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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緣》第19章
第019章

  “哦,王爺。”趙如意很老實的照著叫,她問道:“王爺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這是人家的私宅。”

  “我路過。”安郡王說:“我只是看到他們欺負你一個弱女子,所以我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安郡王還說:“不過我一直都是這樣俠肝義膽的,所以就算我替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換成別的人被欺負,我也會幫忙的。”

  如果她趙如意肯信這樣的話,那師父肯定會說‘笨死了!’的,趙如意笑了,她說:“其實我更麻煩了。”

  “你什麼意思?”安郡王剛剛準備走,聽到這句話就又坐下來了。

  “這位南鄭候夫人其實是我一直在等的人。”趙如意對安郡王解釋:“我到處給人治病,就是為了等她的。”

  “你知道她會來錦城?”安郡王不肯信,先前趙如意明顯根本就不知道南鄭侯是哪顆蔥。

  趙如意說:“我不知道她會來,可是錦城是個大城,很重要的地方,總會有人會來,不是南鄭侯的話,或許有北鄭侯呢。”

  安郡王自然不笨,立刻就明白了。

  “我的大伯父現在在刑部的大牢裡,需要有人幫忙。”趙如意很仔細的解釋說:“他的官職不大,所以我想,他肯定牽扯的事情也不大,想來很多貴人都會有辦法把他放出來,我本來想給南鄭侯夫人治好了病,可以求她幫這個忙,把我大伯父放出來,可現在不行了。”

  “你說的也很對。”安郡王說:“可就算你治好了她的病,南鄭候夫人一定會答應幫你嗎?說不定她賞你一塊銀子,就把你打發走了,實際上,她就是這樣的人。而且你也看到了,她並沒有把你放在眼裡。”

  趙如意笑著說:“我看到了。她要我去看病,卻派了官兵來,這不是正常找大夫的樣子,那想必來之前先去我們家找過我了,可我不在家。這樣的巧合並不稀奇,南鄭候夫人卻不肯信,她以為是我推脫不願意去,所以才要派兵來,說明她多疑,想的很多,而且很要面子。”

  趙如意想了一想,又說:“大約以前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並不被人放在眼裡,所以她才會因為這樣的事就懷疑我是故意不給她面子的。”

  “知道這一點,要說動她願意幫忙,自然就不難了。”趙如意說。

  安郡王想了想,不得不贊同:“她是賢妃的妹妹,不過她是庶出。”

  “但長的很美?”趙如意又問了一句。

  “你見過她?”安郡王反問。

  “可能見過。”趙如意想起在驛站門口見過的那個京城裡來的貴婦人,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並沒有看見臉。”

  “那你怎麼知道的?”安郡王覺得,這個丫頭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厲害一點,真的很像十七說的,好像神仙下凡!

  他開始覺得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差事有趣起來。

  說起來,當初來西南的時候,他娘給他這個差事是真的有點莫名其妙的。

  他娘說:“你看著點兒那個小丫頭!”

  “這也很簡單啊。”趙如意還是老實的說:“南鄭侯是太后娘娘的侄兒,排場看起來很大,所以肯定是很受寵的,她又是庶出,要做這樣的侯夫人,總得有點除了賢妃娘娘的妹妹之外的好處。南鄭侯想必總不會是看中了她的才華。”

  安郡王笑起來,他不常笑,可是笑起來出乎意料的好看,他笑了一會兒才說:“跟你還有點像!”

  “哪裡像?”

  “真想想又不覺得像了。”安郡王居然很耐煩的跟她討論起來:“打眼一看是有點,這會兒又不太覺得了,她蠢。”

  “那現在怎麼辦?”安郡王還真被趙如意說服了,看起來自己真的礙了她的事,她也實在不必人看著她,他說:“我現在送你去給她治病去?”

  他覺得關係不大,憑趙如意的本事,她想要南鄭候夫人不生氣,那她就能不生氣了。

  趙如意睜大了眼睛:“我不要面子的啊!”

  她說:“剛剛還很氣派的把人家派來的人趕走了,現在又趕著上去,那怎麼行?既然已經對上了,那就不能再慫了!所以我才說我麻煩更大了。”

  這果然又有一點道理的樣子,安郡王又笑了,他今天笑的次數好像實在太多了點,大概是因為常常看著她,所以總覺得跟她很熟吧?面對一般人,他向來不怎麼肯笑的。

  如今既然笑了,他就生不起氣了,所以他說:“怎麼橫豎都是你的理啊!”

