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西窗竹》第87章
【無虐支線結局——假如圓房捅破了水+剝筍殼生娃梗】

(作者菌:以下是為了就是不吃虐、就是要吃糖的傲嬌讀者提供的無虐支線結局,假如圓房捅破了水,後續就都不一樣啦,第28章以後就全是浮雲啦)

但陸桓城沒有料到的是,晏琛溫和的高潮有一樣極其嚴重的負面效果。

縱慾。

兩人雙雙洩出,相擁著溫存了一陣,積壓數月的情潮再度襲來,便忍不住糾纏熱吻,滾在床上又歡好一回。

晏琛是一條被寧靜港灣守護的小船,外頭風雨再大,仍在徐徐水波裡蕩漾。陸桓城心無顧慮,下身凶蠻撞擊,化作昏天暗地的疾風驟雨。

耳邊低微的呻吟好似一朵絨花,綿綿地拂過。

他知道,晏琛很舒服。

體內情潮澎湃,陸桓城頂弄得越來越用力。晏琛在迷亂中一次接著一次高潮,幽穴痙攣不止,腹部酥酥熱熱,整個肚子幾乎全麻了。他不停地喚著桓城,不停地要,早忘了自己還有身孕。

他們都忘了,體感再是溫和, 激烈的撞擊依舊傷身。

陸桓城瀕臨射精,胯下狠搗猛干,每一下都重重拍在晏琛臀上,最後一擊頂入甬道深處,暢快地射出濃精。與此同時,晏琛體內突然湧出大股熱流,吞沒了那尚在吐精的頂端。

「桓城……我,我有點疼……」

晏琛抱住肚子,裡頭隱隱作動,令人心慌。

陸桓城忙從他體內抽出,就見穴內洪水氾濫,澄澈的清液一波波急湧而出,將他剛射入的白濁沖刷得一滴不留。

床褥濕透了一大片。

晏琛心頭被陰影籠罩,不安地問:「我這是……怎麼了?」

陸桓城盯著那灘清液,暗叫大事不妙。

晏琛……破水了。

「別怕,不會有事的。」

陸桓城抱他到床鋪內側臥著,摸了摸他的臉頰:「孩子大概要出生了,等會兒可能會肚子疼。你先休息著,疼了告訴我。」

話音剛落,晏琛就蹙起了眉頭,約莫七八息後吐出一口氣,可憐地道:「疼。」

兩人都摸不清進展,等了片刻沒再疼,陸桓城便先做些別的。

他們歡愛時弄得滿床罪證,如今要做產房,自然得先把腥臊的被褥換掉。晏琛看著陸桓城撤去髒污的床單,鋪上乾淨的,又抱來一床鬆軟的被褥,來來回回十分忙碌。他自認無礙,便想起身幫忙,誰知腹內突然疼痛,只好憋了回去,一動不動地皺眉忍耐。

等匆匆收拾完畢,晏琛已痛過三回,額角出汗,面色微白,神情不太好看。陸桓城比他還要焦急,無頭蒼蠅似地在屋裡踱步,踱了幾圈,決定大晚上的去請穩婆。

晏琛喊住了他,道:「我看書上說,生孩子沒有那麼快的。我才剛疼起來,還得等上好幾個時辰呢,天亮之前生不下來的。與其叫一大堆人亂哄哄地守著我,害我心慌,還不如只桓城一個作陪,我也好……唔……舒,舒坦些……」

腹內作疼,他按著肚子輕輕抽了口氣,柔弱地喚著:「桓城。」

陸桓城想想也有道理,便放棄了無謂的折騰,回床上抱住晏琛,把手交給他,好在他忍痛時借一點力量。

兩人如從前那般依偎而眠,只是這一回,誰都沒能睡著。

晏琛的腹痛斷斷續續,每次發作,宮膜都會收縮繃緊,肚子陣陣發硬,交握的手疼得忍不住使力。陸桓城全神貫注地盯梢著,一有動靜就替他揉捏後腰,按摩腹部,稍稍緩和一些疼痛。

