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蘇冰在這一瞬似乎連大腦都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當他是一隻滾滾獸的時候，他以為他對蘇寒來說是重要的，結果回了這王宮，看到了數個蘇冰，他才知道自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寵物。

因為不甘心，因為想被他重視，因為想得到他，所以他離開了這溫暖的地方去了冰冷陰森的魔域，用無休無止的戰鬥得到了化形的資格。

變成人後，他製造了與他的重逢，得到了如夢似幻的一個多月。

而現在，又是回到這裡，等待他的是未婚妻的消息！

既然有了未婚妻，那他們做那麼多親密的事是什麼意思？

他的順從，他的快樂，他那有意無意的引誘又代表著什麼？

蔣薇走了之後，蘇冰雖然憤怒，卻沒有失去理智，他覺得自己不該聽一面之色，至少該去自己查明，畢竟蔣薇是喜歡蘇寒的，看到那樣的一幕，一氣之下會說什麼都很正常。

但訂婚這種事做不了假，有或者沒有，是不可能瞞住。

接著蘇冰知道了，整個王宮，所有人都在期待著蘇寒和蔣薇的婚禮，而且日期將近，就在七日之後。

七日後他便會有了自己的妻子，便會有了自己的愛人，自己的家庭。

那他算什麼？

那荒唐的一個月又算什麼？

蘇冰不是人類，但他也知道假如兩個人做了那樣的事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想要成為相扶一生的伴侶，要麼只是一場玩弄。

他以為他和蘇寒是前者，可現在事實擺在面前，他們是後者。

無論他是一隻滾滾獸，還是一個人類，蘇寒都把他當成了玩物！

憤怒像火焰一樣侵蝕了他的思維，讓他整個大腦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它們猩紅刺目，充斥著讓人窒息的濃煙和摧毀一切的灼熱。

他想不起蘇寒的好，他能想起的只有不斷印證這事實的「證據」。

他們第一次相見，那正真一天，蘇寒總在有意無意的誘惑他。

他克制著，不想冒犯他，更怕做多了會惹他討厭。

但最後他還是沒能忍住，做了逾矩的事，可蘇寒沒有推開他。

完完全全地順從了他。

甚至那時候他可以做更多，可是他捨不得，不想讓他受傷的腿傷勢再加重。

他珍惜他，愛護他，所思所想都是為了他。

可結果呢？

如果真的在意一個人，怎麼會在第一次見面就做那些事？

如果真的是喜歡的，為什麼那麼多次他都沒有表明過心意。

蘇冰以為他是害羞，所以他不著急，他有無數的時間去等他。

可事實上，從一開始蘇寒就表明瞭態度：只是一場兒戲，何必要說喜歡？

一個月的荒唐之後，他可以抽身而出，娶妻生子，可他呢？

從頭到尾都像個傻子一樣被玩弄的團團轉。

怒火妒火不甘心將滿腔愛意侵蝕成了濃濃的惡意。

蘇冰盯著他，神態冰冷刺骨。

蘇寒心驚肉跳，他太久沒看到這樣的蘇冰了，久到幾乎要記不起這個代表著破壞的男人在震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事了。