  “那我有什麼辦法?”趙如意說:“誰叫你招呼都不打一個,威風凜凜的就來了呢?我又不能當面拆你的台,只能認了。”

  “為什麼不能!”安郡王覺得有趣,說:“你又不認識我,你把我趕走呀,然後你就可以去給南鄭候夫人看病了,她要是知道你趕走了我都要去給她看病,她肯定覺得特別有面子的。”

  “那你不要面子的嗎?”趙如意說:“你是郡王,你比她大,我連她都不敢得罪,怎麼敢得罪你。”

  原來這丫頭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不錯,他又道:“那到底要怎麼辦?”

  “也不怎麼辦。”趙如意眼睛裡也帶著亮亮的笑意,她又兜回來了:“麻煩是我的,跟你又沒有關係,但還是要謝謝你給我長了面子,剛才真是好威風。”

  她雙手捧著臉,回味了一下:“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大官,確實有點好處。”

  安郡王剛剛停下來,現在又笑了,他還說:“那我去救吧。”

  趙如意搖了搖頭說:“你果然是個好人。”

  安郡王啼笑皆非,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她真是個有趣的丫頭。

  趙如意道:“我說我有這個麻煩,只是想要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我知道了,你是個好人,但是不用你去救。”

  趙如意說:“這件事,其實已經解決了。”

  “南鄭候夫人現在肯定很生氣,又拿我沒有辦法,但她絕對不會忍氣吞聲的,讓我後悔,讓我去求她,肯定比對付你容易的多,所以她只會針對我,和我們家最大的麻煩。”趙如意解釋說。

  所以安郡王才說他去救人出來,他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安郡王說:“蔣家在刑部有人,他們有的是辦法。”

  “但是我治好了鎮南王妃。”趙如意笑著說:“鎮南王不是很上道,他不太想攪進這件事裡,畢竟謀逆這個罪名有點敏感,他又是在外的藩王。所以鎮南王妃只肯在錦城替我做一下臉面,如果他們肯救人,那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如果趙大老爺直接出獄回來,當然比什麼都更有說服力。

  “當然,我也不能強求,能在錦城給我們家臉面,也是有用的。”趙如意解釋說:“不過鎮南王也還是表示,他會過問這件事。他大概只是不想直接就把人放出來,這樣太顯眼了。”

  這樣一解釋,安郡王也就很清楚了,他說:“鎮南王要過問的人,南鄭候也要過問,那真讓南鄭候過問了去,那就太打臉了,鎮南王也是要面子的。”

  “您果然明白。鎮南王的面子,自然不會比不過南鄭候的面子,而且,我大伯父本來也沒有犯什麼大事。”趙如意說。

  說完了這句話,趙如意又說:“一起去吃飯嗎?”

  連安郡王這樣的人都怔了一下,這話題轉的也太快了,趙如意溫柔的解釋說:“你看,都這麼晚了,你又幫了我的忙,雖然不是在我們家吃飯,不過這裡我也可以請你吃飯的。”

  我真的幫了她的忙嗎?安郡王想。

  “真的。”趙如意好像又看出來了安郡王在想什麼,她說:“至少這件事解決的方式比我想像的愉快的多。”

  那是說她不用去伺候南鄭候夫人的意思了吧,安郡王覺得,這個小丫頭的眼睛真有毒,不僅是看病,還有看人。

  “不吃了。”安郡王說:“我還有事。”

  笑容還殘留了一點影子在他的臉上,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趙如意的頭:“有什麼事,只管叫人來找我。”

  “好。”趙如意說

  然後他就走了,趙如意很有禮的送他到了院子門口。

  丁香提著燈跟在身後伺候,看安郡王走了,才說:“姑娘為什麼不問千金坊的事?”

  “不好問。”趙如意說:“他既說不認得我,我問了多尷尬啊。”

  丁香有點摸不著頭腦:“那姑娘先前說那些,就不會……”

  她覺得姑娘說的太多了,而且還說人家幫了倒忙,這樣不是更尷尬嗎?

