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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秦明全集(1-6)》第236章
第三章

「不怕!」我推開人群,走到了大院裡,高聲說,「我們客觀公正,遵循科學。我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甚至看到幾個壯漢開始目露凶光。

幾名交警圍到了我身邊,做出一副合圍保護之勢。一個交警同事低聲耳語:「死者家屬,來鬧事了。」

「怎麼著?」那個女人高聲叫道,「別和我說這些官話!不就是因為黑米是個名人嗎?你們就想包庇她?門兒都沒有!叫黑米給我出來!」

我低聲問剛才那名交警,說:「這是什麼人?黑米呢?」

交警說:「這是死者焦林的老婆,薛齊,是廣播電台的一個編導。你們找到身份證後,我們就通知薛齊了。剛才接到林科長的電話,我們正準備讓黑米先回家休息休息,薛齊就帶著一大幫人趕到了,說什麼要給自己的丈夫伸冤。」

「她丈夫失蹤這麼久,她沒報案嗎?」我問。

交警說:「剛才聽刑警部門的同事說,薛齊和焦林分居很久了,一直因為財產問題沒能離婚。」

「呵呵,現在人死了,她開始來蹦跶了。」大寶嘟囔道,「不就是想要賠償嗎?」

「是啊。」交警說,「這樣的事情我們也見怪不怪了。剛才我們派了幾個人把黑米保護在休息室了。」

「不過這事情也挺巧的。」我說,「薛齊和黑米居然是一個單位的,她的丈夫居然又掛在了黑米的車下,這裡面怕是有什麼彎彎繞吧。」

「聽說薛齊平時和黑米關係很不好。」交警說,「正好出了這事兒,同事情面也就蕩然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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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齊的老公和黑米,會不會有什麼……」我心裡有些擔憂,不自覺就說了出來。

「沒有。」交警說,「刑警部門的同事做了調查,還調了話單,兩人之間完全沒有瓜葛。」

「那我就放心多了。」我說。

「嘀嘀咕咕什麼呢?」薛齊叫道,「你們有頭兒在嗎?誰出來給我個說法?」

我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我來給你說法吧。」

「你說話有用嗎?」一個小夥子跳出來說,「我姐夫可是正兒八經的公司高管,是有身份的人。我姐姐是電台的,說出來嚇死你,省城所有的媒體老總我姐都認識。你信不信我們組織媒體曝光?扒了你的狗皮!」

林濤放下勘查箱,捏了拳頭就朝小夥子衝了過去,被我一把拉住。

我微微一笑,對小夥子說:「小孩兒,不要滿嘴亂噴,我的制服是國家給我的,不是媒體給我的。我行得正,站得直,誰也沒那麼容易脫我衣服。倒是你們,現在已經觸犯了治安處罰法,我可以隨時通知特警支隊來抓人。」

小夥子有些膽怯,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薛齊說:「那你說,這事兒該怎麼解決?」

我「嘿」了一聲,說:「死者的死因還沒有鑑定出來,還需要幾天的時間。在此之前,奉勸你們少安毋躁。」

「還要鑑定什麼死因?」薛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說,「就是被黑米撞死的!你們想保護她逃走嗎?」

「不管明顯不明顯,死因鑑定都是必須的法律手續,在死因鑑定出具前,如果做出任何行動都是違法的。我用我的人格擔保。」我說,「我保證這件事情會秉公處理。如果是黑米的責任,黑米必須承擔責任,但如果不是黑米的責任,誰也別想給她亂戴帽子。」

