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誠郡王跟安郡王那點兒心結,南鄭侯蔣欣榮也是心知肚明瞭,可就是這樣,他也被誠郡王這話拱出了一點兒火來了。
並不完全是因為趙如意的美貌,還有在錦城的那次交鋒,南鄭侯被安郡王趕回了京,不僅是沒臉面,在太后娘娘跟前,還被罵了一回,這對於南鄭侯來說,當然很值得惱怒了。
這頭本就有點熱辣辣的放不下趙如意這樣的美人,且心裡又想著若是把趙如意弄到了手,那安郡王會多麼沒臉,南鄭侯心裡頭那點兒火就比先前還大些了,只他心中雖有意動,嘴裡卻道:“我自是怕安郡王的,難道三爺不怕?安郡王雖不是皇子,只怕在皇上心裡,他比皇子還強著些兒呢!”
誠郡王的年齡與安郡王差的不遠,只差了一兩歲,可皇上從小兒寵愛安郡王,對自己的皇子反差著些,知道的人說起來,安郡王簡直就是在御書房長大的!
自己是親兒子,還比不過外甥,誠郡王從來就看安郡王不順眼,小時候兩人還扭在一起打過幾次架,到了後來都大些了,明面兒上才算好了些,不過誠郡王若是有整他的機會,那也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這些年,安郡王去了西南,這些金枝玉葉的事兒,才算消停了一點。
果然,南鄭侯這樣一說,誠郡王就冷笑了一聲:“那還不是因著咱們沒出息,比不過他!”
“那也不過是仗著長輩的功勞罷了。”南鄭侯隨口道,他望著那艘已經緩緩又開遠了些的畫舫,心中已經在思索,要怎麼樣弄到美人兒,又能不沾惹麻煩。
趙家不算個什麼,雖說出了個今科傳臚,要成氣候也還早,而且趙如意如今都傳著是護國長公主給安郡王挑的側妃,自然不能像往常那樣的手段,不能明著納了她,那趙家自然也不會知道。
嘖,這樣一想,南鄭侯還覺得有點不甘心。
誠郡王在一邊道:“這就是護國姑母給我表弟挑的側妃吧?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明面兒的法子不成,護國姑母惱起來,別說皇上,就是太后娘娘,只怕也不能給表叔做主了。”
南鄭侯是皇上的表弟,皇子們自然稱呼表叔了。
這關節,南鄭侯也是想的明白的,而且聽起來,這位三殿下好像已經有了法子,他便笑一笑道:“那是,那姑娘雖算不得什麼,可那也是公主挑中的人。”
誠郡王的容長臉上也露出笑容來:“護國姑母的面子,表叔委屈一點,也算不得什麼,且私底下得了美人兒,難道那美人兒就不美了麼?再說了,表叔若是喜歡,放到哪裡養起來,也是一樣。”
南鄭侯便等著他出主意,誠郡王笑道:“表叔可記得前朝有宗奇案?前朝宣德帝為太子選妃,本已選定了寧國公長孫女為太子妃,可在詔書下來的前夜,這位名門閨秀卻失蹤了。”
因涉及了太子,這失蹤案頗鬧了一陣子,有人猜測這位准太子妃與人有情,私奔了,可寧國公卻叫起了撞天屈,說是宮裡有姑姑前來,奉淑妃娘娘之名招了孫女進宮說話的,因那位姑姑也是在淑妃娘娘跟前見過的,便讓孫女進宮了。
這樣一查,淑妃娘娘跟前的女官確實也同時失蹤了一名,淑妃娘娘嚇的了不得,也一樣叫起了冤枉,只說這宮中女官出宮招人宣諭等,是要皇后娘娘的旨意,而且女官雖然在她跟前伺候,卻是內務府分派過來的,並不是她的人。
宮內大肆搜查,可最終也是沒有找到那位失蹤的准太子妃,皇后娘娘因治宮不謹被申飭了,淑妃娘娘貶三級為昭儀,可是人卻真的消失了,再也沒有找到。
南鄭侯聽到誠郡王比出這個案子來,就搖了搖頭:“不妥不妥,此事極難成事,就是前朝此事,只怕也另有蹊蹺,不像記錄上那樣容易。”
若是大家閨秀這樣容易便騙了出來,那也沒人敢出門了,姑娘們本就不輕易出門,便是出門,那也是前呼後擁,有專管出門的丫頭婆子小廝跟著,略大一點的人家,還有護衛跟著,就是謀劃好了,想要騙去某處,那動靜自也很大,極易走漏風聲。
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仔細策劃,大量人力物力倒也有可能做到,可有這樣的本事,誰會拿來對付一個小姑娘呢。
誠郡王笑道:“自是不容易,不過為著表叔,那也就顧不得了。且那姑娘不過是暫住在公主府,又不是公主,出門難道還有公主儀仗不成。”
南鄭侯便有一點心動了,誠郡王又道:“我這還有個巧法子,聽說前兒大嫂在奉國寺偶有不適,便是這位姑娘給診治的,如今再請她去複診,想必也是應該的罷?既與咱們都無關,表叔還擔憂什麼呢?”