  趙如意笑著說:“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如果不說清楚,就不會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的千金坊還在他名下呢,我還是應該清楚一點才好。”

  丁香還是不十分明白,她只得問:“那安郡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好人。”趙如意含笑說:“而且很講道理。”

  這句話要是讓京城的達官貴人們聽到,說不定會有一半的下巴都掉在地上!

  ———

  “安郡王?”南鄭候夫人聲音都尖了起來:“安郡王把你攔住了?”

  “是。”錢大人隔著幔子回南鄭候夫人的話:“那位趙姑娘本來已經答應回城來給夫人看病了,可安郡王突然來了,就把下官攔住了。”

  他把安郡王的威脅一一回明白了,當然是想要說明自己的不得以,不過這也說明了,安郡王真的敢來打斷南鄭候的腿。

  至少這些禁軍是這樣認為的。

  南鄭候雖然是太后血緣上的侄兒,可安郡王是太后名義上的外孫,而且身份超然,在京城裡就一向是橫著走的。

  雖然已經離京好幾年了,京城裡依然流傳著安郡王的傳說。

  南鄭候夫人緊緊的咬著牙,努力的抑制著不要失態,失態太難看了,這是姐姐說的,而且也無濟於事。

  姐姐說,你看誰不順眼,誰得罪了你,誰讓你不痛快了,你可以笑著吩咐人打她殺她,把她踩在腳底讓她翻不了身,可以叫她難受,叫她痛苦,叫她一輩子都怕你,看到你就要恭恭敬敬賠著笑臉,這些都可以,但是你不要尖叫,不要摔東西,也不要打丫鬟。

  如果你做不到叫她難受,那你的難受就成了笑話了,最好不要讓人看見。

  體面最要緊,姿態最重要。

  所以南鄭候夫人手指甲都陷進了嫩白的掌心裡了,語調也平穩的說:“既然是安郡王的人,那自然不敢勞動,你下去吧。”

  站在一邊的蓉四奶奶有點不相信的說:“那位姑娘若真是安郡王的人,她怎麼不求安郡王幫忙撈人呢?還至於求到我們家來嗎?”

  “所以她當然不是安郡王的人。”南鄭候夫人慢慢的說:“安郡王不過是借機下我的面子。”

  “我們的面子。”南鄭候夫人補充了一句。

  蓉四奶奶聽出了一點兒不對,頓時不敢接口了,那林太太趟了這混水,在外間坐了大半日,又聽到出了這樣的事,急的團團轉,差點兒沒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

  南鄭候夫人說:“安郡王的面子,我們自然不能不給,而且現在也不能動,可是那姑娘,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不是還有個伯父關在刑部大牢裡嗎?”

  “一個五品官兒罷了,只要侯爺修書一封。”蓉四奶奶忙道:“那自然是一切都是妥帖的。”

  “這樣的事哪用侯爺呢。”南鄭候夫人柔聲說:“侯爺是做大事的,些許小事,當然不值得勞動侯爺,寫封信回去,叫潘成拿著侯爺的名帖,到刑部走一趟也就是了。”

  她跟前的丫鬟就領命出去了,南鄭候夫人說:“你叫人把這件事跟趙家說一聲,把原委說的清楚一點,我想知道,那位趙姑娘到這裡來跪著求我的時候,安郡王的面子在哪裡。”

  她確信,在刑部,安郡王說話就不是那麼管用了,尤其是自己已經先動了手了。

  ———

  南鄭候夫人打發出來的人,不過是侯府的一個管事媳婦,此刻卻是在趙老夫人的跟前都是有位子的,她是那樣人家出來的管事媳婦,自覺有頭有臉,趙家當然比不上。

  這媳婦的臉色都頗有些倨傲,她說:“是夫人吩咐的,趙九姑娘我們既請不動,就只好打發我上門來了。”

  趙老夫人點了點頭:“侯夫人吩咐了什麼。”

  “是侯爺接到了刑部蔣侍郎蔣大人的信,信裡說貴府大老爺涉寧王謀逆案,刑部已經擬了斬立決,預備遞到皇上跟前去了。”那媳婦倨傲的說:“侯夫人也看到了信,才打發我來跟貴府說這一聲。”

  趙二夫人的臉色煞白,前幾天才接到京城裡的信,說大老爺的案子不嚴重,應該很快會放出來了,可現在卻要斬立決。

  都是因為趙如意嗎?

