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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緣》第44章
第044章

  皇上兒女雖多,卻只有如意最特別,皇上如今還口口聲聲小公主,卻又只能將她放在外頭,既不能承歡膝下,也不能榮耀加身,連個金枝玉葉的名分都不能占,那原本的那點兒愧疚,自然就更加深了。

  是以皇上總想著要她事事如意,要她這一世遠離紛爭,遠離那些權謀與計策,在趙家的這些年確實做到了,趙家在錦城是望族,趙家也清淨懂事,還有小華這樣的奇女子做先生,這十幾年眼見的趙如意成長的確實如意,養成了這樣大氣又可愛的性子。

  皇上也是眼見如此,才給了趙家這樣的殊恩吧,而皇上想要給趙如意的狀元夫君,卻是走了眼,也就是從田家起,小公主好似就不那麼如意了,今日還遇到這樣駭人聽聞之事,幸而她倒能自保,不然此事要掀起皇上多大的怒火?

  護國長公主這樣的人都有點不寒而慄了,幸好幸好!

  護國長公主有點出神的想,這世事果真有輪回,上一世如意死於毒藥,這一世她偏成了用藥的大高手,這難道也是上天給她的補償嗎?

  直等到天都黑了,才聽到外頭聲響,趙如意一邊走,一邊還笑著在說什麼話,護國長公主都站起身來走了兩步了,趙如意進門兒一看,忙趕緊上前道:“嚇著公主了嗎,我好好的呢。”

  安郡王在一邊,也覺得他娘真的嚇著了,拉著趙如意的手,都有點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這可叫安郡王吃驚了,他娘當年可是敢星夜馳往戰場的人,今兒竟然因為趙如意嚇的這個樣。

  他娘這樣喜歡如意嗎……在這樣感人的時候,安郡王卻有點不合時宜的在心裡想,那他要娶如意做王妃,他娘應該不會太反對吧?

  趙如意扶著護國長公主坐下來,笑道:“這只是意外罷了,誰會想到在城裡出入,會有這樣膽大妄為的人呢,且又想著是直郡王府,離了這裡才兩條街罷了。”

  護國長公主早後悔了無數次了,她覺得自己確實有點疏忽,想著到了京城了,又是在自己府裡住著,出入之間,有自己府裡的管事媳婦婆子們跟著,誰也會給幾分臉面,自是無礙,便沒有給她派護衛,實在是太托大了!

  誰會想到有人偏偏就會想到鑽這種空子呢!

  她就跟安郡王道:“明日你選十名護衛給如意使。”

  “這可當不起。”趙如意在一邊道。

  可安郡王已經在一邊說:“好。”

  “今日的事。”護國長公主對安郡王道:“也交給你了。”

  安郡王說:“我已經辦過了,直郡王府都給我砸爛了,今兒晚了些,明日我進宮見皇上,也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去。”

  趙如意看他們一遞一句的說話,完全沒有自己說話的餘地,心中也知道,這件事到這個地步,已經不完全是自己的事的,這其中,暗算公主府,暗算皇子,層次早就升了上去了,所以她懂事的,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裡,並不插言。

  還是護國長公主吩咐完了才說:“如意今日受了驚,早些去歇著,再有什麼,都明日再說吧。”

  聞言,安郡王也跟著站了起來,極其自然的送趙如意回去,護國長公主是不拘小節的人,也沒注意,倒是楊嬤嬤在一邊看著,待他們都走了才輕聲道:“郡王爺好似對趙九姑娘格外不一樣些似的。”

  護國長公主聞言,反是怔了一下,又搖了搖頭,卻是沒說話。

  ———

  安郡王送趙如意的路上,他想了一下才對趙如意說:“這件事其實不會有什麼明面兒上的結果的。”

  這件事是針對趙如意,安郡王覺得要跟她說清楚才好。

  “我知道。”可是趙如意一點兒意外的樣子都沒有,笑道:“若是真能定了那王八蛋的罪,還用什麼藥呢!”