三殿下再三鼓動,還有一點便是這事兒就算出了紕漏,只為著一個這樣身份的姑娘,他們也不會傷筋動骨,若是後果嚴重,自然就不會這樣籌畫了。
南鄭侯立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擊掌笑道:“不錯,不錯,不管成與不成,橫豎是直郡王的首尾,和別人可沒關係。”
心裡卻在想,怪不得這位三殿下今日這樣鼓動他,原來也是憋著勁想趁機陰直郡王一把,他既比出了前朝的例子,那定然是在直郡王妃跟前有使得著的人,此事一辦,若是事機不密,叫人識破,那就是直郡王的事兒,若是真把人弄了出來,到時候只管把辦事的人送出京去安置起來,那護國長公主要找,也照樣只找直郡王了。
不過說起來簡單,要做到這樣能和自己完全撇清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三殿下在直郡王妃跟前能放這樣一個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居然肯為這件事廢了,南鄭侯覺得還真得承他這個情。
南鄭侯便笑道:“也虧你捨得,此事若是成了,我買十個美人兒謝你!”
誠郡王見他明白了自己這份兒厚禮,便也笑道:“說什麼謝!若是為著別人,再怎麼著我也不捨得的,只平日裡表叔那樣照看我,為著表叔,我自是再沒有捨不得的。”
兩人相對而笑,南鄭侯覺得這位三殿下真是歷練出來有本事了,這明明說的要他今後照看,卻只說平日,而且,他能怎麼照看金枝玉葉呢?那自然只有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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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趙如意正在屋子裡翻看師父留下的醫案,山茶進來回道:“直郡王府打發人下帖子來請姑娘。長公主請姑娘去前頭。”
直郡王府?趙如意自然想起那一天的事來,問:“說什麼事?”
山茶道:“說是直郡王妃有點不自在,御醫瞧了,也效用不大,前兒姑娘給王妃診過,便想著請姑娘再去看一看。”
趙如意微微皺眉,上一回直郡王妃的毛病,她當時就說的很清楚了,孩子不能保,必須將胎兒流產了,才能保得住大人,直郡王妃就不太相信她的樣子,只想等太醫,這會兒怎麼突然又想起她來了?
難道她現在又捨得不要孩子了?趙如意那天是給她診過脈的,知道藥物發作,真到了必須取捨的時候,還應該有些日子,不該是這個時候啊。
趙如意便有點疑惑了,她換了衣服便往前頭去了,護國長公主親自接見了直郡王府的來的女官,那女官顯然公主也認得,趙如意去的時候,公主正在問:“你們王妃這是怎麼著了?”
那女官神情看起來還有點焦急,對趙如意道:“王妃前幾日還是好的,只如今宮裡皇后娘娘有恙,王妃進宮侍疾,不知是不是略勞累了些兒,前兒晚間就有點見紅了,一夜也沒怎麼好睡,到了昨兒早上,越發不好了,招了太醫院的老爺來瞧過了,四五位老爺用了藥,那血也沒止住,還是和安公主說了前日趙姑娘給王妃瞧過,倒是有效驗些。王爺聽了,便打發奴婢來請趙姑娘,好歹移步去看一看,回頭王妃好了,我們王爺自然親自來謝趙姑娘。”
“不敢當。”趙如意道,既然是侍疾勞累著了,那提前發作也有可能,看來這皇子妃可不好當,有著身孕還得侍疾。
護國長公主微微皺眉,那女官道:“郡王爺說了,公主向來最疼子侄的,不為別的,只為小皇孫,也要請公主能替我們王爺請一請趙九姑娘。”
請公主去請這話就是純屬客氣了,直郡王這樣客氣的吩咐人來請趙如意,當然是因為她是住在護國公主府的,若是隨意召喚,那就是不給護國長公主面子了,這話說的,那自然是為了讓護國長公主點頭。
話說到小皇孫的份上,護國長公主也真不能不理會了,推脫不了,她便道:“這可是你們王爺第一個孩子,也確實輕忽不得,如意你去看一看罷。”
那女官恭敬的道:“這便是公主疼侄兒的心了。”
這一頭,山茶和丁香帶了趙如意不太帶出門的醫箱,一起伺候趙如意去直郡王府。
照著往常出門的例,公主府照樣兒是除了跟出門的丫鬟,另有四個婆子跟車,趙如意身份不到,卻又不好用侍衛。
直郡王府禮數周到,請趙如意還帶了車來,只用的不是王府規制的寬轍馬車,只是一輛朱輪油蓋車,那直郡王府離的不很遠,那門頭看起來也不是很高大,趙如意從車窗看出去,只看到關著的大紅漆門,比不上公主府巍峨,但也算得氣派了,這京城到底寸土寸金呢,趙如意想,連王府占地好像還沒有趙家在錦城大。
趙如意坐的車從角門子駛進去,在二門上下了車,早有兩個粗壯婆子抬著一乘喜鵲登梅的青綠小轎在二門上等著了,兩個穿著紅綠比甲的丫鬟上前,請趙如意換轎往裡去。
轎子慢悠悠穿過兩進,又轉過月洞門,趙如意透過窗子往外看去,這郡王府看起來精緻華美,花木極多,白日裡還罷了,還能顯出一絲兒清涼,若是到了晚上,說不準就是鬼影幢幢的,不常來的只怕還害怕呢。
這轎子走的雖是甬路,但也並不是正路,眼見得房屋格局也不像是往上房去的樣子,趙如意不由的問那跟在小轎旁邊的丫鬟:“這不是去王妃的上房嗎?”