  就知道九姑娘那脾氣,果然遲早要出事的,現在竟然把南鄭候夫人得罪了!趙二夫人恨不得立刻就找趙如意回來問個清楚,可是有趙老夫人在那裡,還輪不到她說話。

  趙老夫人臉色也有點白,不過她還是很鎮定,還有點無話可說的樣子,好一會兒才說:“哦。”

  趙二夫人都快急瘋了。老太太怎麼能這樣無動於衷!

  大老爺要是真的斬立決,趙家就完了,這可不是單長房一房的事,整個趙家那都就崩塌了!

  她們也跟著完了!以後的日子都難以想像了。

  趙二夫人霍然站了起來。

  趙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坐下!”

  “老太太!”趙二夫人急著說:“這……”

  南鄭候府那媳婦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來。

  趙老夫人抿著嘴,很用力,抿成了一條線,神情非常嚴肅。這件事關係著整個趙家的前程,如果真的斬立決,趙家就完了,趙二夫人都明白的事情,趙老夫人當然不會不明白。

  但是她還是叫趙二夫人坐下,老太太在這個家最有權威,趙二夫人再著急也只得又坐下了,趙老夫人說:“請這位大娘上覆侯夫人,多謝侯夫人提點,我們知道了。”

  我們知道了?

  我們知道了?

  我們知道了?

  這就是回答了嗎?那媳婦吃驚的張大了嘴,她當然不是南鄭候夫人那樣的人,不會掩飾的很好,所以幾乎是立即就張大了嘴,這樣生死攸關的消息,這樣明顯的威脅,就換來這樣一句話?

  趙老夫人說:“是的,我們知道了,大娘請回吧。”

  居然是來真的?

  那媳婦耀武揚威而來,還以為說了這句話趙家立刻會抱頭痛哭,求上門來,連她也會得一點好處,沒想到趙家會這樣!

  她先前設想的場面一點兒也用不上了,原本以為趙家會嚇的什麼似的,然後當場就拿銀票來,求著她指點引薦,急著上門去求侯夫人,她還想,五百兩都有點少,要是拿一千兩,她就給她們一個痛快話。

  可沒想到趙家會這樣,她著急了,也忘了要一千兩才給痛快話了,立刻說:“侯夫人最寬厚的一個人,向來悲天憫人的,這才打發我來給貴府報個信兒,這可是大事兒,老太太只管帶著九姑娘去求一求我們夫人,想必總是有點轉機的。”

  她還指點著:“侯夫人如今正在驛站住呢。”

  南鄭候夫人想要個什麼場面,這媳婦當然很清楚,侯夫人說了,要說清楚一點,她在侯府伺候這麼多年,當然就很明白這個意思了,可趙家不配合,她就急了,這樣回去,侯夫人必然會怪她沒有說清楚。

  否則,這樣生死攸關的事情,這趙家為什麼沒有立刻哭上來求?

  侯夫人雖然嬌嬌怯怯的一個女子,可若是怪了她了……這媳婦子打了個冷噤,又連忙鼓勵趙老夫人:“侯夫人只是一時惱了罷了,其實侯夫人最好說話的,而且最為憐老的。”

  只要趙家去了,自己的差使就算辦成了,至於到底侯夫人要怎麼樣,跟她就沒有關係了。

  趙老夫人還是搖搖頭:“我知道了,大娘請回吧。”

  這趙家這是找死嗎?那媳婦從趙家出來,在門口狠狠的啐了一口。

  大廳裡沒有外人了,趙二夫人又著急的問:“老太太,這可是要緊事,要趕著拿過章程出來才好。唉,唉,九姑娘到底怎麼得罪了南鄭候夫人的,鬧的這樣兒!”

  她急的團團轉:“要不趕著把九姑娘接回來問一問再說。”

  趙二夫人想著接九姑娘回來,當然不止是問一問這樣簡單,先前那媳婦子說的清楚的很了,南鄭候夫人是要九姑娘去賠罪,所以她想,南鄭候夫人並不是真的要殺了趙大老爺,看來只要九姑娘肯下了氣,去陪了罪,把南鄭候夫人的氣消了,那至少趙家這危機就能解除了。

  這九姑娘的脾氣,真是要命啊!