  趙如意雖然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可是並不天真,她見安郡王讓她用藥,見安郡王到處砸房子,就已經明白了,就憑自己,憑這件事,明面兒上,那是絕對扳不倒南鄭侯的。

  南鄭侯那是蔣家承爵之人,太后娘家的核心人物,並非普通官員可比,只看南鄭侯夫人的氣焰就可以知道他的地位了,太后娘娘做了二十年皇后和近二十年太后,如今雖然算不得權傾朝野,但也足夠與帝王制衡,而且還占著一個孝字,若是讓趙如意這樣輕輕巧巧的就扳倒了南鄭侯,那也未免太小看這位太后娘娘了。

  安郡王雖然是主動要跟趙如意說這個,可看到趙如意這樣明白,還這樣笑著說出來,完全沒有要哭的委屈的樣子,安郡王很莫名的覺得有點不爽,很沒有成就感。

  趙如意說:“政治就是妥協和制衡,我很明白的!不過我的藥他們可不會明白,你只管放心!”

  安郡王想了半天,連一句‘我今後一定會給你報仇’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得灰溜溜的說:“我明天還是會進宮去喊冤的!”

  趙如意含笑點頭:“那是,鬧還是要鬧一鬧的!”

  這麼明白這麼懂事,真是,真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安郡王悻悻的想,就不能弱不禁風一點嗎?

  安郡王那是有皇上吩咐進宮不用先遞帖子通報的,這也算是殊榮之一,他一大早就騎著馬進宮去,到了朱雀門上都不下馬,兩邊侍衛來攔,被他一邊一鞭子抽過去,忙不迭的躲開,就沖了進去。

  這宮裡的侍衛,與禁衛軍不同,幾乎都是勳貴人家子弟,消息一個賽一個的靈通,這會兒差點挨一鞭子還不惱,反而笑著說:“安郡王這是氣瘋了吧?”

  “誰不氣?”另外一個也心知肚明:“滿京城都知道趙九姑娘是他安郡王今後的側妃,偏那位南鄭侯失心瘋迷了要去動他的人,這可是潑天大仇啊!換誰忍得住!”

  “這位趙九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都好奇的很了。”那人道:“安郡王說是還年輕,倒也罷了,南鄭侯可是見過世面的罷,還能缺了美人兒?偏明知是安郡王的人還要去動!竟就這麼撂不開手?說起來,上回的那什麼桂花宴我其實也去了,要早知道,我也該去看看的!”

  一群人嘻嘻哈哈只當個熱鬧看,但御書房裡氣氛卻完全兩樣,安郡王直放馬跑到了御書房的院子門口了才肯下馬,把馬韁繩丟給迎上來的小太監,那小太監忙上前說了一句:“大爺也剛來,郡王爺是不是略等等?”

  安郡王還沒說話,只聽得裡頭‘啪’的一聲響,聽起來好像是耳光的聲音?

  安郡王和那小太監面面相覷,那小太監縮著頭,一句話不敢說,安郡王這樣紈絝霸王的一個人,也有點懵了。

  直郡王八成是被人給設計了,安郡王這點把握還是有的,直郡王要來喊撞天屈,也是意料中事,安郡王不信皇上想不透這個,所以聽到這一聲,都有點不大信自己的耳朵了。

  等他走進去,剛到臺階,御書房的掌宮內相何權大約是得了消息匆匆的迎出來,低聲對安郡王道:“皇上在教訓大爺,郡王爺只怕還是略等等,這會兒不太好進去。”

  看來真是大殿下挨了打了,安郡王也覺得還是等一等的好,便站在廊下的梧桐樹下等,何權又說:“昨兒鬧那麼一出,皇上惱的一夜沒睡好,郡王爺回頭說話還是體恤著皇上些。”

  這事兒多半是皇子之間的攻訏,只是做的這樣赤裸裸的下流,這樣難看,也真是叫皇上丟盡了臉了,安郡王隨口應道:“我就是請皇上做主罷了,能敢說什麼?”