但好景不長,大約是之前的交歡太激烈,晏琛的產程進展相當快。陣痛愈演愈烈,漫長且頻密,僅僅一個時辰之後,他就熬不住了。每回疼起來,反應強烈得讓陸桓城心疼如絞。

「桓城,怎麼辦……好疼,疼死了……」

晏琛無助地喘息,手臂和小臂上青筋一根根暴漲,嘴唇都快咬破了。他在陸桓城懷中輾轉反側,衣裳汗濕,身軀半裸,圓滾滾的肚子硬得揉都揉不軟,任陸桓城怎麼按摩都緩解不了一分疼痛。

忍了足足二十幾息,晏琛倏然放鬆,渾身熱汗地輕喘。

陸桓城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用枕巾為他擦去汗水,趁著不疼的間隙吻一吻他,以作安慰。

晏琛的脾氣向來很好,但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這會兒是在生孩子。沒什麼力道的拳頭不斷往陸桓城胸口上捶,邊捶邊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快生了還來弄我,現在怎麼辦啊?疼得要命,停也停不下來,還一次比一次厲害,你叫我怎麼熬,怎麼熬嘛!」

說著竟嚶嚶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疼一回,頓時梨花帶雨,淒楚可憐,抱著陸桓城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這一口虎牙深嵌,當真用足全力,若非隔著衣物,險些就要咬掉一塊肉。陸桓城終於體會到了當年他爹的痛苦,卻是半點也不敢做聲,反覆安慰道:「是我不好,害得阿琛白白受疼。你往死裡咬我,肚子有多疼,就咬我多重,別省力氣。」

二十息過後,晏琛大汗淋漓地鬆了口,癱軟在床上。陸桓城的衣料齒痕狼藉,殘留幾道青紫的牙印。

晏琛從不知生孩子會這麼疼,連時間的流逝也被拉得極長,漫漫望不到盡頭。

他的耐心快被磨盡了,有氣無力地道:「桓城,去看看……後面……開了多少?」

陸桓城立刻扶他仰面躺下,掰開他的兩條腿觀察產口,看了半天,覺得那紅腫的小洞是比平日打開了一些,卻不知該如何描述。

晏琛見他支吾許久也答不上來,連殺人的心都有了。自己生孩子疼成這副模樣,陸桓城白撿一個爹當,卻什麼功課也不曾做過!他憤怒又委屈,加之臨產脆弱,竟然崩潰地哭了出來:「我,我都要生了,你連產口都不會看,你根本就不上心,不配當爹!我不給你生了,你滾出去,滾出去!」

他伸腿想踹陸桓城,突然哀嚎一聲摀住了肚子,大腿肌肉繃實,鬢角的熱汗順著脖子一條條淌下來,沾濕枕巾。底下的小口一翕一合,吐出半清半濁的液體,比之前開得稍大了些。

陸桓城趕緊伸入手指丈量,欣喜道:「四指,我量過了,開得很快,已經到四指了。」

「四指……」晏琛險些崩潰,「我疼了多久?」

「一個時辰。」

聽到才過去一個時辰,晏琛整個人都癱了,挺著軟綿綿的肚子哀泣道:「書上說,要是初產,得六七個時辰才生得下來呢……我才疼了一個時辰,才一個時辰……桓城,我熬不動了,不想生了……」

回應他的,是又一次變本加厲的劇痛。

晏琛活像剛從水裡撈出來,額頭淌下豆大的汗珠,渾身熱汗淋漓。陸桓城去外頭接來一盆涼爽的瀑水,用巾帕為他擦身。但這毫無用處,只消疼過一回,身子便再度被汗液浸潤,躁動的肚皮敷著一層細汗,腿間更加泥濘不堪。

等熬到子時,晏琛已疼得發瘋。每逢陣痛,連陸桓城懷中都待不住,掙脫起來,抱著那鐵殼般硬邦邦的肚子翻來覆去打滾。時而躬身,時而挺腰,哀嚎聲高高低低,甚至理智盡失,口不擇言,開始咒罵陸家祖宗十八代。