「回去吧,回去吧。」幾個交警在勸人群散開。

薛齊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於是向人群使了個眼色,人們紛紛離開。

「你們脾氣真好,我真想揍他丫的。」林濤說。

「揍了他,你的衣服就真的被扒了。」我拍了拍林濤的肩膀,說,「當警察,必須受得了委屈、扛得住非議。」

黑米肯定是得知了我們的初步結論,再次見到她時,臉色已經有了紅潤。只是被剛才一嚇唬,嘴唇還是有些發紫。

「黑米,你帶我們去看看現場好不好?」為了減輕她的緊張情緒,我儘可能地舒緩自己的語氣。

「還……還去那裡?」黑米心有餘悸。

我笑了笑,說:「好幾個大男人陪著你呢,而且現在是豔陽高照。」

黑米點頭同意了,我們驅車向新廣播電台的方向開去。

車子越走越偏僻,走到了一處兩側全是綠地的彎道處。

「就是這裡了。」黑米坐在車上指著那條剛修成的柏油馬路中間的黃線,說道。

我點點頭,跳下了警車。

這裡是一個急彎,角度大約有八十度。

黑米隨我們一起走下車,說:「昨天晚上,啊不,應該是昨天深夜,我開到這裡的時候,好像感覺有一個黑影一閃,車子都彷彿顛簸了一下,我以為是軋到什麼東西了。」

「反正你沒有軋到人,放心吧。」我安慰她說。

「你確定是這裡嗎?」我蹲在馬路上,說。

黑米使勁兒點了點頭。

我向林濤招招手,帶著他沿著馬路的黃線,往廣播電台的方向漫步。

「你們去哪裡?」黑米見我們越走越遠,不知道該跟著我們,還是留在原地,有些無所適從。

我喊道:「你去車上等我們吧,車上涼快,而且那個叫作韓亮的傢伙,也是你的粉絲。」

我和林濤走了大約三百米,我猛地停下腳步,指著馬路上的一個碎片說:「林濤,你看!果真不出我的意料!快照相!」

那是一塊牛仔碎片,甚至還黏附著一些血跡。

「和死者身上的牛仔褲應該是一種料子。」林濤興奮地照相後,提取了碎片,說,「你怎麼知道這裡會有碎片的?」

「你想想看,」我說,「如果是在彎道處掛上死者,那麼在彎道處開始拖擦的時候,那裡的血跡和組織碎片應該是最多的。然而,在彎道處幾乎沒有看到血跡和組織碎片,這說明車子把屍體掛到彎道的時候,屍體上的創面血跡幾乎都流完了,而且創面也被燒焦了。」

「也就是說,屍體不是在彎道處被掛上車的。」林濤說。

我點點頭,說:「這裡出現了衣物碎片,那麼我們繼續往廣播電台的方向走,就會看到越來越多的碎片和血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這是一條幾乎不會有多少人來的地方,而且今天又是廣播電台交接舊樓的日子,台裡員工都去老台參加活動了,更是人跡罕至。正因為這樣,這些痕跡物證還沒有被破壞。

我和林濤順著大路走了大約兩公里,終於看到了位於廣播電台大樓側面的地下車庫入口。這一路上,我們果真發現了更多的衣物、組織碎片和血跡。

廣播電台的地下車庫的地面是磨砂塑膠的地面,暗紅色。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有多少血跡,但是我們知道這裡才應該是血跡最多的地方。

好在我的勘查箱裡有四甲基聯苯胺試劑,我們每隔幾米進行一次實驗,實驗結果一直保持陽性,直到車庫裡的一個車位中間。

我給韓亮打了個電話,招呼他把車開過來。

不一會兒,韓亮和黑米、大寶一起下了警車。

「你還記得昨天晚上你的車停在哪個車位嗎?」我問。

「A-023號,」黑米說,「那是我的固定車位。」

我看了看剛才我們檢出血跡的車位,果真就是A-023號。我和林濤相視一笑。

黑米說:「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大寶也投來疑問的目光。

我說:「我們追蹤那些和死者身上一致的衣物碎片、組織碎片以及血跡,一直追蹤到地下車庫。準確地說,是一直追蹤到黑米的車位上。」

「啊?我是冤枉的!」黑米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叫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車下面有個人!我真的不知道!」

我哈哈一笑,說:「我們現在的發現,恰好就是證明了你的清白。你上車的時候,是不是沒有關注到車子下面?」

「我為什麼要關注車子下面?」黑米說,「地下車庫那麼陰森,我直接躲上車了。」

大寶摸著下巴,說:「黑米,秦科長的這一發現,說明你上車的時候,屍體就已經在你的車下被掛著了。你沒有撞到人,更沒有軋著人,你是不知情的,沒有責任。」

「謝謝,謝謝你們。」黑米的眼睛中充滿了淚水。

「好啦,任務完成。」我說,「我們回去靜靜地等待病理和毒化的結果就好了。」

「可是你還沒有解釋,為什麼在彎道處我會看到一個黑影?為什麼會感覺到有點兒顛簸?」黑米突然露出一臉恐懼,說,「難道我真的遇見鬼了嗎?那個死了的人會不會變成鬼了?他不會來索我的命吧?」