值得慶幸的是，為了保護幻境，蘇冰限定了自己的力量，否則一個這樣生氣的蘇冰絕對會把這個幻境全部打碎。

雖然蘇寒隱隱覺得，也許還不如讓他打破這個幻境……

不行，不能慫，說好了幫忙就要幫到底。

蘇寒深吸口氣說道：「你聽我說……」

蘇冰冷冰冰的打斷他的話：「蔣薇是不是你的未婚妻？你們是不是七日後要結婚。」

蘇寒：「呃……」這鍋他背的實在太冤了。

可即便他交代了真相，深陷幻境的蘇冰也肯定不會信，沒准還以為他是隨口瞎編，而且還編的這麼不用心不講究，估計會直接氣炸！

但要怎麼說啊，未婚妻是真的，即將結婚也是真的，可這都不是他自願的，是蘇冰本人強加給他的設定……

他苦，心裡特別苦。

蘇寒這支支吾吾的模樣幾乎就等同於承認了事實。

蘇冰氣極反笑：「這麼說來，倒是我不對了。」

蘇寒有些沒聽懂。

蘇冰靠近了他，完全望進他眼中：「你既是想玩，那這一個月我應該是沒讓你滿足吧？」這話里真的是惡意滿滿，暗示他們一直都沒做到底。

蘇寒愣了一會才弄明白，本來還很心疼他，現在卻是惱羞成怒了。

「玩？我和你玩什麼？」蘇寒死死盯著他。

蘇冰面無表情：「或者該說是你的婚前放鬆？」

蘇寒火了：「你他媽的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蘇冰眼中泛起紅芒：「這話應該我問你！」

蘇寒怔了下，有些懊惱，他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冰盯著他不放：「那是怎樣？」

蘇寒煩躁的抓抓頭髮，他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自己的心意，可似乎不說也不行了，蘇冰完全掉進他自己挖的深坑里了。

想了下，蘇寒深吸口氣道：「我是因為喜歡你才……」

他話沒說完，蘇冰嗤笑出聲：「喜歡？你有未婚妻，要結婚了，你怎麼會喜歡我。」

蘇寒沒法解釋，但他想到瞭解決了辦法。

「未婚妻，結婚？好，我把所有人都叫來，當面把事情說明白！」

蘇寒一把拉住蘇冰，不容他拒絕地拉著他向前頭走去。

在這幻境里，只要蘇寒想，沒人能掙脫他的桎梏，連蘇冰也不行。

所以哪怕蘇冰並不想去聽那所謂的「說明白」，可也甩不開蘇寒的手。

蘇寒想通了，未婚妻是真的，結婚也是真的，但是他的心意也是真的！

他拉著蘇冰來到前殿，發現前頭也是亂成一團了。

蔣薇在一旁哭個不停，蔣七娘心疼得安慰她，一直問她怎麼了，她就是執拗地閉著嘴，怎樣都不肯說出來。

蔣七娘對這又是姪女又即將是未來兒媳的女孩很是喜歡，見她這麼傷心，實在是著急得很。

恰好此時蘇寒進來了，她連忙道：「阿寒，你快來哄哄薇薇，也不知道她被誰欺負了，一直哭，問又不說……」

蘇寒深吸口氣，向著蔣薇深深鞠了個躬。

他這動作一出，大殿里所有人都怔了怔，蔣七娘隱約覺得有些不太對，可就在她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蘇寒開口，聲音沈著冷靜：「對不起，蔣薇，我不能和你結婚！」

蔣薇猛地抬頭，哭腫的小臉上一片慌亂與不安。

蘇寒雖然知道這都是設定，可還是很心疼這根本不存在的可憐小姑娘：「對不起！是我負了你，訂婚的時候我並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以為和你結婚可以給你好好相處，但現在我有了喜歡的人，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沒辦法給你幸福，真的很抱歉！」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蔣薇已經呆了，眼淚止不住，可是卻不再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她顫顫巍巍地抬手，指著蘇冰道：「是……是他嗎？」

蘇寒沒回頭，只是用力握住了蘇冰的手，直視著自己的家人，用了十足的勇氣宣佈了這個事實：「我喜歡蘇冰，我愛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也只能和他在一起！」

一時間，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愣住了。

蔣七娘、蘇景辰、蘇雪、蘇川，還有蘇冰，全都懵了。

蘇寒又鞠了個躬，又對蔣薇說了聲對不起，轉身拉著蘇冰離開了大殿。

自始至終，蘇冰都呆呆的，完全失神，跟著他走了很久，連走到了哪裡都不清楚。

蘇寒也沒走遠，他只是回了自己的臥室，反手把門鎖上後，他踮起腳，拉著蘇冰的衣領，努力讓兩人對視後，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明白了嗎？蘇冰，你都聽到了嗎？」

