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鋒

「沈總，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沈博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沈博衍說要和陸凌恆談談有關陸君乾的事，於是陸凌恆就讓錢悅自己先回去了，坐上了沈博衍的車。陸凌恆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了，他還沒吃午飯，估計沈博衍會帶他找個吃飯的地方聊吧。

然而半小時後，車開進了一個高檔小區裡。

陸凌恆驚詫道：「你帶我來你家？」

沈博衍斜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這是我家？」

陸凌恆乾笑：「我猜的。」他當然知道這裡有沈博衍的物業，前幾年有一次他的住所被狗仔曝光，為了躲偷拍他還到沈博衍家裡住過半個月。

車在樓下停好，沈博衍下車抱出放在後座的箱子。這間公寓是密碼鎖的，走到門口，沈博衍雙手抱著箱子不便開門，陸凌恆習慣性地上前一步去按密碼。

沈博衍十分震驚，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的手，手指居然還真往正確的數字上去了！這傢伙的怎麼跟個主人似的？他居然知道自己家的密碼？

就在陸凌恆的手指快碰到按鍵的時候，他猛一個激靈，突然想起自己身份不對。他趕緊回頭裝傻：「沈總，密碼是多少？」

沈博衍用力皺了下眉頭，冷冷斥道：「讓開！」

陸凌恆趕緊訕笑著退開，偷偷掬了把冷汗。好險好險，差點露陷！

沈博衍終於把一直抱在懷裡的箱子交給陸凌恆，怕他把東西砸了，惡狠狠地叮囑道：「小心點！」

陸凌恆很無語地把箱子接過去。

沈博衍自己開了密碼鎖，陸凌恆站在他身後直翻白眼。不就是出生的年份麼，有什麼稀奇的。說起來，他們兩個還是同一年生的呢。

把門打開後，沈博衍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趕緊把箱子從陸凌恆手裡搶過來，那防賊的模樣簡直像陸凌恆多拿一會兒就會把裡面的東西偷了似的。

進了屋子，沈博衍冷冷淡淡地吩咐陸凌恆自己先找地方坐，回房把箱子放好了才出來，坐下開口就問：「說君乾的事吧。」

陸凌恆嘴角抽抽。想當年自己來沈博衍家做客，屁股還沒坐穩呢沈小狗就屁顛屁顛端著蜂蜜水來了，就因為他喜歡喝甜的。現在居然連一杯冷水的待遇都享受不到了。

陸凌恆問道：「沈總，你剛帶回來的那一箱……」

「放心吧。」沈博衍諷刺地笑了笑，「裡面沒有值錢的東西。」

陸凌恆一怔。他當然知道裡面沒有值錢的東西，他方才都看到了。可沈博衍的那句放心吧是什麼意思？

「對了，你手裡有沒有君乾留下來的東西？他送你的，他用過的，都可以。」

「啊？」

「有的話你開個價，我買。」

陸凌恆的面皮也跟著抽抽了。沈小狗這是什麼意思？收購自己的遺物做為收藏？所以那一箱小玩意兒也是他從公司裡這麼收來的咯？

陸凌恆知道有些人會炒高名人的遺物來牟利，現在網上也有人在高價出售號稱是陸君乾生前用過的東西穿過的衣服，但沈博衍的目的肯定不是這個，他瞭解沈博衍，沈博衍不是個在乎錢的人。所以他的目的就單純是用來收藏？緬懷死者？

「有沒有？」沈博衍見陸凌恆遲遲不支聲，不耐煩地催促。

「呃……我回家以後看看吧。你收這些幹什麼？」

沈博衍愈發不耐煩：「跟你無關的事情你別問。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

「……」陸凌恆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次沒說關你屁事已經算客氣了？大哥你敢不這麼霸道麼！

沈博衍壓根不在乎陸凌恆的態度，問道：「你表哥真說過想讓我們成為朋友？什麼時候說的？」

陸凌恆想了想，答道：「說過好幾次了，只是表哥太忙，一直沒機會。」

沈博衍蹙眉。陸君乾有在沈博衍和陸凌恆見面的時候將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但也只是介紹了名字而已。陸君乾太忙了，難得他們三個人有機會碰面，都擠不出一起好好吃頓飯的功夫。這兩年下來沈博衍和陸凌恆倒是見過幾次面的，沒有陸君乾牽線搭橋，他們連話都沒說過，當然也就沒有交情可言。

沈博衍沉默了一會兒：「你騙人。」

陸凌恆：「……？」

沈博衍用疏離的目光打量著陸凌恆：「你表哥說你們根本就不熟。」

陸凌恆：「……」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當年沈博衍剛知道陸君乾有這麼一位表弟的時候，表現出了對陸凌恆非常有興趣的樣子，纏著陸君乾問他他這個表弟是個什麼樣的人、好不好相處、有點什麼興趣愛好，搞得陸君乾簡直懷疑沈博衍是不是看上陸凌恆了。那時候陸君乾頗有點不爽，再加上那會兒他跟陸凌恆這個表弟確實也不熟，於是就說只是從小沒見過幾次面的遠房表弟，出於人情才照顧，如果沈博衍有興趣的話就自己去接觸。沒想到那句話起了奇效，從那往後沈博衍就完全對陸凌恆失去興趣了，再沒提過關於陸凌恆的任何事。