  九姑娘沒有回來之前,趙家多麼安穩啊,趙二夫人覺得這才一個月不到,她的頭髮都急的白了一半了。

  趙老夫人又想了很久,非常舉棋不定的樣子,然後才說:“那你打發人去看一看,如果那邊兒好了,把九姑娘接回來也好。”

  說完了這個,她還是不放心的說:“算了,不用你打發人了,叫老四媳婦去一趟吧。”

  哪有老太太這樣慣孩子的,趙二夫人心中很不忿,可是又不敢說話,好容易老太太鬆口了,她就趕著叫人去請了趙四夫人來。

  趙四夫人聽了這原委,比趙二夫人還嚇的厲害點,眼圈都紅了,連忙說:“我這就去,這就去。”說著就要走。

  趙老夫人說:“你急什麼!你這麼忙忙的樣子,別嚇著孩子,你看九姑娘那邊兒完事了,再回來,路上小心些。”

  還說:“把你姑娘們帶上一起去。”

  這還真怕嚇著九姑娘了嗎?趙二夫人心中想,可是她覺得,九姑娘只怕不容易嚇得了。

  ———

  “發出來了,大哥兒出疹子了!”姜家別院裡,一直守著昏睡的姜小公子的奶娘驚喜的叫了出來。

  “阿彌陀佛!”姜大奶奶先就念了一聲佛,此時望向趙如意的眼神多了幾分感激。

  還有敬畏。

  姜家的面子也好,一萬兩銀子也罷,都比不得趙如意醫好她兒子的好處,趙如意過去看孩子,雖然還在昏睡,氣息卻平穩了很多,她又把了把脈,才點頭道:“既然已經見效了,這一副方子就不要再用了,也不必我再開方了,就請方大夫再給小公子開方吧。”

  疹子發出來,最兇險的已經過去了,剩下的便是麻疹的常規治療了,清熱下泄那一套,那方大夫顯然頗有把握,並不推辭。

  趙如意顯然是不打算再治的意思了。

  知道的人心中都在想,這位趙九姑娘一副藥方就值一萬兩銀子,真是夠值錢的啊!

  還有,趙九姑娘還認識安郡王,這已經足夠讓姜大奶奶敬畏了,昨天晚上,安郡王神兵天降,把南鄭候的人都趕跑了。

  後來姜家人雖然不敢進去那院子,但也知道這兩人在院子裡坐了半天,有說有笑的。

  姜大奶奶還聽門口的等著的丫鬟說,趙九姑娘還請安郡王吃了飯才走,安郡王雖然沒有吃,可是趙九姑娘還是送安郡王到了門口的。

  趙九姑娘竟然有安郡王的這樣硬紮的靠山?姜大奶奶頓時悔的腸子都青了,安郡王是什麼人,那是在皇上跟前都有坐位的人,皇宮就像他的家,想近就近,想走就走,連皇子他都敢打,沒想到居然和趙九姑娘有說有笑的。

  難道趙九姑娘和安郡王有情?

  姜大奶奶一個激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是想一想,又真覺得很有可能,趙九姑娘雖然身份差些兒,但美貌啊!

  這個年齡的姑娘少有難看的,多半都鮮嫩的一朵花般,且錦衣玉食綾羅綢緞的裝扮起來,自然就更好看些,但九姑娘就是在錦城這麼多富貴的姑娘裡,也算得頭一份兒的美貌,而且個頭又高,穿著長裙,格外婀娜。

  不說有本事做安郡王的正妃,那就是得個側妃的位分,那也是正四品的位子了,要上玉碟的,而且若是今後能生下個一男半女的,那前程又不一樣了,這種福分的東西誰說的清楚呢,側妃有福氣正位的,也不是沒有。