蘇冰的眼睛慢慢向下，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蘇寒勾著他脖子，在他額間吻了一下：「別生氣，以前是我不知道，但現在有了你，我不要任何人。」結婚生子曾經是他的夢想，但現在這個夢想里只剩下蘇冰一個人。

或許這很荒唐，很奇怪，自己怎麼能喜歡上自己呢？

但是他需要蘇冰，渴望蘇冰，離不開蘇冰。

如果這樣的感情不是愛情，那麼蘇寒真的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了。

過了半晌，蘇冰終於出聲，他的聲音微微顫著：「再說一遍。」

蘇寒彎了彎眼睛，知道他想聽什麼：「我喜歡你，蘇冰，我愛你。」

他話音剛落，蘇冰托著他的後腦勺，用力吻了上去。

這是一個毫無章法的吻，與溫柔沒有一點兒關係，它粗暴、蠻橫、霸道，可在這激烈的情緒下掩藏的是一顆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心臟，它在劇烈跳動，只為了眼前這個人，只為了懷中的這唯一一個人而跳動。

蘇寒仰頭接受著，任由他席捲自己的口腔，他將所有的防備和抗拒都放下，乖順且縱容，用一雙柔和的眸子包容著眼前人的一切。

他的慾望，他的索求，他無法掩藏的佔有欲，終於得到了最美好的回應。

蘇冰的吻慢慢向下，離開他的唇後，他的吻不再暴躁且蠻橫，他變得異常溫柔，在他小巧的下巴、修長的脖頸、性感的鎖骨上流連，像點水的蜻蜓，落得很輕，卻在水中掀起了大片漣漪，這些波浪擴散碰撞，讓一汪寧靜的湖泊陷入了徹頭徹尾的混亂。

衣服褪去，蘇寒莫名有些緊張：「蘇……蘇冰……」

「別動，我想吻你。」蘇冰的聲音低沈沙啞，像在耳蝸中震顫一般，刺激得人頭皮發麻。

蘇寒不再抗拒，放鬆了身體。

蘇冰吻著他，像是對待世上唯一的珍寶，小心翼翼，謹慎得讓人心酸。可這種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覺又額外的踏實，十足的安全感讓蘇寒非常安心，完全放開了自己，沈淪在這奇妙的欲海中。

蘇冰微笑著吻他：「你啊，就不能再堅持會兒。」

蘇寒想罵人，但這一夜，長得很。

第二天蘇寒整個睡了過去，再睜開眼，天又黑了。

他睡在柔軟的被褥里，身後那地方火辣辣的，倒也不算太疼，蘇冰應該是給他清洗過了。其實後半夜的時候，蘇寒已經反應過來了，他因為怕被滾滾獸撓傷，所以強化了皮膚，那地方顯然也在皮膚的範疇里。

