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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竹》第30章
第三十章 花毒

第二日是個陰天,烏壓壓的積雲卷作一團厚絮,籠罩在閬州上空。黎明時分,太陽升出了地平線,曦光卻穿不透濃雲,天地間一片陰沉,模糊了黑夜與白晝的界限。

貼身伺候陸夫人的丫頭名叫環翠,卯時起床出門,頂著黑天,打著呵欠,半睡半醒地蹲在佛堂前院的避風角里生爐子。夫人晨起時慣例要飲一杯雲霧,水缸裡灌滿了新打的井水,她舀起大半壺,上下忙活著燒火煮沸了,慢悠悠拎進去沏茶。

雲無聲,風亦靜。爐裡燃著烏薪,飄高一股直煙。窗口亮起燈火,映在紙紗上,撲閃晃動。

少頃,屋中突然傳來一聲瓷杯砸碎的脆響。

環翠淒厲尖叫,跌跌撞撞地奔出門。她像丟了魂,呆怔地在院子裡傻站了一陣,才拔腳衝到院外拽住一個灑掃小廝,慘白著一張臉叫道:「去找少爺,去……去喊兩位少爺,夫人不好了,吐了好多血,我叫不醒她!」

說著兩條腿就癱了,軟塌塌地跪到地上,雙眼空洞無神。

小廝聞言,屁滾尿流地跑過半座宅子,衝進藕花小苑,一路高叫著:「大少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他撞開緊閉的房門,迎面撲來一陣馥郁而濃烈的花香,熏得人直咳嗽。

彼時晏琛和陸桓城已醒了有一段時間,昨晚洞房花燭,身子倦怠,都不願早起,慵懶地窩在幽暗的床帳內咬著唇瓣溫存。晏琛腹中胎動頻繁,陸桓城故作嚴肅地要教訓孩子,才說了幾句,嚇得晏琛直接用嘴唇堵他。他計謀得逞,低低地笑起來,反把少年吻了個氣喘吁吁。

晏琛伏在陸桓城赤裸的胸膛上,與他商量孩子的起名,各擇幾個字,再一個一個剔除,剔到只剩「策」與「霖」二字,正待決定,外頭忽然傳來驚恐的一聲「夫人不好了」,伴著叫喊,有人破門而入。

陸桓城胸口猛烈一震,當即推開晏琛,掀被子翻身下床,一把抓過衣衫急匆匆就往胳膊上套,一邊套一邊責問:「好端端的,出什麼事了?」

「不,不知道。」小廝縮在花隔旁,舌頭打結,話都說不清楚,「伺候夫人的環翠跑出來,說夫人吐了好多血,叫也叫不醒,就快……就快不行了!」

「閉嘴!」

陸桓城臉色鐵青,尖矛般銳利的目光扎過去,唬得那小廝不敢再講半句不吉利的。

他一身衣服穿得亂糟糟,極不齊整,晏琛連忙爬起來,跟著跪在床沿,找機會幫他系衣帶、拍衣擺,勉強弄得能見人。陸桓城草草拾掇完畢,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衝,奔出臥室才想起沒和晏琛道別,回頭一看,那少年正跪在昏暗的床幃裡,左手攏著內衫,右手撐著床沿,不知所措地望著他,顯然也被嚇得不輕。

陸桓城趕回床邊,冰涼的四隻手握在一塊兒,親吻晏琛的指尖:「我去看一看娘親,要是情況尚可,我爭取早些回來,要是……要是不太好,我便回來得晚一些。你照顧好自己,有事差人告訴我,嗯?」

晏琛恍惚地朝他點頭,應了一聲。

屬於陸桓城的那雙手從他掌心抽走了,離開得很利落,轉身時,沉悶了一整夜的渾濁空氣被衣擺捲出一陣風,幾枚不知名的花瓣揚到半空,柔弱地打著旋兒。

他目送那個身影漸漸遠去,目送他跨出門檻,隨手帶上房門。飛舞的紗帳輕輕垂落,覆蓋在晏琛面前,重歸一室寂靜。

一眨眼的功夫,方纔還你儂我儂的床褥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殘餘的體溫在不斷消散,留也留不住。被褥漸冷,凹陷的枕頭重新膨滿了,床畔空空蕩蕩。

母親出事了。

那個養大了陸桓城的、慈愛的婦人,會出什麼事?自己等會兒……是不是也該過去探望?

不,不好。

他不招她喜歡,還是乖乖留在藕花小苑裡,不去添堵的好。

晏琛的掌心有些發癢,低頭看去,一枚淡粉的花瓣正躺在掌紋之間,色澤柔淡,花香清淺,單薄而透明,像剛淋了一夜春雨,看不出是什麼植株的花瓣。

他拈到鼻尖聞了聞,竟聞到一股沖天的血腥味。

剎那間,猛烈的心悸再度席來,胸腔裡心臟狂掙,凌亂的心跳聲蓋過了一切。晏琛難受得想吐,死死按著左胸倒在床頭,張口急喘。頭頂扭曲的陰影爬滿了床帳,逼仄地收緊,黑壓壓地蓋下來,捂得人透不過氣。

他彎了彎五指,寒冷的空氣從指隙流過,掌心一無所有。

無法言說的不祥,像是快要永遠失去什麼。

晏琛竟開始想念剛剛離開的那個人了,想念他捧著自己的手、親吻著指尖的溫暖。陸桓城什麼時候能回來,能再次捧著他的指尖親吻?