「哈哈。」我被黑米的表情逗樂了,說,「放心吧,他就是索,也不會索你的。你要記住,你是無辜的。」

「不過,黑米說得對啊,為什麼她會恰巧有那樣的幻覺?」大寶問。

我說:「不是幻覺,她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

「哦?」大寶瞪起了眼睛,黑米則躲到了韓亮的身後。

我拿出一包香菸和一個打火機,用香菸當成車輛,用打火機當成屍體,比劃道:「在黑米開車之前,屍體就被掛在了車底。我和林濤走過,從這裡到彎道處,一直是一條直路,所以黑米並沒有發覺。在彎道處,因為車輛的突然轉彎,車底的屍體因為慣性發生了轉動,偏離了原來平行於車底的位置。屍體的一端從車側露了出來,這時候正在開車的黑米,餘光會從後視鏡中看到一個黑影晃動。因為害怕,黑米肯定踩了剎車,這個時候,車輛的輪胎和因為慣性轉過來的屍體發生碰撞,屍體因為輪胎的碰撞力重新回位到和車底平行的位置。因為輪胎碰了屍體,所以黑米感覺到了顛簸。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屍體的肩背部有輪胎印但是沒有碾軋痕。」

「非常有道理!」大寶說,「確實沒有其他可能來科學地解釋這一切了。」

「可是屍體為什麼會掛到我的車上?」黑米心有餘悸。

我低頭思索了一下,說:「最大的可能是他在鑽你的車底,突然疾病發作死亡了。你一開車,車底就恰巧掛上了死者的腰帶。」

「可他為什麼要鑽我的車?」黑米說,「他會不會是被別人害死的?」

我搖搖頭,說:「我們排除了死者是外傷、窒息死亡的可能性,剛才我也接到了毒化實驗室的電話,排除了他是中毒死亡。應該不是他殺,而是意外。至於他為什麼要鑽你車底,我猜會不會是想躲避一些什麼?」

黑米環顧四周,說:「以後我再也不把車子停到下面來了。」

「你們地庫這不是有監控嗎?」我指著牆角的攝像頭問黑米。

黑米搖搖頭,說:「地庫的監控因為招標受質疑的問題,一直都沒能通過驗收,所以一直還沒有開啟。很多人都和台領導提意見,說車子被劃了也不知道是誰劃的。可是台領導也沒辦法。」