  您有什麼不敢說的?何權在心中腹誹,只不敢說出來,又輕手輕腳進門去伺候,見皇上正發作直郡王:“自己平日裡擱在臉面兒上用的人,出了這麼大紕漏,說一句不知道就完事了嗎?你這是學前朝淑妃喊冤呢!淑妃那是深宮婦人,你是什麼!辦了這麼多年差了,你不知道事?還有臉到朕跟前喊冤!”

  皇上氣的都哆嗦。

  直郡王直挺挺跪著,臉上一個巴掌印子隱約可見,皇上這是真下了力打的。

  “就你這樣的,能辦得好什麼差使?一個郡王,連跟前使喚的人都拿不住,那今後國家朝廷的要緊差使還敢讓你辦?”皇上惱的臉上鐵青:“廢物!”

  差點沒又一腳踢過去。

  直郡王聽著,一句也不敢辯,可是父皇雖然打了他一巴掌,倒是把他打的心情舒暢了些,只要父皇信了他這事兒不是他做的,那就好了。

  皇上自來溫文,就是對著兒子們嚴厲些,也沒見發這樣大的脾氣,何權那是在御書房伺候老了的人,心裡也在打鼓,可眼見的不像了,硬著頭皮也要上去稟報打個岔:“皇上,安郡王求見。”

  “叫他滾進來!”聽到安郡王來了,皇帝這氣又起來了,這皇姐怎麼也這樣大意,在錦城還安排人看著,到了京城,反而還不派侍衛了!

  雖說看暗中那人的手段,大約就是派了侍衛也要被人收拾,可現在皇帝盛怒,怎麼也要到處遷怒。

  其實他最惱怒的是自己,他那上天垂憐才得回來的女兒,差一點兒竟又沒了,皇帝又是後怕又是懊悔又是惱怒,胸口一腔怒火仿佛要爆炸了一般,他貴為天子,竟連保護女兒的本事也沒有!

  他當日就不該讓她回京城來,就為了想要看一看她如今的模樣,看一看一別十幾年的女兒,他明知道京城派別林立,波詭雲譎,竟然又一次置她於這樣危險的境地。

  若是在錦城,她怎麼會遇上這樣的危險!

  都怪那個該死的田家!

  皇帝惱怒護國長公主沒有護的小公主的周全,也惱自己沒有本事護的女兒周全,更又惱上了那因為退親導致了小公主要進京待選的田家了。

  皇上到處都發了一腔火了,當然他最為惱怒的,還是府邸被砸了個稀巴爛的南鄭侯。

  安郡王進門也挨了一腳,皇帝道:“你到底在幹什麼!”

  安郡王還以為皇上在算昨兒他滿京城砸人府邸的事呢,忙奏道:“昨兒出了那樣缺德的事,微臣實在惱了,才砸的,這又不是我挑起來的事兒!人家趙九姑娘如今暫住我們家,就有人敢到我們家來騙人,這也太不把我們家放眼裡了,別人都往我跟前伸手了,還不許我打下去嗎,皇上也替我想想……”

  “砸的好!”皇上面無表情的截斷了他的話說。

  安郡王還沒想到皇上居然會說這樣的話,心裡一邊琢磨,皇上難道是得了什麼信兒了,知道這後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想是這樣想,安郡王還是奏道:“昨日的事,實在駭人聽聞,堂堂南鄭侯,竟然假直郡王的名義,意圖騙奸有爵人家的姑娘,這實在是前所未有之事,且證據確鑿還請皇上命有司查辦!”

  “查?”皇上面無表情的說,皇上拿起御案上一份大理寺連夜上的一份摺子丟給安郡王:“有人已經查了!”