陸桓城哪還敢計較什麼難聽不難聽,只要晏琛解恨,把他罵進墳裡幾百遍也無妨。但奇特的是,晏琛罵他祖宗十八代,並不只罵那五字,而是清清楚楚,一代一代逐輩罵上去。

先罵他爹,再罵他祖父,然後罵曾祖,接著罵高祖……

每一個都有名有姓,指著鼻子訓斥,還連帶生平事跡一塊兒咒罵。陸桓城比照了一番,發覺名字居然全對,於是徹底傻了。

晏琛什麼時候背的陸家家譜?

滾瓜爛熟,疼成一灘稀泥還記得名字,就連先祖在竹庭旁蓋了一間小木屋都知道。

晏琛蜷著身子,咬牙切齒地道:「早知道燒了那屋子,燒了,就不會中榜,不中榜,就不會有陸家,沒陸家,就不會生出你這個殺千刀的害我懷孕……呃……啊啊啊!」

十指揪緊被褥,繡線和絲紋撓得亂七八糟。

晏琛險些擰斷指甲,一邊痛哭一邊顫慄,腰臀發抖,淚水混著汗水亂糟糟地淌了滿臉。

陸桓城第一次見到晏琛這副模樣,幾乎不忍看下去,匆忙伸手探了探穴口,已開到八指,離解脫不遠,便把這好消息告訴了晏琛。晏琛勉強點頭,卻說不出話。他正在最痛苦最煎熬的階段,不由自主地隨著疼痛往下用力,除了肚子,骨頭也疼得要命。

陸桓城意識到情況失控,恐怕孩子等不到天亮了,便打算去請穩婆。晏琛一把揪住了他,搖頭道:「不,別走……你別走……我不要一個人在這兒生!」

「我只走一會兒,請了穩婆就回來。」

「不要!」晏琛哭得越發淒厲,「我生得下來,你陪著我,不要走,不要……」

比起疼,他更怕孤身一人。

陸桓城終究沒敢離開,陪著晏琛一同熬到產口開全,然後抱他躺坐於自己懷中,上身支起,雙腿敞開,隨著陣痛和宮縮的力道一陣陣往下使勁。

晏琛雙手攥著床褥,憋紅了一張臉,使出吃奶的力氣推擠孩子。穴口處胎水與濁血橫流,慘烈無比。如是努力了一個時辰,縱使哪吒也該生出來了,筍兒卻依然穩紮穩打地睡在腹中,沒有一點兒往外挪的跡象。

他被漫長的陣痛耗盡體力、磨盡心力,此時落得身心俱疲,餘勁流失殆盡。腰背酸漲,腹內劇痛,額角泛起尖銳的疼痛,孩子卻堅如磐石,死活不肯離開宮膜半步,圓圓硬硬的小腦袋抵在盆骨處,整整一個時辰不曾下降半寸。

為什麼?

為什麼不下來?

晏琛在陸桓城的攙扶下掙扎著換了一個姿勢,趴到床上,雙腿夾緊肚子,顫巍巍地撅起屁股,發作時身子竭力伏低,胸口貼著被褥,疼得汗流浹背。陸桓城伸手摸了摸胎兒的位置,面色難看至極——不管晏琛怎麼用力,孩子紋絲不動。

「我生不下來……他不肯動,不肯出來……桓城,怎麼辦?」

晏琛從來沒這麼絕望過,淚痕狼藉的一張臉埋進被褥,陣痛來時大腿、腰腹、手臂,每一處都因拚命使力而顫抖,後頭的穴口早已軟軟地張開,可孩子藏在最深處,像被漿糊粘住,看不見一絲微茫的希望。

他被陸桓城撈起來,軟若無骨地伏於他肩頭,對方用兩隻手幫他推擠肚子,可絲毫不見起效。

太疼了。

有幾次過於用力,晏琛腰後的肌肉都在痙攣。

意識慢慢陷入混沌,疼痛也隨之淡去,身體像被鑿開了一個口子,所有的鬥志和精力都從缺口涓涓流失。等流到一滴不剩,便是一屍兩命。

筍兒。

他的筍兒!