那臉尖尖的丫鬟聽了便笑道:“趙姑娘想來是沒給貴人瞧過病的吧?自然沒有一來就進門兒看病的,咱們王府的規矩,請趙姑娘先到正房後頭待客的蝴蝶軒喝杯茶,姑姑稟告了王妃了,王妃什麼時候要瞧了,自然有人來請姑娘的。”
趙如意聽的皺眉,這王妃自己要看病,還是這麼個看法,倒是比太后娘娘的規矩還大了,她便說:“我也真沒常給人看病,確實不太懂的,不過上回給太后娘娘瞧了一回,倒是沒有王妃的規矩大。”
那丫鬟被噎了回來,眉頭一豎,差點就要發作了,不過好歹忍住了,只在心中想:倒真是伶牙俐齒的,就看你能伶牙俐齒到什麼時候,回頭有你哭的!
趙如意也懶得跟個丫鬟計較,橫豎都來了,既來之則安之,下次再不來就是了。
一時小轎抬到了蝴蝶軒,直郡王府的兩個丫鬟請趙如意進去裡頭屋裡坐了,便笑道:“趙姑娘寬坐,我們先去前頭稟報,回頭再來請罷。”
趙如意打量了一下,這裡只小小的三間屋子,裝飾的也不奢華,傢俱都是半舊的,她點點頭,坐下來,那兩個丫鬟走了,很快又有丫鬟來送茶並點心。
茶色碧青,散發著清淡的茶香,屋裡有個半舊的嵌金如意八寶香爐,有一縷香煙嫋嫋上升,帶出一縷清香來,趙如意安然的坐在那裡,等送茶和點心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在門口伺候了,屋裡只有丁香和山茶的時候,她便打開了自己帶來的箱子,從最裡頭拿出來一個黑漆的小盒子,緩步走到那香爐跟前,揭開了蓋子,從那小盒子裡取了一塊看起來是香的模樣的東西,放進香爐裡了。
看到自家姑娘這旁若無人的模樣,丁香伺候日子長,還好些,山茶臉上就露出了痕跡,忍不住問:“姑娘放了什麼進去?”
趙如意輕輕笑道:“還說是王府,原來是個狼窩呢。”
丁香和山茶悚然一驚,看趙如意一臉平和的樣子,甚至連剛才擱東西之前,兩人都沒從趙如意臉上看出半點不對頭,好像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舉止似的。
偏說出話來竟然如此驚人。
趙如意以前和師父出門,是不帶丫鬟的,丁香沒有跟出去過,顯然這才是第一回見識,她鎮定了一下:“姑娘看出什麼不對了嗎?”
“這熏香不太對,叫人手腳酥軟的。”趙如意輕聲道:“茶也不能喝,點心也別吃,就等著吧。”
她仰頭望望屋頂,這屋子的窗是封死了的,趙如意點點頭:“這裡應該不是直郡王府吧。”
這件事極其蹊蹺,實在叫人想不到,趙如意轉念一想便覺得不對,先不說自己有沒有得罪直郡王府,就是真得罪了,直郡王府要怎麼著她,有的是辦法,偏要當著公主的面把她騙出來,這又有什麼好處?
不過不管如何,先要出去了再說,趙如意想了想:“說不準的很,不過現在肯定出不去,等等看吧。”
丁香頗為懊惱的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就不該出來的,橫豎姑娘又不是正經行醫的大夫。”她只盼著公主府早些發現不對,前來救人。
趙如意倒笑道:“這算什麼,從來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既然有人存了這樣的心,今日就是請我不去,後兒也照樣有花樣的,除非我一輩子不出門,不然哪裡防得住呢!且這也不是普通陣仗,咱們以前哪裡聽說過還有這樣的事兒?”
連公主府跟著出門的丫鬟和婆子都在這個過程中無聲無息就沒了動靜,顯然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趙如意都納悶兒,她什麼時候得罪了這樣厲害的人?
趙如意還笑嘻嘻的拍了拍丁香的肩:“別怕,有我呢,沒點兒本事,我還敢出來走江湖嗎?”
真是讓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