  安郡王接過來打開一看,這是大理寺呈奏,昨晚有人前來投案,說是自己因見趙九姑娘美貌,為了討南鄭侯歡心,買通了直郡王府的女官,騙了趙九姑娘去一處民宅,再邀請南鄭侯前去賞美人,南鄭侯實不知情等話。

  這樣一看,當然是漏洞百出,憑一小民,如何能買得通直郡王妃跟前得用的人,甘心做出這樣會被賜死的事來,可是連那女官也投案承認,兩人口供一模一樣,這顯然是太后一系臨時拋出來的替死鬼,只為了給明面兒上的交代罷了。

  這是安郡王昨日就已經想到的事情,他是料到太后一系會拋出替死鬼來,可沒想到竟然就一個小民,這也未免太過分了些。

  太后娘娘這些年來真是順風順水慣了。

  他知道皇上的狀況,更知道朝廷的局勢,當年皇上並不是先帝屬意的太子,只是機緣湊巧,算得上倉促登基,從小兒以來,就不是當儲君來教導的,是以登基之後,既無幾個過心臣子,也缺乏手段資源,才致使太后一系坐大。

  這些年皇上歷練的多了,比起當年自有不同,可內有太后占了一個孝字,外有張閣老為首的一干太后系朝臣,多年來,提拔門生,聯絡姻親,已經形成了勢力,這樣的形勢之下,皇上自然是仍是處處制擘,政令難通了。

  安郡王看來一眼皇上的臉色,就把奏摺遞給了直郡王。

  直郡王跪在那裡,跪的膝蓋都發麻了,可是父皇沒有吩咐,他又不敢起來,只跪在那裡讀完了奏摺,冷笑道:“這艾永元只當天下人是傻子嗎,用這樣的東西來搪塞!”

  然後他眉峰一跳,看了安郡王一眼,輕聲對皇帝說:“父皇,有此奏摺,此事更是不可不查!”

  “嗯?”皇帝看著他。

  “此事既是算計兒臣,兒子不肯認這大理寺的查證,父皇吩咐兒子去查也是名正言順!”直郡王咬牙道:“後頭是誰其實可以慢慢查,今後密奏父皇,但這會兒,就借這奏摺,正好整頓大理寺!”

  安郡王也立刻明白了:“艾永元輕慢朝廷,往輕了說,這是怠忽職守,往重了說,就是欺君妄上了。”

  艾永元是是蔣家的姻親,直郡王作為皇子,當然希望父皇能大權獨攬,乾綱獨斷,太后分權,對於皇子來說,自無益處。

  皇帝輕聲說:“此事極易藏匿證據,能查出來嗎?”

  太后娘娘已經插手了這件事,皇上當然是有顧慮的,安郡王心想,雖然昨日就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可還是有點不甘心的勸道:“大爺說的是,且就是查不出什麼來,可也該大張旗鼓的查才對,便是沒結果,那至少叫人知道南鄭侯做了這樣下作的事!”

  安郡王又說:“人家趙九姑娘還是閨中小姐呢,名節是要緊的……”

  他這話還沒說完,皇帝擺了擺手:“你急什麼,當然要查!”

  皇帝說:“只是雖然查艾永元,那蔣欣榮也不能就這樣算了。”

  咦,這話大出安郡王的意外,他還以為皇上有顧慮呢,沒想到皇上先就不肯繞過南鄭侯。

  皇帝好似咬了一下牙,說:“這就擬旨,直郡王領刑部差事,主持查冒名案,命大理寺即刻移交。南鄭侯幃薄不修,命暫停一切差使,在家讀書養德,待此案查實,再行處置。”

  沒想到皇上這一回肯這樣硬挺著要當面跟太后對上,安郡王眼睛一亮,連忙說:“皇上,把養德改成養病才好,就是太后娘娘過問,皇上也好說話。”

  “什麼病?”皇上問。

  “具體病發什麼樣兒,我也不太清楚。”安郡王笑道:“但肯定有病,而且正好是那宗事兒上的毛病。”

  他得意的小聲說:“昨兒如意就做了手腳了,她可能幹了!”

  皇帝的眉眼因為這一句話舒展了許多,笑道:“你小子最會弄鬼,這旨意賞你去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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