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李府院中,古怪的氣氛被這聲音打破。
靠著靈劍尋蹤找到晏北歸的徐繁雲喊完話才發現這裡還有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是那個她覺得分外可疑的時道友,她一個箭步後退,手已經暗中搭在劍柄上。
然後她才察覺此間氣氛不對。
季蒔雖然沒有注意到徐繁雲暗中搭在劍柄上的手,但他能看出女劍修臉上神色對他很是警惕,自然也打起一萬分小心來,手指撫摸無面神的邊緣,實際上卻在準備術法。
晏北歸見到兩人的模樣,實在是擔心他們下一秒打起來,而徐繁雲來此又是為了他的事情,便出口問道:「七星血姆芝被誰發現了?」
「就是因為你一路磨磨蹭蹭,」徐繁雲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看著自己這位好友恨鐵不成鋼道,「你走後不久,我就在道觀中聽兩個門人說,有東林山的兩個童子在大集上出懸賞打聽七星血姆芝,有一個老伯上山采藥的時候曾經見到過,告訴了他們,你再不走怕是別人已經把仙芝挖走啦!」
「東林山的童子?」晏北歸聞言皺起眉,從芥子袋中掏出白雲法器,一邊掏一邊問,「他們是何時離開的?」
「一炷香前,你這朵雲飄得慢死。」
徐繁雲上前一步,抓住晏北歸的衣袖,手中劍已出鞘,指向南邊天際。
話音落下,兩人化為一道劍光,飛向天邊。
旁觀整個過程,一句話也插不上的季蒔看到晏北歸在被徐繁雲拖走前回過頭望著他似乎有話要說的眼神,嘴角抽了抽,因為各種意外插曲而不平靜的內心舒了一口氣。
雖然運氣不太好,遇到了主角,但要做的事情成功做完,他也無需擔心什麼了。
哦,對了,再一次確定自己與主角各種三觀不合,下次還是不要見面得好。
這樣想著,季蒔正要施展土遁之術,才潛入地下,突然想起晏北歸和徐繁雲交談中那個重複幾次的名詞。
七星血姆芝。
《土生木生水生靈藥靈物百科》記載,七星血姆芝,玉仙靈芝屬,十年長一毫,百歲者有勃發生機之效。
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七星血姆芝是長在一種玉石上面的。
七星白合玉,正是季蒔這次出門遊歷需要為自己尋到的萬山玉石之一。
……剛才晏北歸兩人是往南邊走的是吧?
明明片刻前才在心裡說出絕對不想再見到晏北歸,但這一回季蒔向著晏北歸離開的方向追過去卻又沒有半點猶豫。
當然,對於季蒔來說,他又不是為了晏北歸去的,他只是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而已。
他縮地成寸土遁追去,不過晏北歸兩人先去一步,又是劍遁,早就遠遠把他拋在後面。
———
七星血姆芝在東陵群山中,一處名為青岩坪的山頂。
這是晏北歸幾日前在中原瑟元仙城時,從一位修士手上買到的消息。
自他從藥翁處離開有八個月,仗著閉關前留的幾分人脈還在,而且師尊一脈的名頭在中原散修中也頗有顏面,晏北歸早在仲夏就籌齊了除開七星血姆芝外所有的靈藥,已經一併給藥翁送了過去。
然而剩下的這七星血姆芝卻耗費他幾個月的時間,花了大筆靈石,才得到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消息。
他得了消息後便一刻不停地趕來東陵,沒想到路遇好友徐繁雲,得知她接下東陵大集道觀觀主一職試煉,便順路去道觀拜訪,結果正好遇到李老太爺來道觀求助。
對於晏北歸來說,遇到這種事,不去看一看,順便管一管,是十分有違本心的。
修行本是修心,他一點猶豫都沒有便把七星血姆芝的事情放下——也是因為將這個消息賣給他的修士起過道心之誓,不會再將消息告訴別人——跟著徐繁雲一起前往李府。
後來晏北歸回憶時,只覺得是時也命也,讓他和季蒔的因果糾纏地那麼深,但此刻在青岩坪上,見到一個白衣童子拿著藥鋤挖仙芝,另一個青衣童子手持法寶,眉毛豎起,分外不善地盯著他,晏北歸沒有一絲懊悔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心裡一想,覺得自己好管閒事已經成了本性,既然是本性所致,那也沒有什麼需要懊悔。
瞬息便做完了心理建設的晏北歸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一步,拱手問道:「敢問小童子是誰家門下?」
青衣童子出示一枚三葉草玉佩,答道:「我等是東林山玉鶴峰,草老人座下,問前輩好,敢問兩位前輩是從何處來?」