他可以死,但筍兒不能死,筍兒還沒有看過世間,還沒有被寵愛過……

晏琛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腦中亮光乍現,終於意識到了難產的原因——這會兒是半夜,竹庭裡的幼竹還沒醒!

他今晚本不該生,是圓房弄破了水才匆匆臨產,筍兒不知道這事,又太乖巧,向來准點睡、准點醒,不到黎明日出,決不提前甦醒。等天亮了,孩子醒來受到感召,自然知道要將筍籜脫去,讓化形為胎的靈體從他腹中誕生,可是……還要熬多久?

他張口問陸桓城,陸桓城算了算,答兩個時辰。

晏琛死死咬住了嘴唇,淌下兩行清淚——不可能的,他熬不到那個時候。十指開全後的一呼一吸都是非人的折磨,他根本熬不過兩個時辰,會瘋,會死,會在疼痛的折磨下暴露出最醜陋的一面,拖著孩子一塊兒命喪黃泉。

陣痛一波連著一波侵襲,再無間隙,沉垂的腹部時時刻刻堅硬如鐵。晏琛大口地喘息,對陸桓城道:「幫我,幫我一個忙,去書房……竹庭裡,找一根三尺高的小竹子……把……把它的……筍籜……剝乾淨……」

「什麼?」陸桓城一個字也沒聽懂,「竹庭?」

晏琛含淚點頭:「快,快點……」

陸桓城不明所以,猶豫道:「阿琛,你痛糊塗了麼?你生著孩子,我怎麼能去竹庭……」

「快去!」晏琛拚命砸他的肩,淒聲道,「我要疼死了!」

陸桓城只覺雲裡霧裡,卻也沒多問,動作利落地翻身下床,扯過一床薄被裹住晏琛,打橫抱著他便往竹庭沖。一路顛簸不斷,懷中人扭動哀叫,涕淚橫流,揪著他的衣襟憋氣用力,最後仍是癱軟如泥,哭著說不行,生不下來。

竹庭裡,幾十棵青竹亭亭玉立。

陸桓城把褥團放到地上,顧自一根一根翻找,起先尋錯了方向,好半天才終於在黑暗中摸到一棵細瘦的小嫩竹,果真如晏琛所說,筍籜未落,還裹著薄薄的十來片。他揪住了想撕,又不確定,便問晏琛:「是這一棵麼?」

晏琛赤身裸體跪坐在褥子上,一手扶肚,一手撐地,等待著陣痛來臨,聞聲回頭看了一眼,朝陸桓城點點頭。陸桓城當即撕下一片,晏琛毫無準備,頓覺腸穿肚爛,刀割臟腑,發出一聲慘極的尖叫,滾進陸桓城懷裡連連抽搐,力道大得按都按不住。

「阿琛!別這麼動!會傷著的!」

陸桓城始料不及,牢牢扣住了他,不許他亂掙亂扭。大手在躁動的腹部來回安撫,想讓孩子靜一靜。這一摸,便發現掌下的觸感有了變化——孩子居然動了,還降低不少。

旁邊的小幼竹搖搖葉片,崩碎泥土,開始慢吞吞地松籜。

晏琛現在才算真正體會到了痛楚,除了尖叫和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熬過漫漫無邊的三十幾息,肚子變作上尖下圓的一滴水,顫悠悠晃動。趁著短暫的陣痛間隙,陸桓城攙著他跪好,分開雙膝,讓他抱住自己的脖子,扶穩了腰身,等待下一趟發作。