不過這個時候，陸凌恆也只能打腫臉充胖子了：「怎麼會不熟呢，他可是我表哥，身邊聊得來的親戚就我這麼一個。」

沈博衍嗤笑：「所以你現在以君乾最親的人自居，到處招搖撞騙？」

「招搖撞騙？」陸凌恆很不喜歡這個形容，「我哪裡招搖撞騙了？」

「以君乾表弟的身份向導演自薦，是不是你告訴導演能以這個噱頭拉到投資的？你在微博上捏造君乾說的話騙取關注……」

陸凌恆簡直莫名其妙：「什麼拉投資？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捏造了什麼話？」

「那些什麼希望世界上的人都能活在光明中的話，是君乾對你說的？」沈博衍冷笑，「君乾會跟自己的表弟說這種話？我、不、相、信。」

陸凌恆心虛地瞇了瞇眼睛。的確，他雖然致力於向公眾傳遞正能量，但他不可能跟自己的表弟說這話，誰沒事吃飽了跟自己的兄弟姐妹說希望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勇敢幸福啊，又不是瑪麗蘇附體！

「你還模仿君乾的簽名，模仿他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怎麼，想複製他的成功之路嗎？」沈博衍用不屑的目光打量著他，一字一頓道，「就、憑、你？」

陸凌恆的心跳漏了一拍。模仿簽名……他看到了？動作和語氣……很像？沈博衍發現了？他又想起那次自己被沈博衍一眼認出的角色，緊張地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我怎麼了？」

沈博衍豎了豎小拇指，嗤笑道：「你，從裡到外，連君乾的一根拇指都比不上！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想利用君乾，從此以後，我保證你接不到一個劇本，拿不到一個廣告，趁早死了當演員的心吧！」

陸凌恆怒道：「憑什麼啊！」

「不憑什麼？」沈博衍雙手擱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憑我有錢，我高興。」

陸凌恆：「……」

什麼叫有錢任性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然而演戲是他最喜歡的事業，不管沈博衍是為了什麼，換做任何人被人這樣侮辱欺負都會生氣。他小聲罵道：「失心瘋。」

「你說什麼？」沈博衍蹙眉。「你在罵我嗎？」

陸凌恆不吭氣。

沈博衍冷笑，鄙夷道：「想罵你就罵，我說的話你也可以當耳邊風，不相信我的本事，你大可以試試看！

一股無名火自陸君乾心頭燒起。他討厭沈博衍這種囂張跋扈的樣子，他討厭自己弱小的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樣子，他討厭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努力就被人連機會都剝奪，於是他的聲音也情不自禁抬高了：「沈博衍，你跟我哥很熟嗎？你憑什麼覺得我跟我哥不熟，你憑什麼給我使絆子，你說我代表我哥，難道你不是在代表他？你瞭解他的想法？難道他什麼都會跟你說？」

沈博衍眼神一厲：「你說什麼？」

「是，你有錢，你是有個好爸爸，所以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人辛辛苦苦才能得到的東西，你伸伸手就有了。你喜歡把什麼東西都控制在自己手裡，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心情！你給了我哥多少壓力你知道嗎？」陸凌恆諷刺道，「沈總？」

陸君乾不是不喜歡沈博衍，沒有人會不喜歡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可是他對沈博衍的心情是非常複雜的。沈博衍是個出了名的紈褲子弟，他在家族企業的董事會裡掛名了一個閒職，所以別人尊稱他一聲沈總，可他根本不管企業裡的事。直到這幾年他才開始做些投資理財的事，還都是陸君乾帶著他做的，陸君乾要拍戲他投資，陸君乾要開餐飲店他入股，陸君乾做什麼他都跟著插一腳。沈博衍完全不考慮風險，什麼都不管，只管拿錢，因為他出的錢比陸君乾多，他的股份也比陸君乾多，永遠都是陸君乾的「老闆」。

他恣意妄為，確實給陸君乾提供了不少好處，卻也給陸君乾製造了很多的壓力。圈子裡很多人都在暗中議論說陸君乾是被沈家二少包養的小白臉，是金主賞臉才會有現在的地位的。他這麼多年辛苦投身工作每年得不到幾天假期的努力在別人眼裡就成了輕輕鬆鬆的「賣屁股」行為！

甚至有一次，他好不容易跟自己最欣賞的國際知名導演曲藝搭上線，希望能出演曲藝的新片，結果曲藝聽說過他的風評，冷冷一句「我只用願意為藝術犧牲的實力演員，不用花瓶，更不會用一個帶資進組就指手畫腳改動劇本的花瓶」把他給打發了！就因為之前在某部電影裡沈博衍仗著自己是投資人有話語權，以君乾身體不好為由讓導演刪掉了戲中一段表現主角情感昇華的激情床戲！

是，他確實運氣好，但他自認自己已足夠敬業，對得起自己得到的一切，卻無端遭受如此非議和壓力，這不都是拜沈博衍所賜麼！

陸凌恆洩憤似地說了一通，冷靜下來，不由後悔自己失態了。他滿以為沈博衍會發火，但沈博衍並沒有。他的表情先是震驚，接著是呆滯，整個人像是被陰影籠罩了，方才盛氣凌人的氣勢被抽乾，竟在短短幾秒內憔悴了不少。

沈博衍顫聲問道：「你剛才說的，是君乾跟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