  姜大奶奶越發在心裡埋怨老太太真是老背晦了,當時急著退親做什麼,如今眼見得趙家也沒事了,那個侯爵還是穩穩的,倒是白白得罪人。

  三弟差點兒就做了安郡王的連襟了!這可足夠姜家後悔一輩子了。

  而且還差點兒就害了她兒子,若是趙如意堅持不肯來治,她又不是正經開業掛牌行醫的大夫,她若是真堅持不來,能拿她有什麼辦法呢?那她的兒子,可就……

  這樣一想,姜大奶奶都覺得後背發冷,反而還覺得,趙如意肯收一萬兩銀子來治病,還算是放了他們家一馬了。

  並沒有得理不饒人。

  姜大奶奶左想右想都覺得老太太實在太糊塗了,而且,趙如意這是真的得罪不起啊。

  趙如意就要告辭回去了,姜大奶奶親自把她送到二門上去,趙家這麼大陣仗送她來了的那些人,都等在二門上,本來還以為說不定要跟姜家打一架的,這會兒卻見姜家前倨後恭,大奶奶恭恭敬敬的送了九姑娘出來,這不用說,顯然是九姑娘治好了這家的兒子,不由的個個都面有得色。

  九姑娘真是神醫啊,外頭傳的一點兒也沒錯!

  趙如意剛剛出了姜家的門,連姜家別院都還遙遙在望,突然聽到外頭跟車的媳婦說:“九姑娘,四夫人來了。”

  馬車就停了下來,車夫掀起簾子,趙如意探出頭看了一下,果然看見趙四夫人也停了馬車,還跟著七姑娘和九姑娘。

  趙四夫人說:“九姑娘這是治完病了嗎?正好,我回了一趟娘家,經過這邊,本來想去姜家問問九姑娘什麼時候走,正好一起回去,也有個伴兒。”

  趙四夫人得了趙如意五千兩銀子的嫁妝銀子,就比以前喜歡她了。

  趙七姑娘也笑著跟她打招呼,只有十姑娘看起來有點彆扭,到底是姑娘家,尷尬起來很難解決。

  趙如意不認得路,並不知道趙四夫人的娘家不在這邊,又看到七姑娘和十姑娘都在旁邊,就實心眼的以為她拿了銀子回娘家去說一說的。

  趙如意知道趙四夫人娘家很普通,她又是庶女出身,她自己當初的嫁妝還沒有五千兩呢,這白得了這樣一筆橫財,不往娘家說一說,豈不是錦衣夜行?

  她很理解的,不炫耀憋起來可難受了,而且對身體不好。

  趙如意就笑道:“倒是正好,那邊剛好完事,我正要回去呢。”

  “那就快走吧。”趙四夫人催著她啟程。

  趙家的大廳上坐著不少人,連因為守了寡很少出來的趙三夫人也出來了,趙如意有點意外,然後她就明白了,她上前給趙老夫人行禮,把昨天的那件事說了一遍。

  “並不是我不願意去給南鄭侯夫人治病。”趙如意解釋說:“我都預備去了,可是安郡王路過那裡,大約是看那些官兵打著火把,不像是正經請大夫的樣子,安郡王俠肝義膽,就來把南鄭候派來的人攆跑了。”

  她說的當然是實情,因為安郡王自己就是這樣說的。

  趙如意想了一下,又說:“我當時也沒辦法說話,到底是安郡王的面子。”

  這也是實話,安郡王的面子,並不比南鄭候小。

  趙老夫人眼神很複雜,她看著趙如意坦蕩清澈的眼神,好像要說什麼話,可是又沒有說,整個大廳裡的人都在望著他,趙老夫人最後終於說:“我知道了,你也沒有辦法,出去累了一日了,你且去歇著去吧。”

  趙如意想了想,還是安慰了一句:“鎮南王妃當日也跟我說過,到了京城後會問一問大伯父的事,所以我覺得應該不要緊的。”

  趙家叔祖父那一房的三伯娘立刻就反駁說:“王妃那是貴人,只是當時隨口說的一句話,人家不見得就會放在心上,不然為什麼那邊還沒有動靜,反倒出了個這樣的事?”

  趙如意想了想:“或許是因為才到京城吧?可能沒有那麼快。”

  “可是這斬立決是已經到了!”另外一房的四嬸娘也說。

  “行了!”趙老夫人皺眉:“這也不是九姑娘的事,你只管去歇著吧。”

  趙如意就行禮走了。

  整個大廳的人都急了:“老太太!這樣可不行!”