晏琛喘了幾口,激痛又至,好似一把鋒利的匕首割開血肉,要把宮膜從腹中生生剝離。

疼痛比之前來得猛烈,好在進展相當喜人。每次推擠,孩子都能稍稍下移一些,大約推擠兩三回,幼竹嫩節處的筍籜便會掉落一片,露出一小截青綠的竹壁。

有時太久沒動靜,晏琛受不住,開口請求陸桓城剝去一片,自己提前咬住衣料,雙眸閉緊,準備承受剝籜的劇痛。陸桓城一摸到他肚子發硬,就配合著他向下推擠的力道,以極慢的速度撕去一片籜殼,掌心撫摸小腹,立竿見影地感覺到孩子在順暢滑出。

他親吻著晏琛汗濕的面頰,柔聲安慰,什麼別的也沒多問。

都不重要了。

晏琛也許是一根成精的竹子,孩子也許是一棵成精的小筍……與他同榻而眠的少年並非人類,從前苦苦瞞著,眼下實在受不住痛了才自揭底細。陸桓城雖然震驚,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在乎。

非人,又如何呢?

晏琛還是晏琛,他懷裡抱著的,還是最初那個一見鍾情的、帶著青竹氣息的少年。

籜殼漸落,只餘最後兩片。

陸桓城摸了摸晏琛臀間,原本緊窄的小口已被完全撐開,孩子絨軟的毛髮露出來,濕漉漉,熱乎乎,差一點兒就能落入人世。

「桓城……它,它是不是……要出來了?」

晏琛花容失色,慌亂而緊張地抱住他,只覺臀間夾著一塊碩大的硬石,進退兩難地堵塞著甬道。他跪得太久,大腿酸軟發抖,這猛地一激動,腰桿陣陣發軟,忍不住就想往地上坐。

陸桓城怕他一屁股把孩子頂回去,趕忙把人撈高了架住:「是,它要出來了,阿琛再努力一把?」

晏琛胡亂地道:「你要幫我……像剛才那樣,撕,撕籜葉……」

「好,我幫你,一片一片地慢慢撕,阿琛再疼最後兩回就熬出頭了,好麼?」

晏琛點點頭,張嘴咬住陸桓城領口的衣料,屏起了呼吸等候。不出幾息,強烈的陣痛如期而至,腹部硬成一塊鐵盾。他拚死用力,尖叫聲被緊咬的牙關憋在喉嚨裡,孩子的小腦袋隨之一寸一寸頂出穴口,混著刺目的鮮血與胎水,像一塊濕潤的墨玉。

陸桓城在心裡替他數著時間,臨近這次陣痛的尾聲,孩子還未完全娩出,便極其乾脆地扯去了一片筍籜。

幾乎與此同時,黑乎乎的小肉球一下從甬道裡衝了出來。晏琛疼得仰頭哭叫,趴在陸桓城肩上急促喘息。陸桓城盯著孩子那隱約可見的小腦袋,頓時產生了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實感——他的孩子,居然是他親手剝出來的。

他怕孩子跌落,忙道:「還剩最後一次,阿琛自己撐住身子,我去後頭托著孩子,好不好?」

「……好。」

晏琛吃力地答應,跪在褥子上點頭。

小腦袋出來了,身子就是一瞬間的事兒。陸桓城挪到後頭,雙手剛托住那顆頭顱,就聽晏琛痛苦地哀鳴了一聲,股間用力,那折磨了他整整一晚的孩子「噗通」落進了陸桓城手中。

悄然無息的,最後一片筍籜落了地。

小幼竹往上蹦了蹦,從此就是一根靈氣旺盛的青竹了。

他躺在父親掌心,撲騰著藕節似的小手小腳,發出了第一聲響亮的啼哭。晏琛聽見聲音,突然什麼痛苦都感覺不到了,胸口被喜悅灌滿,磨人的疼痛一瞬間無影無蹤,淚水湧出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哽咽著問:「是女兒嗎?」

