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又過了半個時辰,天氣依舊沒好轉的跡象。【 更新快&nbp;&nbp;請搜索】不過,嵩山、華山、峨眉、青城總算達成了一致,勉強推舉出丁子何做那個統籌兼顧的人。
「丁某武功不過爾爾,」丁子何朝其他三派逐一拱手,「也就是痴長了些歲數,多謝諸位還賣丁某這張老臉。」雖然他竭盡全力地想要讓自己顯得謙虛,可得意還是壓抑不住地從他眼底冒出來。
接下來就是一陣客套的場面話。
丁子何素來好面子,在場其他人都知道,也看得出。但話說回來,自詡武林正道的,也沒幾個不好面子,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就比如說沈不范。
他的武功才是在場諸人中最高的,所以他堅定認為,他比丁子何更有能力,也更合適。只要一想到,若是他們贏了,頭功就要平白落到一個不怎麼出力的人頭上,他萬萬忍不了。
然而,這種話只能心裡想想。他的武功是高,然而還沒高到讓眾人乖乖閉嘴的地步。若是到晏維清或者赤霄那樣,別說華山派嵩山派不放在眼裡,整個江湖都可以橫著走!
一想到這種未來,沈不范就抑制不住激動。同樣也為了這種未來,他決定再忍一次——說是到時候看丁子何統一指揮,但誰會乖乖地給嵩山派擋槍口?到時候他自己見機行事,管其他人去死?
類似的這種想法,峨眉青缺師太和青城印無殊長老也有。和沈不范不同,他們倒不認自己武功第一,但見機行事是肯定的。另外,他們還要多擔心一件事,就是防範峨眉/青城暗地裡給己方使絆子。
「聽聞白山岩壁陡峭,亂石滿路。」青缺師太說,語氣涼涼,「咱們可得小心著些,別在登頂前就折在了半途。」這話語帶雙關,意指半路內訌。
印無殊掃過去一眼,山羊胡極難察覺地抖了下,像是嘲諷。「那是自然。若連走條山道的本事都沒有,還是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喂奶去吧!」
眼見著兩邊的火藥味又濃起來,丁子何趕忙插進去轉移話題:「無妨,我派弟子已尋了精通白山地形的當地人為咱們引路。」
「帶路的?」沈不范問,「這人可不可信?」
「那是當然!」丁子何立刻打了包票,「誰不知道魔教占山為王、作惡多端!今日咱們聚在這裡,不僅是為了中原武林慘死在魔教之手的同道報仇雪恨,也是為了還白山腳下、乃至西南邊陲一直被欺壓威嚇的百姓一個公道!天時地利暫且不說,人和咱們是占定了的!你們說,是不是?」
「丁兄說得極是!」
「就是這個理兒!」
在場諸人紛紛附和,全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雖然這個臨時聯盟實際上一盤散沙,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就是武林正道經過友好和平的磋商後,便浩浩蕩蕩地往白山去了。加上前前後後的江湖散客,常年令人敬而遠之的白山從未如此熱鬧。
赤霄和晏維清就兩個人,很容易就夾在了上山的武林人士之中。這路赤霄熟得不能再熟,又考慮到要選擇一個更好的觀察全局的角度,他便選了個靠後的位置,不緊不慢地綴著。在後面一夥兒蒙面黑衣人的襯托下,他的黑紗黑斗篷簡直正常極了。
晏維清也就同樣不緊不慢地和他並肩前行。「……後面那些人從哪兒來的?」他用只有赤霄聽得到的聲音問。
赤霄保持著雙目朝前的姿態,然而耳朵在不動聲色地注意前後左右的動靜。「不知道。想分口湯的人不少,也不差這幾個。」
晏維清沒肯定也沒否定。「這動靜,比我想象的大。」
「有利可圖,自然人人趨之若鶩。」赤霄冷冷道。「不過,動靜大了,秦閬苑不可能沒有準備……」說到這裡時,他的聲音更冷了:「我還真想看看他們怎麼打!」
赤霄之前吃了秦閬苑的虧,現在有作壁上觀的看熱鬧心態實屬正常。晏維清同樣哪邊都不偏幫,自然表示贊同:「只要有空,確實是個好消遣。」
這話說得就有些不符合大俠身份了,赤霄沒忍住多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十數年如一日沒有變。」當年他們剛認識的時候,晏維清也是這麼——狂!
「我以為這話應當我來說……你明知道你也一樣。」晏維清含笑回答。「不過,只有你會對我這麼說,也只有我會對你這麼說。」
年少輕狂,策馬電霜……雖然內心裡的某根弦已經被回憶觸動,但赤霄還是沒忍住吐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把雲長河置於何地?」論起竹馬竹馬,那毫無疑問雲長河才是晏維清的竹馬啊!
