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六坑 曲終落幕
「殺了蘇淨水的, 其實是你吧。」
祁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雖是疑問句,但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他一直緊緊盯著玉棲弦,觀察著他面上的神色,然後祁寒便看到了,玉棲弦在聽到這句話時臉上毫無波動,平靜異常。
祁寒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玉棲弦看著他, 輕輕笑了一下:「你果然發現了。」
大勢已定,他的部署和計劃早不如當初那般小心,被祁寒看穿是早晚的事情, 而他也想過,若是祁寒真的發現不了,就讓他這樣走了也不錯。
然而對玉棲弦的傾慕終究沒有壓過越來越多的懷疑。
祁寒閉了閉眼:「你……策劃這個有多久了?」
玉棲弦歪了歪頭:「你說的是哪件事?」
「……」
「若你想問我是從什麼時候想殺你的,我只能說, 從一開始。」
這個回答讓祁寒的心口悶痛了一下,他靜默了一會, 道:「為什麼?」
他捫心自問,自己從未做過對不起玉棲弦的事情,玉棲弦對他很好,他可以感覺到對方那時候是真心實意的, 否則天性冷漠的祁寒又怎會輕易交出自己的心。
聽到他這個問題,玉棲弦頓了一下,祁寒似乎看到他輕輕皺了下眉,但又像是錯覺, 玉棲弦的表情很快便變得冷漠起來,他看著祁寒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死人一般: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也未免太過愚蠢了些吧?」
「憑什麼,你一來就能被師尊如此寵愛?而我就像沒人要的垃圾一樣被扔在角落裡,他連看我一眼的時間都欠奉。」
「憑什麼,你在幾年內就能接連突破,甚至五十年不到就突破了元嬰,而我卻需要苦修數百年,現在因為瓶頸而止步不前。」
「憑什麼……就憑你身上那骯髒的妖族血脈,你混入仙修宗門,是不是為了竊取資料好祝你族人來攻佔?」
祁寒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他握拳,閉目深深呼吸了幾下,道:「你就……因為這種事情?」
「對,你從來不知道,我有多麼厭惡你。」玉棲弦的話像刀子一樣扎進了祁寒的心窩,然而他現在卻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大抵是痛楚太多,已經麻木了。
從一開始……如果從一開始,玉棲弦就是在想殺自己的話,那麼那時候他一開始的懷疑,並沒有錯。
從玄黃秘境開始,他便頻頻遇險,再到四門大比……
想起那時候他對玉棲弦為他洗脫嫌疑而奔走感動不已,現在想來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是始作俑者,說不定還看著自己暗笑不已吧。
祁寒越想越是絕望,然後,玉棲弦又拋給了他一個炸雷。
「對了……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呢,其實,我就是宴仙。」
祁寒張著嘴,嘴唇動了兩下,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他低下頭,額發遮住了神色。
「你們,是同一個人?」半晌,他的語氣有些顫抖著說道。
玉棲弦並不說話,只是抬手,心念一動,半面白玉面具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祁寒死死的盯著那面具,他看到玉棲弦緩緩將那面具覆蓋在臉上,然後他身上的氣質頓時一變,若不是玉棲弦一直在眼前從未離開過,祁寒簡直要懷疑面前換了一個人。
「又見面了,祁寒。」他道,聲音微啞。
這是祁寒,第一次看到宴仙沒有身穿紅衣。
不,也許他應該叫他玉棲弦。
祁寒顫抖起來。
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在他心中宴仙雖然討厭,但是在這麼多次接觸下來,他也逐漸對他有了淡淡的好感。
也曾想過或許兩個人真的會有成為朋友的一天,但是……
一時間,種種回憶都在腦海裡擠作一團,宴仙的,玉棲弦,最後兩者竟是混淆在了一起,彼此再也難分開了。
是的,他們也本來就是一人……
祁寒想起那時在船上,宴仙劈死怪魚的那時,他那時的模樣明明與玉棲弦如此相像,而自己卻沒有勘破,而那些船員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喊他仙人……
宴仙宴仙,他哪裡是仙,明明是個魔鬼!!
他是故意的,早就看出自己會悄悄跳船離開,說的那些話全是為了誤導他,而祁寒從一開始便落進了套子裡。
越想祁寒越覺得血氣上湧,若是說他原先已經有些心如死灰了,現在卻是反而再度燃起了求生欲。
他不想死在這個騙子手下!!