他們心心唸唸的小女兒。

陸桓城抱起孩子看了看,答道:「是個壯實的男孩兒。」

胸口一處胎記,是繡花針一樣細瘦的三枚竹葉。

「男孩兒……男孩兒也好的,你給我抱一抱,快……我要抱一抱。」

晏琛迫不及待地伸出手,陸桓城立刻小心翼翼地將初生的嬰兒交給他,自己去書房取剪子。回來時看到慘兮兮的晏琛抱著濕淋淋的孩子,正伸手為他拭去殘留的胎水,神情溫柔而幸福。大的剛生完,小的剛出生,模樣都挺狼狽,可這畫面落在陸桓城眼裡,美得無可替代。

一切苦難都過去了,以後,他們就是一家三口了。

陸桓城親手剪斷了臍帶,又剪下半塊乾淨的褥子做成一個小襁褓,把孩子裹起來。他低頭在晏琛的額心輕輕落下一吻,溫聲道:「阿琛,辛苦你了。」

陸桓城當爹的過程差錯百出,沒讓晏琛少抱怨,善後的過程恰恰相反,一樁樁事情辦得穩妥,挑不出一點毛病。

黎明時分,晏琛熱水沐浴完畢,披著一件乾淨的內衫臥在床上休息。筍兒睡在他懷裡,肚子餓了,四處找奶喝,竟扒開了晏琛的衣裳,一口咬住那粉嫩嫩的乳頭用力吮吸。

晏琛哪裡會有奶?

筍兒卻不管,把那乳頭當做了極大的安慰,沒有奶也要干吸,只要抱開,立刻哇哇大哭。晏琛沒辦法,任那沒牙的小嘴叼著乳頭,尷尬地望向陸桓城:「乳母呢?還沒來麼?」

陸桓城坐在床邊,看著彼此依偎的一大一小,目光含笑:「很快就來了,別急,你先忍耐一會兒。」

其實,晏琛「喂奶」的模樣……真的很吸引人。

要是真的有奶水就好了。

陸桓城一邊揉著筍兒的小手,一邊望著晏琛白皙的裸胸,腦中遐思不斷。

過一會兒終於盼來了乳母,抱著筍兒哺喂,很快就餵得飽飽的。晏琛一直專心看著孩子,等喂夠了才重新抱回懷中,耐心哄睡了他。陸桓城想到晏琛疼了整整一個通宵,需要靜養,新生的孩子難免頻繁啼哭,必會擾他安眠,便叫乳母把孩子抱出去照顧。

晏琛不依,非要抱著筍兒一塊兒睡不可。陸桓城笑了笑,隨他喜歡,讓乳母回隔壁屋子休息去了。

窗外天光漸漸明亮。

溫暖的臥室裡,一家三口親密相依。

陸桓城也睡進了被褥,手掌揉一揉晏琛還微微鼓脹的小腹,問他:「這兒還疼麼?」

晏琛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不疼了……你小聲一些,莫吵著他,他才剛睡著呢。」

瞪完陸桓城,眼神馬上恢復了溫軟,憐愛地望著筍兒,唇角滿是笑意。

陸桓城受到差別對待,不由醋意氾濫——前些天還擔心被他拋棄,哭哭啼啼地求他不要娶妻,這才剛當上爹,眼裡就只剩孩子沒有夫君了。今後若再生幾個,他不得捲鋪蓋睡到床底下去?

好在手裡還握著晏琛的把柄。

陸桓城故意點了點孩子的小鼻尖,不懷好意地道:「阿琛,竹子的事……你瞞得我好苦。這孩子要是一隻竹妖,我們陸家可不會要它。」

話音剛落,晏琛的臉色登時變了。

晏琛被捅破秘密時的慌亂模樣陸桓城見了太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目光不敢接觸,血色瞬間退去,身子發顫,指尖冰涼,呼吸轉急……