他這皮膚拿刀子捅都不會流血，蘇冰那東西大歸大，可他的肌膚張力像橡皮一樣，竟意外承受得住。

顯然後面蘇冰也發現了，所以更加無所顧忌，硬是折騰到後半夜。

蘇冰察覺到他醒了，低頭吻了吻他。

蘇寒並不想理他：現在裝什麼？昨晚的禽獸模樣呢！

蘇冰的手指在他後背上輕輕撫弄：「你這身體是怎麼回事？」

蘇寒被他弄得癢，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還不是因為你。」

蘇冰單手撐著，側看他：「怎麼？」

蘇寒道：「還記得我剛帶你回王宮的時候嗎？」

蘇冰想了下，知道他說的是滾滾獸的時候。

蘇寒道：「那時候你非要去後院睡，我去抱你，你還撓我。」

蘇冰神色淡淡的：「不是我要去，而是我只能去那裡。」

蘇寒瞪他：「這又是什麼意思？」

蘇冰仍是介懷著這事：「你不是有六個蘇冰了？還差我一個。」

「啊？」蘇寒不明白。

蘇冰並不想在這時候和他去爭論這些，只嘆口氣道：「都過去了，我也不在意了，但你不能再給任何一個寵物起名叫蘇冰。」

蘇寒：「……」愣了半天，他才憑借著自己超凡的智商勉強理解了來龍去脈。

這設定……有毒啊！蘇冰你不去寫話本實在是修真界一大損失！

蘇寒也沒法解釋，只能默默背鍋。

蘇冰也不想再提這些糟心事，換個話題繼續問道：「你這皮膚和我撓你有關？」

蘇寒嘆氣道：「我被你撓了之後血流不止，差點兒死掉。」

蘇冰皺眉，正要開口，蘇寒繼續道，「沒事的，我這不好好的？而且我也沒那麼容易死。之後我琢磨著咱倆得天天在一起，萬一你哪天爪子癢了又想撓人，我總不能不給你撓，所以就花了些功夫強化了這皮膚，想著變成這樣，你無論怎麼撓都不用擔心把我撓死了。」

蘇冰：「……」

蘇寒回憶起來就是心酸：「可憐我做了這麼多，回來後我的滾滾獸卻離家出走了！」

「……」

蘇冰頓了下道：「那時候我以為你不需要我了。」說好的等一會兒，結果他等了六天，最後是真的等不下去了。

蘇寒不滿道：「你就愛胡思亂想，我怎麼會不要你？當時你不立刻去見你，是怕你看到血流成河的我心裡難受……」說著他又想起一事，「我當時還特意安排一個小侍衛去向你解釋，難道他沒跟你說？」

蘇冰：「……沒有。」

蘇寒怔了怔：「不可能啊，我當時說的很清楚，讓他去找蘇冰……」

話沒說完，他頓住了，因為他反應過來了，後院只有一隻滾滾獸，可他娘的卻有七個蘇冰！

這糟心的設定！蘇寒徹底無語，蘇冰在坑自己這條大路上，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蘇冰也明白了，雖然他高興了點，知道蘇寒不是忘了他，可旋即也還是鬧心，如果他不取那麼多蘇冰，就不會有這樣的誤會了。

蘇寒：「……」這其實不是幻境吧？根本是幻鍋，到處都是鍋，還非得讓他背！

無言以對了一會兒，蘇冰大度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蘇寒：「……」你這大度我不想要，我冤，冤得都快六月飛雪了！

蘇冰親了親他道：「……反正這肌膚挺好的。」說著手指就往不該去的地方碰去。

蘇寒不甘心，一肚子委屈說不了，但有些事還是得說清楚的：「你知不知道我在魔域偷偷跟了你近一年。」

蘇冰動作停了停。

蘇寒覺得躺著說這話太沒氣勢，於是坐起來道：「你一聲不吭去了魔域，我擔心的要死，追過去讓你回家，結果你還給我甩臉色，我實在不放心，只好偷偷隱了身形跟在那兒，看著你整天和些綠皮獸打來打去！」

