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色深重。

蒼雲營房中，燕柒披著外袍執了一本兵書坐在桌旁。桌上的蠟燭已經燃得只剩一截尾巴，燭火漸燃漸弱，兵書上的小字早已難以辨認。可燕柒仍心不在焉地盯著兵書，尚存幾分少年稚氣的俊秀面容愁雲滿布。

這時外面傳來叩門聲，燕柒如夢初醒般驚了一下，攏了攏外袍走到門邊，小心地問了句：“誰呀？”

“是我。”外面人答道，仿佛認准了燕柒能聽出來。

然而燕柒也的確是聽得出，一雙眼睛亮了亮又暗下去，遲疑道：“前輩，有事嗎？”

“開門。”那人命令道。

燕柒咬咬嘴唇，“我已經睡下了，前輩不如明日再……”

那人沒再廢話，直接一把推開門走進來，雙眼淩厲地掃了一眼攤在桌上的兵書，眉毛一挑，“已經睡下了？”來人是天策府統領李征塵。雖然身為蒼雲軍的燕柒並非他屬下，但二人參軍之前便有交情，因此李征塵一直在允許的範圍內對燕柒諸多照顧。

燕柒訕訕道：“馬上就睡。”見對方沉默不語，只好硬著頭皮抬頭看了他一眼，問：“前輩有事？”

李征塵繞過燕柒大步走到桌旁坐下，目光牢牢盯住燕柒問：“你究竟怎麼回事？”

燕柒垂著頭站在門邊，“沒怎麼，只是染了風寒。”

李征塵輕嗤一聲，“說實話。”

燕柒扯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咳嗽了兩聲道：“真的是風寒，你還是快走吧，免得過給你。”

原來事發於今日上午，當時天策和蒼雲的新兵正在演武場上切磋對練，燕柒狀態好得很，連贏了三場，下了場便興高采烈地提著刀找李征塵炫耀，上躥下跳地比劃著自己出招是怎麼厲害，潔白翎羽在風中飄來蕩去的，有點兒像搖來搖去的狗尾巴。李征塵看著看著，不知怎麼腦袋一熱，就撈過那條白毛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結果這一下親完燕柒整個人都像泥塑一樣定住了，愣了一會兒二話沒說扭頭就跑，下午也沒來訓練，說是突然染了風寒。

當然這個託辭李征塵是半點也不信。

“你過來。”李征塵指指自己旁邊的凳子，“坐下。”

燕柒站定在門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帶了一絲哀求意味地重複著，“我就是風寒，這有什麼可騙你的？”

“你不過來我過去。”李征塵走過去一把推上門，用鷹隼般銳利明亮的眼睛盯著燕柒，命令道：“看我。”

燕柒嗖地低頭看地。

李征塵好氣又好笑地捏住燕柒尖俏的下巴迫他抬頭，“你就這麼討厭我？”

燕柒下巴被他鉗著，半點動彈不得，二人距離貼得極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燕柒的眼睛這轉轉那轉轉，最後還是迫不過李征塵的威壓老老實實地望向李征塵的眼睛，只一眼，那白皙面容和頸子就唰地一下紅透了，燕柒一手捂住臉一手拼命把李征塵往外推，急得口不擇言道：“你離我遠點兒！”

“為什麼？說明白。”李征塵到底還是比燕柒高出足足一頭，燕柒雖然一身好功夫但畢竟身量差異擺在那裡，沒幾下就被李征塵死死抵在牆上，不僅手腳沒一處能動而且李征塵整個身子緊緊貼著自己，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那肌肉的硬度與熱意，燕柒心臟砰砰狂跳，體內一陣陣熱浪奔湧，激得太陽穴突突直蹦，一個控制不住，兩隻毛茸茸的小白耳朵一下子從腦袋頂上冒了出來。

燕柒的爹和燕柒一樣是蒼雲軍，但燕柒的娘卻是一隻犬妖，燕柒是半妖。

半妖平日裡大多數時間可以維持人形，妖力也並不強大，然而只有一點和妖怪是一樣麻煩，便是身體成熟之後一旦對人動心便會禁不住發情，而開始發情後除非欲望得到滿足，否則神識便會一直為獸類本能所左右。想要避免發生這種事，唯一的辦法就是乾脆別動心。

李征塵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他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鬆開手，燕柒則連忙趁機按住那兩個小耳朵，羞惱道：“你快走！”

李征塵方才的霸氣蕩然無存，站在原地發了會兒愣，才不可置信道：“你……不是人？”

燕柒不說話，猛地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滑坐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團，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微微顫抖著，牙齒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忍受著什麼極大的痛苦。李征塵見狀也顧不上別的了，連忙一把將人從地上抱起來放在床上急道：“你哪裡不舒服？”

燕柒在床上難耐地扭動著身子，忽然又是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從褲子裡鑽出來，啪地往李征塵手臂上一卷。李征塵還沒緩過神來，燕柒卻突然停止了掙扎，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甜膩的呻吟，卷著手臂的尾巴把李征塵往床上一帶，李征塵沒有防備，整個人被帶得撲倒在燕柒身上，剛想支起來，燕柒卻突然抬手勾住李征塵的脖子，輕聲道了句：“都怪你……”

“怪我什麼？”李征塵皺眉。

“你今天上午那樣對我……”燕柒面色酡紅，唇瓣微啟，輕輕吐著氣，修長手指勾住自己中衣往下拽了拽，露出線條漂亮的鎖骨和頸窩，一雙桃花眼柔得仿佛輕輕一眨就能滴下淚來，與平日清純乾淨的樣子判若兩人，李征塵低頭一看，喉嚨裡一陣乾渴，笑道：“我親了一下你腦袋上的毛就把你親成這樣？”

燕柒不應，只像小動物一樣小聲哼哼著，白白淨淨的腳伸出去撓了撓李征塵的小腿，又提高腰部用勃發的下身輕輕在李征塵身上來來回回地蹭著，扭動中中衣又滑下一大片，穿了和沒穿也沒區別了。

李征塵輕笑了一聲，整個人突然放鬆了下來似的，探手捏了捏燕柒細細白白的腰，低聲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燕柒垂下眼簾，嗯了一聲，但隨即又搖了搖頭，如夢初醒似的想把李征塵往床下推，含含糊糊地說了句“別碰我”，但那胳膊軟綿綿地一點力氣也沒有，倒像是在逗人。

“我以前怎沒見過你這樣？”李征塵不理會燕柒的推拒將手探進他中衣裡，順著燕柒脊背一路摸下來，直摸到那毛茸茸的尾巴根，指尖好奇地在附近探索了起來。

其實李征塵一直對燕柒也有些不尋常的感情，畢竟他是喜歡男人的，燕柒這麼一個好看又乖巧的小東西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他不可能沒想法，但在李征塵眼裡燕柒一直是單純又陽光，乾淨得像一泓泉水，自己那些心思在他面前顯得頗有些齷齪，所以李征塵一直不敢有所表示，只是默默壓抑著那些念頭。而今日燕柒突然展露出這樣的一面，李征塵一半是驚喜，另一半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就好比有一個一直可望不可即的寶貝突然落在自己手裡，貼近了一看卻發現這寶貝居然完全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

就是這樣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