是我的錯,如今你要用我們母子換你的錦繡前程嗎。”
陶雲峰深吸了口氣,緩緩道:“等煜兒養好傷,就送去五王爺府上吧。”
蘇漾心裏咯噔一聲,他本以為伍雪雁是難搞的那一個,沒想到從小寵愛原主到大的爹才是,看來這府上隱藏的秘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