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為大師鼓掌一
此界劃分九州十二城, 沒有國之說, 凡人被十二城城主管轄, 而修者則被三宗九派統領。
凡修者,九歲測根基, 十二歲正式開脈,若二十五歲之前無法築元, 修者之路止步於此, 除非大造化,再無法更進一步。
而築元成功之後, 便是觀想, 同時會得到獨屬本人的本命真器。
九州最中央的中州,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塔, 從古至今歷來便有規矩,凡築元成功的修者,便可以進入塔中,經過一番考驗,獲取本命真器。
這座塔來歷未知, 幾乎從這世間開始有人存在, 它就坐落在這裡,經過數千年的摸索,人類才總結出了現有的經驗。
每年五月,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是千層塔固定開放的時間,為期三天, 修者們唯在這三天進入其中,才能得到屬於自己的本命真器,否則就得再延後一年。
從四月底開始,就有築元成功的修者從四面八方陸續趕來。
不說正道三宗六派,便是魔道三派也有不怕死潛來的。
本命真器獨屬個人,修者死去真器重歸千層塔,即使搶奪過去也沒有用,所以在這一點上並沒有什麼可爭奪的,要想壓制對手報復仇敵,拖住對方的腳步,讓其錯過開放日才是重點。
修者築元之後的修行有一半要靠真器,一年晚,以後步步晚,故而每年此時,都會引發一樁又一樁明壓暗害的事來。
昔日因此引起過很大的紛爭,直到如今正道九門鼎立,每年都會派長老聯合看護,總算免除了在千層塔外的爭斗。
一群又一群正道弟子進入塔中,三宗之一萬佛宗弟子皆為出家人,向來凡事禮讓他人,排在最後進入。
領頭的是一個身披雪白僧袍的青年,目若朗星,衣決飄飄,貌若天人,似九天之上的垂雲,又似溫文瑩潤的白玉。
渾身上下透著出塵的之意。
「果然是天生佛子。」旁邊有別派看守忍不住稱贊。
「不愧是黃榜排行第一的如燈大師,確實稱得上一句大師!」
「怪不得私下人稱聖僧,單這相貌,的確神似聖人。」
……
有稱贊自然也有詆毀:
「從這千層塔中出來,一年後玄榜重新排定,屆時可說不定,或許這聖僧就此碌碌也不可知。」
「相貌好又如何,咱們九州一切以實力說話,等看他出來得了什麼真器再說吧。」
「就是,歷代黃榜天才還少?然而能屹立到玄榜的有幾個?枯骨老魔不也十六歲就登上了黃榜第一,結果得了個半廢的真器,還不是就此墮落,甚至投身魔道。」
……
不管外界如何議論,這些踏入塔中的年輕修者們忐忑又期待,只有得到真器,才算真正踏入修行界,算是真正的修者,以前種種不管是榮譽還是平庸都已成為過去,唯有從塔中出來才見真章。
千層塔內並非一層一層的塔樓,而是一片虛無的空間,每個進去的修者都會被傳送入獨立的空間,接受考驗。
塔中某處,突兀生出一片山谷,蒼松翠柏,清溪潺潺,鳥語花香,一派仙境。
那仿若天人的如燈大師便出現在這裡,立在溪水匯聚的湖面上空,只是那悲憫溫和的神色不在,面無表情,目光平靜。
湖面忽然泛起一絲漣漪,很快那漣漪越來越大,突然出現了一座橋,就在如燈腳下,與此同時,山谷裡一座座房屋拔地而起,不過三五息,便出現了一個依山傍水而居的村寨。
女人們在湖邊洗衣,男人們在山上耕田打獵,少年在村中學堂跟著長著朗聲讀書,幼童們在村口大柳樹下嬉鬧。
一派和諧景象。
如燈目光微動。
然而下一刻,一道金光突然從山中破土而出,村民們又驚又喜,紛紛朝金光的方向叩拜,一刻鍾後,金光消失不見。
村民們將突然出現的金光奉為神跡,殺豬宰羊准備慶賀。
正准備著,天邊忽然破風而來一輛巨大的飛舟,村民們口中高呼仙人,停下手中的活計出來磕頭叩拜。
飛舟停在半空,出來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不知說了什麼,而後村中青壯年出動,隨著仙人去往金光亮起的山中。
天很快黑了下來,村寨中卻燈火通明,留下來的人等候著仙人與親人歸來。
然而,山中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三道流光落來,兩男一女,雖然形容略顯狼狽,卻打扮華貴,其中一人面容猙獰,冷喝一聲,背後一年一女轉向村民,抬起了手中的屠刀。
哭喊聲求饒聲連綿一片。
護著幼童的母親被毫不留情砍掉了腦袋,幼童臉上帶著母親的熱血,在驚恐中沒了性命。
有男人絕望嘶嚎,撲上去反抗,卻連對方衣角都沒有沾到就被擊穿了心髒。
幾乎不費多少功夫,整個村寨無一人存活。
烈火熊熊,在山谷中蔓延,男人冷蔑的瞥了一眼,帶著手下飛走,一如來時一樣高貴瀟灑。
山林中,藏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少女咬著唇,淚流滿面,卻死死捂著懷中幼童的嘴,生怕他發出半絲聲音。
直到天邊的流光走遠,少女抱起幼童,跌跌撞撞朝遠處逃去。
火勢越來越猛,很快蔓延到山林,蔓延到湖邊,整個空間都燃燒了起來。