然而晏維清從另一種角度反駁了他:「我確實不知道,你有這麼容易幫別人說話。」
赤霄差點瞪回去。雲長河是你發小,不是什麼別人,謝謝!而且,為什麼他好似又聞到了酸味兒?
酸味兒並不是赤霄的錯覺,因為晏維清下面說的是:「我素來知道你喝酒,但我昨日才知道你如此海量。」八壇重碧酒,酒量差點的聞著都醉了;然而赤霄喝得涓滴不剩不說,毫無醉意不說,就連臉色也沒變半分!
——所以就算是九春,也沒人能灌醉他對吧?
這話聽著好似平常,但赤霄立馬想起了某些場景——他和雲長河一起喝酒,他喝了一點就裝醉套話,然後晏維清就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把他抱回房了……
停!打住!公主抱的姿勢他真是永遠也不想回憶好嗎!
赤霄深刻覺得,他走火入魔最大的遺留問題不在欠人情,而是他在晏維清面前多出了許多黑歷史,每一個他都不想承認的那種。「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這話語氣依舊很冷,但在晏維清聽來,就是嘴硬的情趣。「但我總會知道的。」他不在意,只這麼篤定地說,脣角笑容裡竟然帶上了一絲得意。
赤霄簡直沒眼去看晏維清,他怕他一看就牙癢,繼而想要出拳揍掉那可惡的笑意。從來沒人告訴他,劍神柔情蜜意起來連他也招架不住啊!
跟在他們後面的黑衣蒙面人也覺得他們沒眼看前面的夫妻倆。明明那兩人只是偶爾對視兩眼,沒有身體接觸(他們都懷疑視線也沒接觸,因為隔著層紗),但為什麼就有種不可直視的感覺呢?似乎還有種莫名的氣味,熏得他們眼睛疼心口也疼?
……難道有人暗中放毒?
為首的蒙面人做了個暗號,瞬時把警惕程度又往上提升了兩個檔次。
一群人在接近日中時出發,午後並沒有休息,一直趕路。也虧得如此,在傍晚變天時,他們得以趕到預定的落腳點,一大片往外突出的岩壁。
「媽了個巴子的,這賊老天,怎麼說下雨就下雨?」
「就是,一下子冷了!」
「冷還是其次,下雨路滑,走起來就慢得多!」
「也對,這都是快九月的天了……」
「所以還是得趕趕。若等到下雪,那就更沒指望了!」
眾人自去生火做飯安頓不提,各種私語同樣夾雜其中。天公不作美,剛第一天就下雨,不像是個好兆頭,他們心情普遍陰郁。
赤霄聽了幾耳朵,又極快地把丁子何等人掃了一遍,然後視線就定在岩壁外嘩嘩而下的透明水簾上。他們正處在一個坳口,山下彎路的景色略有模糊,但一覽無余。
「……五毒教果然在最後。」赤霄終於發現了那些醒目的彩衣。
聞言,晏維清也看了過去。「只要她們別再纏著你、要你入教,幹什麼都無所謂。」
赤霄頓時就沒脾氣了。「說正事!」不管白山教是不是魔教,他都是堂堂教主,哪兒能看上五毒?
「這不就是正事嗎?」晏維清絲毫不覺得有哪裡不對。「你不也說了,她們的目標像是和凌盧有關?那不就挺好的,還有人幫你拖住他!」
「據我所知,五毒教向來不正面出擊。」赤霄沒那麼樂觀。他不真的認為紫蘭秀有幫他們的閒心,而且覺得裡頭很有些問題。但問題在於,現在沒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那就隨她們去。」晏維清也沒堅持,只用眼神示意了下遠處,「要我說,五毒教還沒那些人來得可疑。」
赤霄不用看就知道,晏維清說的是白日裡跟在他們後面的黑衣蒙面人。那些人似乎自成一體,不僅遠離嵩山等派,也離其他江湖散客遠遠的。現在絕大部分人都在岩壁下躲雨,而他們非得進到樹林子裡頭去。
「話說起來,」赤霄眯起眼,略有沉吟,「他們一直在我們身後,但我好像沒聽到他們說一句話?」這顯然不太正常吧?
「有所防範。」晏維清點明這點。「就不知道是哪路人。」他停了停,又問:「是你教裡的嗎?」
反潛伏什麼的確實是個好計謀,但赤霄仔細辨認了一遍,果斷搖頭。「沒一個像的。」
「那就是有些人約好了一起行動。」晏維清分析,「從他們早就聚集起來、還統一裝扮來看,若不是幌子,就是有人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嗎?
赤霄再次眯起眼。這戲,竟然越來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