「哦。」我沉吟道,「我們回去吧。你需要休息,我們也需要時間來等待組織病理學做出的結果。」

第四章

法醫組織病理學是需要一個煩瑣的檢驗流程的。從解剖取下的人體組織的取材、固定,到脫水、包埋、切片、染色、製片,最後到閱片、診斷,少說也要一星期多的時間。

在這一星期時間裡,我天天到組織病理學實驗室裡催方俊傑幹活,甚至把他的頭髮都逼白了兩根。

7月16日,星期一,我早早地跑到了組織病理學實驗室。

「我現在看見你就害怕。」方俊傑笑著說,「你真是快把我給逼瘋了!昨天我加了一天班,把切片都看完了。」

「什麼結果?」我急著問。

方俊傑不慌不忙地說:「從皮膚的病理切片看,沒有炎症反應,說明死者的拖擦傷應該是死後損傷,死得透透的之後形成的。」

「這個我基本心裡有數了,就是驗證一下。」我說,「你就別賣關子了,告訴我,死者是不是潛在性心臟疾病突然發作導致猝死的?」

「啊?」方俊傑說,「你怎麼會這樣認為?我看了所有的片子,心臟完全正常啊。冠狀動脈也不狹窄,心肌也沒問題,傳導系統也沒問題。你等等啊,我再看看片子。」

「沒病?」我吃了一驚,「那不是心臟疾病,會不會是其他疾病?」

方俊傑熟練地更換著切片,眼睛沒有離開顯微鏡,說:「心臟肯定是沒問題,其他切片看,也沒任何問題。這個人很健康。」

「什麼?」我叫道,「那他是怎麼死的?」

「我怎麼知道?」方俊傑說,「又不是我解剖的。」

我說:「可是我們解剖排除了外傷、窒息和中毒致死,現在你又給我排除了疾病致死,那他是怎麼死的?」

「聽起來有點兒恐怖啊。」方俊傑說,「難道是鬼上身?」

我的腦子有點兒蒙,趕緊撥通了趙其國副局長的電話。

「趙局長,你那邊調查有什麼進展嗎?」我說,「焦林死亡的案子。」

趙局長說:「案子交給交警在辦,刑警配合。目前調查,死者是一個企業的高管,但是性格軟弱,在家裡很受欺負。妻子薛齊有外遇的可能,但是目前還沒有找到相關證據。焦林和薛齊關係一直不好,處於分居狀態,因為財產官司還沒有離婚。7月8日晚上薛齊給焦林打過一個電話,據薛齊說,是她提出離婚,但焦林還是不同意。」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焦林有可能去找薛齊?」我問,「當時薛齊在哪裡?」

「薛齊說是在自己買的房子裡。」趙局長說,「但我們覺得有問題,因為在地下車庫,我們發現了死者焦林的汽車。焦林應該是駕車去廣播電台,至於幹什麼,不得而知。」

我追問道:「那電台裡總有監控攝像頭吧?有異常情況嗎?」

趙局長說:「8日是星期天,薛齊不上班,我們從電梯、樓道的監控攝像頭裡確實沒有看到薛齊、焦林和可疑人員。只有黑米9日凌晨下了電梯,她的節目編導住在台裡,也沒有下到地庫。地庫的監控攝像頭沒有啟動,所以下面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你們死因查清了嗎?」

我有些啞口無言,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要重新驗屍。」

回到辦公室裡的時候,辦公室裡正一片歡騰。

小羽毛回來了。

小羽毛給大家帶回來許多北京特產。林濤斜坐在小羽毛的桌邊和她親熱地說著話,大寶則躲在辦公室的角落裡大快朵頤。

小羽毛見我黑著臉走進辦公室,說:「怎麼,看到我就這麼不高興啊?你看看,我現在戴一槓一星了!我是正式民警了!你不能歧視我!」

我應付道:「啥時候回來的?」

小羽毛說:「其實昨天早上就到了,但是星期日嘛,我就在家賴了一天。」

我拍了拍手,話鋒一轉,說:「大夥兒聽著,上個星期的焦林死亡案,病理方面沒有查出問題。也就是說,我們沒有找到死者的死因。現在案件存在諸多疑問,我們必須馬上檢驗屍體!」

歡騰的景象立即收歸嚴肅,林濤和大寶馬上開始收拾各自的勘查箱。我打通了韓亮的電話,說:「又遲到!馬上到單位,去殯儀館!」

經過了一星期的冷凍,又沒有及時化凍,屍體硬邦邦地躺在解剖台上。

我問趕過來工作的魏法醫,說:「胡科長和韓科長呢?不是應該由他們倆負責這個案子嗎?」

魏法醫點點頭,說:「他倆今早就接到指令,去西郊一個現場了。」

「兩個科長一起去的?」我問道,「命案嗎?」

「不清楚。」魏法醫說,「但看他們的臉色,怕是不太樂觀。如果是疑難命案,他們會打電話向你求援的。」

我「哦」了一聲,默默地穿上瞭解剖服。

屍體經過冷凍,皮膚和暴露軟組織的水分已經損失殆盡,組織暴露面呈現出皮革樣化的表現。我掰了掰屍體的肌肉組織,完全掰不動。

「哎,是需要等解凍嗎?」大寶問。

我說:「冷凍完再解凍,加之這樣的天氣,腐敗會加劇。我怕我們就這樣弄了一個陰性解剖,沒法給專案組交代,沒法給死者家屬交代,沒法給黑米交代。」

「那怎麼辦?」大寶深深地憂慮起來。

「咦?」我正在觸摸屍體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繼而又在死者的頸部兩側細細地觸摸起來。