如燈靜立在裡橋上,一動不動。
「可喜歡我的見面禮?」
漫天大火中,走出一個比烈焰還要耀眼的少年,烏黑的長發及膝,衣衫火紅,肌膚比雪還要白,映得眉心一點紅仿佛要滴出血來。
少年,即沈七,赤腳落到如燈面前,打量著他,眼裡露出贊歎。
這是幾個世界以來,他看過對方最俊美也最接近本人的模樣,之前最帥是陸焯,看一眼就蓬蓽生輝,而如燈,則稱得上驚為天人。
如燈就是他這個世界的目標,當然,也是戀人。
家破人亡的幼童,為了報仇,機緣巧合被認為是天生佛子,便自願出家,拜入萬佛宗門下,一路平步青雲,最後以天地為棋盤,將正道碾滅,以魔尊之名統領整個修界,但因殺孽太深,在飛升時被天道不容,魂飛魄散。
沈七看完大綱,擰眉思索了很久,光是只有五點的幸福值就夠嗆,跟當初的秦煥不相上下,只是秦煥好歹還有一個失憶可以做突破口,這一次卻不行了。
而且秦煥不管怎麼說,還有那麼一丟丟對帝國的責任,如燈則不然,想想他連養大自己的萬佛宗都能毫不留情碾滅,可見其性格,似乎除了報仇和變強大,再沒有什麼能吸引到他。
外人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卻瞞不過千層塔中的真靈,真靈即真器的器靈,這些器靈除了不需要吃喝拉撒睡外,幾乎與人沒有什麼不同,每一個都有每一個的性格,甚至連容貌和姓名都不同。
真靈們大多都喜歡那些擁有美好品質的修者,哪怕是愛財貪嘴都會有真靈願意跟隨,盡管也有邪性的真靈,畢竟是少數,而且他們更青睞那些魔修,而不是如燈這般披著正道皮實際內心陰暗表裡不一的人。
倒也有不走尋常路的真靈,譬如原本選擇了如燈的那個,是一位聖母,她被如燈的容貌吸引,但又不喜他的本性,在選擇了如燈後時常聖母心作祟,在如燈要殺人時罷工,以如燈的性格如何能忍,最後設計一番,借刀殺人將她弄死,順帶還幫他刷了一把聲望值。
當然這一回沈七來了,他在那位聖母真靈之前選擇了如燈。
只是沒想到如燈居然生的這副好模樣,當和尚確實可惜了。
不過和尚又如何,沈七笑瞇瞇看著如燈,他先是他的戀人,再來才是和尚。
如燈唱了一聲阿彌陀佛,雙手合十,目光凝視著沈七,似乎絲毫不介意自己的曾經被如此敞開來:「貧僧如燈,有禮了。」
端的是溫文出塵,恍若嫡仙。
沈七沒有報上名字,而是重復自己剛剛的問話:「喜歡我送你的見面禮嗎?」
語氣漫不經心,目光卻落在他的面上沒有挪開。
如燈並不惱怒,反倒溫溫和和的笑:「都說真靈能看透所選之人的所有過去,果然不假,既然你能看到我的一切,你覺得我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沈七挑了下眉,輕輕揮手,炙熱的火焰消失不見,村寨重新恢復平靜,女人在湖邊洗衣,男人們在山中耕獵,少年讀書幼童嬉戲,一切平和安逸,仿若畫卷。
「那這個呢?可喜歡?」
如燈凝望著遠處的風景,目光坦然:「多謝,我很喜歡。」
「如燈,生死如燈滅。」沈七忽的湊近,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眼底浮起別有意味的笑意,「我也很喜歡。」
他一招手,那仿若畫卷的景色便真的成了畫卷,落入他的手中,遞到如燈面前:「我名沈七,乃這如是來去圖的真靈,今日起奉你為主,你可願接下?」
如燈雙手合十,面帶微笑:「自然。」
「如此……」沈七唇畔挽起奇異的弧度,伸手勾住他的衣襟,眉心那顆痣紅艷欲滴,白的膚紅的唇,是觸目驚心的美,「我們便來結契吧,你可知需要如何與我結契?」拖長的尾音意味深長,「大師……」
短短幾句交談,結合他所知的大綱,他已經大約看出如燈是什麼樣的性格,溫和懷柔於他無用,所以他選擇直達目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得不到他的心就先得到他的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說。
與其小心翼翼想著怎麼感化,不如直接將心思攤開,反正他總是要跟他走到這一步,殊途同歸罷了。
想到此沈七不禁曬笑,看來他跟龍熾待久了,思維方式還沒有轉過彎來,行事都變得簡單粗暴起來。
不過倒也不是壞事。
他含笑瞧著如燈,一副篤定他一定不會拒絕的模樣。
如燈眼中有細微的驚訝,但很快,綻開一抹笑,這一笑,風華動人,仍舊是那副溫溫和和的神情,伸出手來輕輕撫上沈七的臉頰,仿佛透著無限深情,眼帶笑意,似憐似歎:「君之命,莫敢不從。」
沈七若不是捕捉到他眼底那絲若有若無的邪意,還真要信了他這副光風霽月好似要捨身飼狼的模樣。
他一揮手,四周的風景頓變,頭頂滿天星光,腳下是血紅的花海,幕天席地,他朝後倒下去,衣衫半褪,火紅的衣裳與花海融為一體,襯得雪白的肌膚透出昳麗艷色。
含笑:「喜歡嗎?」不知是問風景還是問人。
拖長音輕喚:「大師……」
如燈瞳孔驟縮,微頓兩秒,俯下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