蘇冰眼中有些不敢相信：「你一直……都在？」

蘇寒道：「不信啊？你總共和象鼻人打了十七次，和牛頭人打了二十四次，和……」

「你真的在……」蘇冰眸子閃了閃，本來就好看到極點的眸子在此刻像是盛滿了星輝，耀眼到讓人無法直視。

蘇寒挪開視線道：「當然了，我拍你……唔……」

蘇冰起身把他壓在身下，急切地吻了上去。

蘇寒有些慫：「今天不能再……」

蘇冰含糊道：「嗯，只一次，一次就好。」

然後，這一次鬧了近一宿。

蘇寒覺得某個困擾自己千萬年的問題得到瞭解決。

他不用愁自己死不了了，x盡人亡是個很靠譜的死法！

蘇寒和蘇冰沒日沒夜的過了幾天後，終於想起一事。

他似乎還身處矮人王宮……

他似乎當著父母親人的面就和一個男人私奔了……

然後還特挫的沒私奔出宮，只是躲在臥室里不見人。

想想這幾天似乎還有伺候的僕人出入，蘇寒頓時臉綠了。

他下床穿衣服，蘇冰道：「我和王后陛下談過了。」

蘇寒手上的動作一停：「談……過了？」

蘇冰應道：「我交代了始末，也保證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絕對不會……」

蘇寒驚訝道：「七娘接受了？」

蘇冰點頭：「接受了。」

蘇寒眨眨眼睛，他還是覺得不太靠譜，雖然這是幻境，但哪有母親會這麼輕鬆接受這樣的事，尤其蔣薇還是蔣七娘的姪女……

蘇寒不放心，穿好衣服後他囑咐蘇冰：「哪兒也不要去，待在這兒等我。」

蘇冰溫聲道：「好。」

蘇寒去找蔣七娘，可當他踏進前殿後，等待他的是「三堂會審」。

蘇景辰、蔣七娘、蘇雪、蘇川都坐在那兒，顯然是在等著他過來。

蘇寒略微有些緊張，挨個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最先開口的竟然是蘇川：「你喜歡他嗎？」

蘇寒想彈他腦門，沒大沒小的，又不叫哥哥，但這會兒他覺得自己做了這麼不負責任的事，實在不太配當個哥哥，於是熄了火，回道：「喜歡。」

蘇川沒話了。

蘇二哥一臉的哀莫大於心死：「你竟然喜歡別的男人而不喜歡我……我哪兒不如他？」

蘇寒嘴巴抽了抽，手有些癢，有些想打人。

蘇二哥完全被無視，再開口的是蘇景辰：「小寒，你和他才認識了一個月時間，而且他和我們不同族。」

這話蘇寒沒法細說，一個月？他和蘇冰認識了萬萬年，但可笑的是這麼長時間，兩人形影不離，從未分開過，可他卻一直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意。

那萬萬年加起來可能還不如這一個月。

蘇寒道：「我會用今後的時間來印證我們的感情。」

蘇景辰頓了下，微微笑道：「你自己想清楚了便好。」

最後開口的是蔣七娘，她面上是罕見的嚴肅。

蘇寒竟有些許忐忑：「娘……」

蔣七娘看向他道：「蔣家那邊沒事，畢竟是年少定下的姻親，你們都還不懂事，覺得不合適分開也好。」

蘇寒還是有些愧疚的，對那個哭紅眼睛的蔣薇。

蔣七娘嘆口氣道：「小寒，娘是在擔心你。」

蘇寒看向母親。

蔣七娘道：「娘說不清楚，但是娘總覺得……你和那孩子，不合適。」

蘇寒看著眼前的蔣七娘，恍惚間似乎走出了幻境，在現實中，也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你們不合適。

——別在一起，會痛苦的。

怎麼會呢？蘇寒雖然心裡升起了些許涼意，但很快又自我平息了，他握住蔣七娘的手，認真道：「娘，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喜歡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一天也好，一年也好，一生一世也好，有他在我身邊，我才覺得安心。」

蔣七娘欲言又止了一下。

蘇景辰拍了拍她的肩膀。

蔣七娘嘆口氣，終究還是說道：「好吧，娘尊重你的選擇。」

蘇寒笑了笑。

事情解決的非常圓滿，他的家人接受了他和蘇冰，之後的壽辰也舉辦的非常順利，蔣薇沒出現，但在兩個月後，這個小姑娘又來到了王宮，給蘇寒送上了祝福。

蘇寒覺得，這果然是幻境，一切都這樣的美好，美好得讓人捨不得離開。

蘇寒已經弄不清楚蘇冰到底想要什麼了，化形嗎？已經成功了，幻境也沒消失。

如今他們在一起了，真正的形影不離，白天一起修行，晚上相擁而眠。

做了所有情人間該做的所有事，連半句爭吵都沒有。

這樣幸福的日子，時間似乎也過得極快，眨眼的功夫，一年便恍惚而過。

幻境仍在繼續，但蘇寒卻不在意了，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哪兒，可是卻不願意離開。