玉棲弦靜靜的看著祁寒面上的表情從原先的冷寂變幻,那雙從前隱匿著無法說出口的喜歡的眼睛現在卻是毫不遮掩的憤怒,他很有理由相信,祁寒若是現在能掙脫束縛的話定然會想殺了他。
一時間,他的心中竟是……感到了幾分有趣。
被心魔腐蝕的已徒有外殼的心神搖搖欲墜,從這中誕生的情緒,只有扭曲。
玉棲弦取下臉上的千面,將其收回體內。
「我原先以為,蘇淨水挖了你的元嬰,又吃了下去,這樣再怎麼特殊,身上的寶物再多,也只能死透了吧。」
玉棲弦提起青鳳劍啊,對祁寒道。
祁寒沒有應聲,他知道玉棲弦其實只是在自言自語,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果不其然,玉棲弦繼續道:「但是在那之後你竟然又活了過來,而且還活蹦亂跳的,祁寒,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不是你所謂的混雜著骯髒妖族血脈的奸細麼。」祁寒冷笑道。
「哦,那是我用來忽悠那些蠢蛋的。」玉棲弦毫無騙人的心虛感:「不過失了元嬰還能活下來,祁寒,你恐怕真的不是人。」
祁寒再次想起那時候九嬰對自己聲稱他是它的後代。
「還沒有激發出來」九嬰好像是這樣說的。
那要怎樣才能激發呢?
或者說,是已經激發了?
祁寒有閱讀過關於妖族的說法,這一種族修煉不像人類修士,全依賴一種名叫妖丹的東西,而到最後他們將妖丹修煉至大圓滿,再吞下去,便能飛昇。
但是他好像已經沒有機會了。
青鳳劍已經刺向祁寒的胸口,祁寒沒有閉眼,只是死死的盯著玉棲弦的臉,似乎想要永遠記住他。
這一次,青鳳劍終於,暢通無阻的刺穿了祁寒的心口。
玉棲弦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只覺得渾身都在泛著一種感覺,像是渾身的汗毛都直立起來,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結束了麼?
他蹲下身,去探祁寒的脈搏,想像中的對方忽然伸手抓住自己手腕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祁寒的瞳孔放大,無神的望著上空,玉棲弦知道他死前是在看自己。
沉默一會,他伸出手慢慢的將對方的眼睛合上。
又出現了,那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祁寒死了,但是玉棲弦卻不知該做什麼了。
他的師弟,師尊都已經死去,玉棲弦現在是浩渺宗的長老,姜百里已死,姜欣與傅可曼遠遊歷練……孔瀧,自從上次自己給了他一劍後,便再也未見他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心裡有些空空蕩蕩的。
玉棲弦輕嗤了一聲。
命人將祁寒的屍身收走,玉棲弦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裡。
這麼多年以來,他還是一直住在這裡。
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竹影被印在窗上影影綽綽,玉棲弦忽然道:
「天道,祁寒真的死了麼?」
他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自從心魔日益嚴重之後,玉棲弦便無法再與天道對話了,所以他現在也只是在問一個明知得不到回答的問題而已。
「我現在感覺很累。」玉棲弦自言自語道。
即使祁寒死了,心魔也沒有絲毫的消退,歸根究底,玉棲弦的心魔從來都是他自己。
靜坐了一會兒,玉棲弦忽然道:「不用藏了,你們出來吧。」
在他說出這句話後,房內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凝重,接著,數名長老走了出來。
「我還在想,你們什麼時候才會動手,不得不說時間也抓的真巧。」
方長老看著玉棲弦,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他道:
「玉長老,不,玉棲弦,你的心魔已深,無藥可醫了。」
玉棲弦道:「我知道。」
心魔若是無法抑制,最終修士只會被心魔佔據身體,但凡被心魔反噬的修士,沒一個有好下場,並且還很可能會變得嗜殺嗜虐。
「你們要動手,那便來吧,我不會反抗的。」玉棲弦道。
從始至終,他都一直坐在椅子上。
方長老與其他長老對視一眼,最終他上前一步,舉起手中的法器,面色凝重道:
「玉棲弦,得罪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動手的時候似乎看到玉棲弦的嘴唇動了動,似是在說「謝謝」兩字……
是錯覺吧?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們之間的契約已經結束了,對不起,拖了你這麼久。】
【玉棲弦……你解脫了。】
**
浩渺宗長長的台階下,有兩個小童正在掃地。
忽然感覺鼻尖一涼,其中一個小童打了個噴嚏,另一個抬頭看了一眼,驚喜的扯扯他道:「你看!下雪了!」
「不就下雪麼,冷死了。」另一個明顯沒這麼興奮,揉揉通紅的鼻尖抱怨道。
忽然有一道身影從上空掠過,小童見到了差點沒蹦起來:「你看!是宗主!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啊!」
「咦,宗主好像……還抱著一個人?」
TBC...?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好吧我開玩笑的23333
=
小劇場:
祁寒:辣雞作者,你原來的大綱不是寫我會反殺然後囚禁師兄醬醬釀釀麼!
渣作者:……愚蠢!我這可是為了能讓你們HE的!
玉棲弦:……總而言之我還是謝謝你了。(各種意味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