童子年紀尚幼,但回答地有理有據也有禮貌,很明顯是大家出身,又有玉佩作證,晏北歸並無懷疑,道:「貧道是散人晏北歸,這位是天劍道弟子徐繁雲,貧道找這七星血姆芝很久了,想問兩位小童子可否能割愛?」
青衣童子還沒有回答,那白衣童子已經收起藥鋤,約摸十毫高的血紅仙芝連著仙芝根下一大塊白中透幽藍的玉石一起被他捧在手中,顯然已經取藥完畢。
他打量晏北歸又打量徐繁雲,拿出藥囊收好仙芝,才道:「事分緊急,人有先後,這七星血姆芝本是無主之物,我們先到先得……」
青衣童子接著他的話道:「……況且我們找七星血姆芝也已經很久,恕我們不能給您。」
這算是交涉失敗了。
晏北歸和徐繁雲對視,得到好友毫不留情地一個瞪視,知道目前情況是他咎由自取,便摸著鼻子再做一些努力。
「貧道身上還有其他靈植,有些與這七星血姆芝也相當,不知道……」
「不行!」白衣童子打斷他。
徐繁雲嘆了口氣,也上前一步。
「此地東陵乃是我天劍道的轄地,七星血姆芝也是長在我天劍道轄地之中……」
白衣童子依然不客氣地打斷:「天劍道的前輩是想說東陵中所有的天才地寶都是你天劍道的?或者不是天劍道的是你的?」
這白衣的童子一張嘴比青衣童子利多了。
徐繁雲本來就是學著門中一些飛揚跋扈的弟子才說出這種話,自己知道自己不占道理,聽到他的反駁,氣勢頓時就弱了下去。
她思考半天,在拔劍或者不拔劍兩個選擇中選了不拔劍,而晏北歸更不可能動手,兩人只能看著兩個童子施施然要離去。
兩個童子笑嘻嘻地和他們擦身而過,那青衣童子越過晏北歸,突然頓住腳,抬頭看了晏北歸一眼。
白髮的道士不明所以,給了他一個笑容。
青衣童子突然道:「這七星血姆芝是為了給丹元大會做獎品,晏道長若真的想要,半個月之後到東林山草老人的會場,與其他人爭一爭便是。」
他話說完,白衣童子拉了一下他的手,青衣童子便乖乖收回目光,和白衣童子一起手拉手下山去了。
見兩個小童子終於離開,徐繁雲正要說話,卻看到晏北歸嘴邊欣喜笑容。
她眼神暗了暗,話到嘴邊,突然改口:「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晏北歸微笑著搖搖頭,注視著兩個童子遠去的背影,道:「今日麻煩繁雲你了,白白陪我跑這麼一趟。」
「我是不礙事的,」徐繁雲道,「但是你的三轉玉液丹……」
「既然不是全無機會,那我上丹元大會去爭一爭便是,」晏北歸並不覺得為難,「只希望到時候草老人不要把這仙芝放到金丹境界修士的比拼上來就好。」
「你運氣向來好,希望如此吧。」
「承你吉言。」
「……既然無什麼事,我就返回道觀了。」
「叨擾繁雲道友。」
「哪裡……你去東林山,一路順風。」
說完,雖然心存不捨,但行事舉止皆是劍修的乾淨利落的徐繁雲劍遁離去,而晏北歸則是慢悠悠下山,向著東林山行去了。
等季蒔趕到青岩坪時,山頂上已經一個人也不剩。
他盯著那嵌入青岩中,只剩下半截小拇指大小的七星白合玉看了半晌,不甘地取了出來,又感應此地地氣,確定再沒有什麼遺落的七星白合玉,不由惋惜自己來遲一步。
然後他將神識投入青岩之中,巨大青岩千萬年模糊不清的歲月一起將他掩埋,他細細分辨,終於找到了那一個取走七星白合玉的白衣小孩。
那小孩還有一個同夥,是一起往西北邊去了。
根本不做猶豫,季蒔一步跨過兩三里,依靠大地上的殘餘氣息去追趕那兩個小孩。
這兩個小孩不像是晏北歸他們一樣,習慣性會遮掩自己的蹤跡和氣息,好追蹤多了,不消三炷香,季蒔便遠遠看到兩個小孩的背影。
養氣,尚未築基。
判斷完小孩的境界,季蒔潛入地下,緊跟著他們,手上就要捏法決,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青衣,你為何要提醒那個散修?」
「當年我全家喪命於熊妖之手,是晏道長救我逃生,這番恩情不可不報。」
「……哼,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正好師父也沒有決定要把這七星血姆芝作為金丹擂台的獎品還是作為築基擂台的獎品,我給你的恩人賣個人情,讓師父他老人家把仙芝作為築基擂台上的獎品好了。」
「嗯,謝謝白衣!」
「了卻這番因果,你更要勤加修行才是!」
「都聽白衣的。」
兩個小孩一路交談,地下偷聽的季蒔眉頭皺起。
這算是某個聖母的好人有好報?
……關他什麼事情,好好想一想怎麼把七星白合玉搞到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