今晚嗎?

還是……很久以後?

陸桓城風風火火趕到佛堂的時候,陸桓康正焦急地在院子裡兜轉。

他腳步虛浮,雙眼紅腫,顯然熬了大半夜讀書,剛睡下就被小廝叫起來,又焦急又無措,說話也沒氣力,只說剛派出車馬去接大夫,時辰太早,泰安堂的人過一陣子才能趕到,不知母親熬不熬得到那時候。

說著一屁股跌坐在門口台階上,捂著臉痛哭起來。

陸桓城進了臥房,第一眼看到床榻上不省人事的母親,眼前竟似有一道白慘慘的閃電劈下,驚得他渾身發寒。陸母奄奄一息地歪頭躺著,乾瘦的四肢蜷曲抽搐,面孔青灰如屍,嘴唇褪盡血色,口鼻湧出刺目的黑血。

她還穿著素白的中衣,乍一看就像喪服,沾滿了嘔出的穢物,混著血塊,粘濁地往下流淌。

這恐怖而熟悉的場景極大地刺激了陸桓城,他幾乎失去理智,衝過去不斷呼喚娘親,可是她沒有一點活人的反應。

他顫抖著俯下身,去聽娘親的呼吸和心跳,祈求不要和他猜測的一樣,但是——耳畔呼吸近無,與之相反的是飛快的心跳聲,擂鼓般地密密麻麻響在耳畔,彷彿千百個僧人一起嘈嚷誦經,天地間迴盪著不停不歇、不緩不休的嗡嗡聲,催命奪魂,不肯留出一處安寧。

在這恐慌的心跳裡,關於死亡的記憶連篇翻回,定格在了五年之前。

北院一樹繁花,滿枝春桃,散落一地的淺粉花瓣。

那年,今日,如出一轍。

他叫來環翠問話,小丫頭跪在床邊,被主子陰沉的面色嚇得魂不附體,磕磕絆絆地回話,半天才說清楚大概,說夫人和從前一樣,晨起慣例是不進食的,只需飲一壺新烹雲霧。今早剛喝下半杯便覺身子不適,先是嘔吐,又伏在床頭大口嘔血,突然間直呼胸痛,翻著眼皮痙攣倒地,茶杯也砸得稀碎。

她想彌補過錯,便說自己是如何擔憂害怕,如何出門求救,陸桓城聽不到這些,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桌上那只茶壺,大步過去,從滾燙的茶水裡抓出一大把濕漉漉的茶葉攤在掌心,突然面色驟變,揚手就抽了環翠一記耳光!

他抓起環翠的衣襟,厲聲質問:「這就是你泡的『雲霧』?!」

環翠狼狽抬頭,見陸桓城手中的茶葉芽肥綠嫩,叢叢舒展,剛要開口反駁,再仔細一辨,發現其中赫然藏著十多枚尺寸不同的綠葉,還有幾朵泡爛的花苞!

「這是……這是哪兒來的花茶?」

環翠嚇得滿額冷汗,膝行到桌邊,從茶盒裡哆嗦著抓出一把茶葉攤在掌中,裡頭果真摻著不少乾枯的花苞和青葉。未吸水時,每一朵花苞都只有紅豆大小,被厚厚的茶葉遮掩,哪裡能分辨出異樣?

她縮著脖子問:「莫非……是花茶有毒?」

「花茶?!」

哪怕化作灰燼,陸桓城也認得出這花苞的顏色與形狀!他夾起一朵遞到環翠面前,差點戳瞎她的眼睛:「這是夾竹桃!」

環翠大驚,懷中茶盒應聲跌落,灑開了滿地的碎葉枯花。

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

有人算準了母親的習慣,夜訪佛堂,悄悄往雲霧茶罐裡混入乾枯的夾竹桃花葉。環翠每日烹茶,心思疏懶,本就不會細看,何況今早天色晦暗,照不清罐內何物。她便與從前一般隨意抓取,稀里糊塗地將夾竹桃與茶葉一同燒煮,煮出了一壺毒汁!

夾竹桃毒性極大,又專門攻心,少許汁液便能奪命,當年寥寥數朵便害得桓寧身死,如今母親體衰心竭,偶染風寒也要折騰去半條命,哪裡扛得住花毒摧殘?

究竟是誰?

母親向來信佛施善,從不與人結怨,究竟是誰懷著陰險歹毒的心腸,要用陸家最忌諱的夾竹桃毒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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