為什麼要離開？

這兒有蘇冰，有家人，有他所渴望的一切。

如果這不是幻境該多好……

這個念頭剛剛在蘇寒腦中形成，他便莫名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更加真實了。

也許……也許……

「該醒了。」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蘇寒猛地一愣，抬頭時看到的是龜裂的天空。

如同破碎的水晶，坍塌下來的碎片將一切虛假都散去，讓真實浮現出來。

蘇寒知道這幻境破了。

而且是被人打破了。

時隔數年，在現實中也不過是黃粱一夢。

蘇寒陡然間醒來，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十三峰。

他怔了怔，看到了身邊熟睡的滾滾獸。

是蘇冰……

他們回來了嗎？

蘇寒看著眼前真實的屋子，心裡空落落的，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此時，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蘇寒回到現實後，能夠掌控的力量又失控了，所以他竟然沒察覺到著陌生人的到來。

男人穿著黑色的鬥篷，面容被遮住，能看到的只有冷硬的下巴，他的聲音也低沈冷冽：「別再沈迷了。」

蘇寒抬頭，細細地打量著他，完全陌生的人，看不出任何熟悉的感覺，可是蘇寒莫名覺得自己該是認識他的：「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記住了，別和他分開。」他冷漠地說完這句話，手指微抬，在滾滾獸身上點了一下。

蘇寒雖然沒了力量，但卻能感覺到這一抬手並無惡意。

「你對他做了什麼？」

男人道：「抹掉了他在幻境中的記憶。」

蘇寒皺眉：「為什麼？你知道我們在幻境里發生了什麼？」

男人道：「無論發生什麼，都該忘記。」他頓了一下，又認真說道，「蘇寒，別沈迷於情愛，尤其是別愛上他。」

蘇寒心中一緊，盯著他問：「你到底是誰？」

男人的身影竟然開始模糊，他的聲音似乎也縹緲得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這陌生人來的突兀，消失的更突兀。

蘇寒擰眉坐了會兒，覺得莫名其妙，都是些什麼玩意？相信他？這樣一個連姓名連容貌都不肯顯露的人，他憑什麼相信他？

簡直是在胡說八道。

蘇寒雖有些在意，可也沒太在意。

等上界開了，他和蘇冰分開身體，能夠精准把控力量了，別管誰都別想在他面前裝神弄鬼。

滾滾獸慢慢睜開眼，一雙漆黑的眸子有些茫然。

蘇寒心臟一跳，好久沒看到他，簡直想的要死，他二話不說先把滾爺抱過來，又是親又是蹭又是滾臉，只把蘇冰弄得眉毛微揚：「怎麼回事？」

蘇寒抬頭看他：「都忘了？」

蘇冰微微擰眉：「幻境里發生什麼事了嗎？」

真的都不記得了啊……蘇寒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就打起精神，抱著滾滾獸說：「發生很多事，不過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我喜歡你，蘇冰我……」簡簡單單的我愛你三個字他竟然說不出來。

蘇冰作為一隻滾滾獸聽過太多次他的「我喜歡你」你了，雖然仍忍不住心跳加速，卻也不會想太多。

蘇寒怔了下，試圖再說一下，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有了意識一般，排斥著那三個字，拒絕著讓他表明心意。

這是怎麼回事？

蘇冰察覺到他異樣，問道：「怎麼了？」

蘇寒有些許茫然：「說不出來。」

蘇冰問：「什麼說不出來？」

我愛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們成為戀人了……哪一句都無法從他的嘴中說出來。

蘇寒隱隱覺得哪兒不太對，難道是之前那陌生人給他下了某種禁制？

蘇冰也在疑惑：「為什麼我記不得幻境里發生的事了？」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但是隱約間卻能感覺到在靈魂極深處有濃濃的不甘和憤怒。