而這一回,晏琛恰逢產後虛弱,一張臉慘白得幾乎不能看了。

他怔怔地望著陸桓城,不能理解他這話什麼意思似的,突然間心脈虛極,捂嘴猛嗆,竟生生嗆出了一大口血,星星點點地灑在襁褓上。

「阿琛?!」

陸桓城意識到闖了大禍,悔恨莫及,急道:「我瞎說的,這孩子我哪會不要?他是你為我生的,是我的骨血,管它是竹是人,什麼草什麼花我都要的!」

晏琛還是怔怔地看著他,聽不見他說的這番話似的,突然間驚醒,反應卻極其古怪,一個勁地把襁褓往陸桓城懷裡塞,碰都不敢再碰一下,顫聲道:「這孩子不是竹妖,我,我才是……你不喜歡妖精,我不拖累他就是了,你再給他找一個娘,替我養他,我不碰了,不碰了……」

說著就捂了衣衫往牆角縮去,生怕跟筍兒沾上一星半點的關係,唇角血沫還在往外溢,滴在白襟上,看得人觸目驚心。

「阿琛,別這樣……」

陸桓城恨極了自己的嘴賤。

晏琛到底有多愛他,他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就非得莫名其妙吃一口孩子的飛醋,掐在晏琛剛生完的檔口拿這種要命的事情刺激他?萬一激出心病來,以後怎麼過日子?

陸桓城擔心晏琛以為他不喜歡這孩子,不敢把襁褓遞回去,只好抱著那睡夢中吐泡泡的嬰兒晃一晃、親一親,說天底下最喜歡他,不論是人是竹都不減一分疼愛。晏琛懸著淚,將信將疑地觀望著,最後筍兒力挽狂瀾,小腿一踢,哇哇啼哭起來,伸著胳膊要爹爹抱,才激得晏琛把他抱了回去,摟在臂彎裡輕輕地哄。

陸桓城溫聲安慰了晏琛許久,又是道歉又是保證,承諾明天就給孩子起個名字,連帶晏琛一起寫進族譜,晏琛才勉強解開了心結,淚痕未乾地睡去了。

小傢伙單名一個霖字,乃是父親寵愛爹爹,借他的名字祈求甘霖潤竹,順帶潤一潤小筍。

晏琛生得驚心動魄,元氣大傷,在床上靜養了三天才下得去床。期間陸桓城寵妻如魔,晏琛一說竹子愛飲活水,他便嫌棄府內小泉不夠滋養,每天早早起床,親去近郊山泉打回一壺源頭活水,澆灌他家的兩根寶貝竹子。

晏琛被蒙在鼓裡澆了三日,身子泛潮,頻頻想要如廁,難熬至極,更不解為什麼只要陸桓城抱起陸霖,必定會被稀里嘩啦地尿一身。開口一問,才知陸桓城好心辦壞事,竟天天拿水澆他們!

他哭笑不得:「我本就是耐旱的植株,三百年都活過來了,哪裡差你這幾日的照顧?小霖兒才剛成竹,根須嫩著呢,你再這樣澆它,它就要爛根了。」

陸霖嚎啕大哭,又報復地尿了陸桓城一胳膊。

三日過去,陸霖擰巴的小紅臉長開了,皮膚白嫩嫩,手腳胖墩墩,瓷娃娃似地睡在襁褓裡,只有哭起來,小鼻頭才委屈地皺成一團。他還小,不太控制得住靈力,陸桓城每回換尿布都能抖出幾片小竹葉,歡喜得很,全攢到了一塊兒,存進小匣子裡。

他問晏琛能不能變竹葉子,晏琛笑了笑,緩緩攤開五指。

幾枚翠葉躺在掌心,纖細而清透。

陸桓城把它們撥入自己掌中,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之前怎麼沒見你掉過葉子?」

「也掉過的。」晏琛淡淡笑道,「有時候控制不住……就會落幾片,只是不敢給你瞧見。」

陸桓城挑眉:「什麼時候?」

晏琛便紅了臉,欲蓋彌彰地避開目光,低頭不肯回答。

藕花小苑的廳堂裡堆滿了禮物,小山似地一摞高過一摞,都是陸母送來的。

自從知道晏琛乃是書房一株靈竹所化,陸母疼他疼進了骨子裡。按陸桓城的話來說,不是親兒,勝似親兒,奉仙供神都沒這麼上心過。背地裡把陸桓城拉出去訓斥,罵他精蟲上腦,連守家的竹子也敢拐上床褻瀆,就不怕祖先震怒麼!