「發現什麼了?」大寶湊過頭來。

「快拿放大鏡!」我叫道。

大寶手套都來不及脫,打開了自己的勘查箱,翻找出放大鏡遞給我。

我拿著放大鏡在死者的頸部細細觀察了起來。因為頸部是凹陷部位,所以在整個拖擦的過程中,頸部始終沒有長時間著地,所以也沒有嚴重受傷。我們在初步檢驗的時候,對頸部的皮膚和肌肉進行了檢查,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但是屍體脫水、皮膚皮革樣化後,頸部的兩處損傷就明顯了起來。雖然從表面上看,損傷和周圍皮膚一樣,都是黃褐色的改變,但是用手指觸摸,就能感覺到這兩個直徑大約一毫米的損傷是明顯突出皮面的。

「我們在初檢的時候遺漏了損傷!」我說。

大寶說:「這麼小的損傷,又沒有肌肉出血,被遺漏也很正常啊。這小小的損傷,有什麼說法嗎?有什麼意義嗎?」

我說:「不,這次遺漏,直接讓我們搞不清死因了!這兩處損傷就是死因。」

「啊?」大寶從我手上接過放大鏡,看了起來。

「電流斑,又稱電流印記,其形成是由於帶電導體與皮膚接觸,電流通過完整皮膚時,在接觸處產生的焦耳熱及電解作用所造成的一種特殊皮膚損傷。皮膚的高電阻作用使電流在穿過皮膚通過人體時產生高溫作用,電擊傷遂會在皮膚上留下電流斑。典型的電流斑外觀呈口小底大、中央凹陷、邊緣隆起的火山口樣圓形或橢圓形損傷。凹陷處為炭化區,周圍凝固樣壞死。顯微鏡下觀察更方便確診。電流斑是法醫診斷電擊死的重要依據。」我見林濤和陳詩羽不明所以,所以背教科書似的解說道。

「口小底大、中央凹陷、邊緣隆起的火山口樣。」大寶複述道,「無疑,這是兩處典型特徵的電流斑。」

「顯然,這兩處電流斑,一處是入口,一處是出口。」我說,「死者死於電擊,接觸導線位置是頸部兩側。」

「現場是新建成的,會不會是意外?」林濤說,「也不對,屍體是鑽在汽車底下的,怎麼會被電擊?汽車漏電?」

「汽車檢測工作,保險公司早就做了,肯定沒問題。」我說,「而且,頸部兩側這個凹陷的位置,怎麼會同時接觸到電流進入和出去的兩個導線?」

「你是說,他殺?」大寶說,「電擊殺人還真不多見。」

我點點頭,說:「根據現場環境,不具備電擊條件。這應該是一起人為的電擊事件。」

我小心翼翼地把頸部皮膚切割下來,裝進一個物證保管瓶內,遞給韓亮,說:「你把這個送去方俊傑那裡,讓他進行病理學檢驗。只有病理學檢驗,才能作為確證電流斑的呈堂證供。這對後期起訴審判很有用。」

「還沒嫌疑人呢,就想到起訴審判啦?」韓亮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把瓶子裝進了一個黑塑料袋。

「有嫌疑人!」我說。

「誰?」大寶說。

我看了一眼林濤,和林濤異口同聲:「薛齊。」

「死者妻子?」

「是的。」我說,「第一,薛齊為了財產和焦林拉拉扯扯好幾年沒能離婚,她又有外遇,那麼她應該有殺死焦林,獲取所有財產的殺人動機;第二,薛齊是廣播電台內部人,只有內部人才敢明目張膽地把屍體弄到那個有監控攝像頭但沒有啟用的地庫裡,外人並不知道地庫的監控攝像頭是聾子的耳朵——擺設;第三,薛齊和黑米一直有過節,她有嫁禍給黑米的動機。一個不為既得利益而殺人的人,必然是死者死亡後獲取利益最大的人。」

「可是電梯、樓道監控攝像頭顯示薛齊當天並沒有來台裡啊。」大寶說。

我說:「如果是薛齊和她的姘夫在外面殺了人,然後開了死者的車直接到地庫呢?」

「對啊!」大寶說,「不過,我們現在沒有掌握任何薛齊殺人的證據。」

「那我們就去她家裡找!」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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