  “對呀,就是不是九姑娘的錯,可現在也只有九姑娘可以去了。”

  “既然貴人惱了,咱們家孩子受點委屈也不要緊的。”

  “就是,再說了,九姑娘也不是一點兒錯也沒有的!”

  “老太太,還是讓九姑娘去給侯夫人賠個罪吧。”

  “到底是為了她的大伯父,也算不得委屈她。”

  趙家一群人,嫡支旁枝,各房都有人七嘴八舌的說,趙老夫人紋風不動的坐著,她也有點沒把握。

  可是……

  趙老夫人聽著耳邊嘈雜的勸說聲想:就是老大真的死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是趙家的命。

  趙如意轉回了自己的院子,留守的蓮心興興頭頭的跟趙如意說:“藥丸子全部做好了,茶包也都配好了,按照姑娘說的量我也裝好了箱子了,姑娘看看?”

  趙如意點頭:“打發人送到驛站去交給陳大人吧,好給王妃送去。”

  丁香就接了過來,笑道:“我去吩咐吧。”

  她走到門口,叫了一個小丫頭來吩咐,然後沒有回院子,反而朝大廳走去,趙家鬧的不可開交,老太太雖然坐在上首,卻也抵不過各房的七嘴八舌,已經無力喝止了,只是唯一的一點,堅持不肯叫九姑娘。

  已經有隔房的伯娘哭著問:“老太太,大老爺可是您親生親養的兒子啊,你再疼九姑娘,也不至於這點兒委屈都不能受吧。”

  “咱們家也不是什麼強橫的人家,誰能不受點兒委屈啊!”有人立刻就說了。

  趙家的二老爺,四老爺也都趕回來了,還有隔房的幾位老爺和大爺們,丁香在門口看了一看,從走廊繞過去,繞到後門,接過門口丫鬟捧著的茶,走到趙老夫人旁邊,恭敬的躬身奉茶。

  趙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接了過來。

  丁香含笑輕聲說:“既然是九姑娘惹出來的事,就讓九姑娘自己去解決,老太太不要為了九姑娘傷神才好。”

  趙老夫人松了一口氣,板起臉來吩咐眾人:“都鬧什麼!老大自己做下的事,該怎麼個結果也是他受著,若是罪不至死,皇上這樣聖明,難道還能冤枉了他!”

  這天下難道還沒有幾個冤死鬼了?

  趙家眾人都目瞪口呆,可趙老夫人不管那麼多了,說了那句話,就叫丫鬟扶著,回自己院子裡去了。

  黃嬤嬤跟在一邊,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她在趙老夫人跟前伺候這麼多年了,大約沒有誰比她更瞭解趙老夫人了,丁香那樣一句話,老太太這就真的好像是放了心似的了。

  這九姑娘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黃嬤嬤心中第一次這麼想。

  不管趙家的家裡怎麼鬧,這一天過去,趙家人終於還是沒有上驛站去求見南鄭候夫人,南鄭候夫人的腹瀉,找了錦城的一位姓胡的名醫來,開了方子,只吃了三次就好了,顯然是用不著什麼神醫的。

  可是南鄭候夫人的心情,卻比腹瀉的時候還要糟糕。

  就是在京城,她也沒有這樣不被人放在眼裡過。

  應該說,在姐姐做了賢妃,自己又嫁進了蔣家之後,就再沒有這樣過了。

  趙家這樣不把她放在眼裡,顯然是不信她能左右趙大老爺的案子,這叫南鄭候夫人恨的手心發癢。

  蓉四奶奶娘家姓宋,是南鄭候夫人娘家表妹,雖是嫡女,可夫家娘家都比不得南鄭候夫人這樣的威勢,是以常在她身邊伺候,早把她的脾氣摸的精熟了,此時就勸道:“不過等些日子,到京城那邊兒的消息傳過來,姐姐只管去瞧瞧他們家是個什麼樣子。”

  可是錦城離京城上千里路,一來一回,沒有個十天半個月,哪裡能有消息傳過來呢,南鄭候夫人這會兒就氣的快要心絞痛了,哪裡等得到那個時候。

  她緊緊絞著手絹子的手指已經白的看得見骨節了,嘴裡還是平穩的說:“我要見見她,這位九姑娘。”

  不過這話聽在蓉四奶奶的耳朵裡,都已經像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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