陸桓城臉皮極厚,聳肩道,睡也睡過了,孩子都生下來了,小陸霖正在那兒吧砸吧砸吮手指呢,祖先還能把他怎麼著,氣得陸母一手杖掄過來,差點攆他去祠堂罰跪。

更誇張的是,親孫兒一抱入懷中,陸母連男身懷胎這等「妖孽」之事也立刻換了不同的說法。說別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孩子,從女子腹中誕下,咱們陸家天賜麟兒,才能由男子誕下,這是尋常人家求也求不來的福份。

陸桓城看著母親樂顛顛的樣子,想起自己白挨的一巴掌,一時無語凝噎。

陸母抱著親孫兒,活力煥發,滿口小心肝小寶貝地亂叫。陸桓城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總覺得這孩子佔盡陸母獨寵,將來要被慣得無法無天,於是去找晏琛商量教子大計。

「嗯,是不能這樣慣著。」晏琛想了想,點頭同意,「得多生幾個,讓娘親寵不過來才好。」

陸桓城啞口無言,暗歎自己目光短淺,遠不及他思路清奇、手段粗暴。

陸霖在一歲抓周以前,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小魔王。

陸母佩了整整五年的佛珠被他拿來磨牙,上好的金絲楠木,小虎牙愣是咬得坑坑窪窪。陸桓城夜裡翻了幾本賬簿,臨睡前往床邊小案一擱,第二天起床,賬簿只剩一半,餘下的化作紙渣漫天亂飛,活像被狗啃過。晏琛抱著小傢伙,從他嘴裡摳出一堆糊爛的紙屑,心疼極了,埋怨地瞪一眼陸桓城,再不許他往房裡帶一本賬簿。

陸桓城看著黑白不分、相互包庇的一大一小,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一點地位可言了。

幾個月前,陸霖出生後的第一個酷暑炎夏,他怕孩子受熱,晚上睡不安寧,便在書房設下了一張寬敞的涼榻,還備足了一桶冰水,以備消暑之需。結果半夜醒轉,榻上居然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晏琛用那桶冰水澆涼竹庭,抱著孩子附靈去了。

當時陸桓城的心情,苦悶得難以形容。

晏琛是竹子,小霖兒是竹子,唯獨他不是。今後晏琛若再給他誕下幾個孩子,全家高高低低一排青竹,枝葉蒼翠地倚在西窗,只有他凡胎肉體,望竹興歎,這夏天該怎麼過。

不行,不能讓晏琛再生了。

家裡有兩根竹子就夠了。

結果天不遂人願,就在陸霖辦週歲宴的那一晚,晏琛當著賓客的面直接吐在了酒桌上,臉色一片蒼白,軟綿綿地昏死了過去。

陸桓城大驚失色地抱他回房,許久之後重新回到席上,眾人關切問起,他半喜半憂地道,晏琛大概又懷孕了——還不是大夫診出來的,是他摸出來的。

長到顯懷了才害喜,這一胎真是深藏不露。

陸霖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沒找著竹子爹爹。陸桓城抱他去抓周,他想也沒想,從裡頭抓出了一隻小人偶,興奮地捧在手裡。

雙髻,圓臉,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霖兒想要個妹妹?」

陸霖吐出一個唾沫泡泡,軟軟地道:「……要妹妹。」

隔了一會兒又道:「要妹妹。」

懷裡小人偶摟得緊緊的,像當真得了一個玲瓏的小妹妹。

看來這一回,晏琛懷的多半是個女孩兒了。陸桓城抱著陸霖,親了親他的小鼻尖,溫柔地道:「好,再過半年,就給你添個小妹妹。」

陸霖咯咯地笑起來,圓眸裡落入了一顆明亮的星子。

【全文完】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