這些情感因為太過強烈，所以哪怕沒有相應的記憶陪襯，還是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跡。

蘇冰很清楚自己設定了一個怎樣的幻境，也很明白蘇寒的身份背景，所以說……他閉了閉眼睛，說不清自己是個心情。

大概是他在幻境里表白了，然後被拒絕了？

蔣薇那種小姑娘應該是蘇寒理想型的伴侶，又是蔣七娘的姪女，從小知根知底，活潑可愛又乖巧懂事，生得也漂亮，這種從家人變成戀人的類型，大約是蘇寒最不能抗拒的。

蘇冰沈默著，蘇寒也一聲不吭。

一人一獸出著神，最終是蘇冰打破了安靜：「算了，忘了就忘了，反正看起來這幻境也沒什麼效果。」他並沒有因此而化形。

怎麼會沒效果，他們在幻境里都……

蘇寒不死心，閉上眼回了識海。

開玩笑，即便能限制身體，但總干擾不了識海吧！

他現實中說不出，但可以在識海裡和蘇冰交待明白。

蘇寒回到識海看到眼前的男人，腦中不禁浮現出兩人在幻境中做的事，頓時心中一蕩，撲過去抱住了他。

蘇冰怔了怔：「怎麼了？」

蘇寒在他胸前蹭了蹭，悶聲道：「蘇冰，我……我……」我了半天，可後面兩個字仍是無論如何都沒法說出來。

真他娘的見鬼了！

蘇冰問道：「你想說什麼？」

蘇寒又我了一會兒，最終只能妥協道：「我喜歡你。」

蘇冰：「……」

蘇寒又道：「不是那樣的喜歡，是……是……」

蘇冰眸子微黯：「我明白，我也喜歡你。」

蘇寒急了：「你根本不明白……」這表情哪裡像是知道的模樣？

蘇冰有些煩躁，他不知道幻境里發生了什麼，所以也弄不清楚蘇寒這都是什麼意思。

是因為拒絕了所以心生愧疚？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後覺得抱歉，想要安慰他？

沒必要。

蘇冰說：「沒什麼事的話我想休息了。」

蘇寒怔了下，覺得自己真他娘的太倒霉了，怎麼會遇上這樣操蛋的事！

如果那陌生男人再出現一次，蘇寒殺了他的心都有！

想一下，肯定還有辦法，他不信他還沒資格向蘇冰表白了！

對了……可以……這樣。

蘇寒眼睛一亮，伸手脫蘇冰的衣服，笨拙地吻他。

他都被蘇冰給艹得叫老公了，如果不是因為愛他，怎麼會任他胡來成那樣子。只要再做一次，蘇冰就明白了！

但只親了一下，蘇寒就怔住了。

識海裡……是不能做到底的。

因為他們是一個人，他對蘇冰做什麼，蘇寒自己也能感覺到，同理……蘇冰對他做什麼，蘇冰自己也能體會。

以前覺得這事挺方便，擼一髮的時候特別帶勁，畢竟五感互通。但現在……真做到最後，到底是誰艹誰？

以蘇冰這小脾氣，估計要炸。

蘇寒動作停下，有些失望。

蘇冰是真的鬧不明白，不過他看著垂頭喪氣的蘇寒，竟意外覺得心情舒暢了一些。

也許在幻境中他的確是被拒絕了，可似乎也不是沒有作用。

至少讓這個榆木腦袋意識到了他的心意。

蘇寒本來就情商為負，恐怕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也許他還有機會……等等吧，再等等，反正他都等了這麼久了。

蘇冰握住了蘇寒的手，在他指尖上吻了一下：「想要嗎？」

蘇寒整個人都像被電到了，雖然沒辦法說出一個想字，但他的神情已經是在邀請。

蘇冰垂首吻住了他。

蘇寒發現自己連回應他都做不到，不過沒關係，他又不會拒絕他。

來日方長，等有了身體，他就可以證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