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密碼門被解鎖後發出兩聲滴滴，而後門把手被修長的指尖按下。秦路易推開門先走進去，彎腰打開鞋櫃從裡面為季揚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

　　「我先把東西放到冰箱，家裡有冰淇淋和蛋糕，你要吃嗎？」

　　秦路易站在廚房門口，回頭看向季揚。

　　他看季揚的微博裡面著重提過這兩個他愛吃的牌子，於是他今天早上特意抽空出去買的。

　　季揚剛換好鞋，聞言搖了搖頭，「先不吃。」

　　今天中午出發前，他媽媽給他餵了好多東西，現在感覺還沒有完全消化完，哪兒能填的下其他東西。

　　秦路易若有所思的問：「兩樣東西都不喜歡吃嗎？」

　　「不是，」季揚走近他，與秦路易一起站到冰箱前，「是我現在還不餓，等肚子空了，冰淇淋和蛋糕我可以吃一天。」

　　秦路易這才鬆了一口氣。

　　「話說，你住的地方好大啊。」季揚環視四周，在心裡估計了一下，「應該有一百平吧？」

　　主臥次臥加上客廳廁所，以及面積不小的開放式廚房與餐廳，不太像一個人住反而像是三口之家的小居。

　　「差不多吧，」秦路易取出需要存放冰箱的食材碼放在料理台上。

　　S市雖然比不上超一線大城市，但是房價這兩年也是水漲船高，這樣市中心環境好的小區，一個月少說也要四千大洋。

　　季揚一下覺得秦路易的腦門上閃閃發光浮現著三個大字「有錢人」。

　　有錢人秦路易將東西收拾好，又動作熟練的把超市買回來的新鮮大蝦放到一旁的盆中稍稍放了點水繼續養著。季揚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後，生活知識少的幾乎半個殘廢，「這個真的要拿來做蝦滑啊？」

　　一旁廚房的角落隨著牛骨湯的緩緩持續的沸騰而散發出骨湯的綿長的香味。

　　秦路易清洗自己沾了腥味的手，回頭用濕布揭開砂鍋蓋子，看了一眼牛骨湯的烹煮情況後低低地嗯了一聲，「現在時間還早，可以一會兒再開始準備材料。」

　　「這邊是客房，床單被子都是新換的，」秦路易走到玄關處，將季揚放在鞋櫃旁邊的行李箱推到客房門口，「今晚就暫住在這裡好了，省得要趕在熄燈以前回寢室。」

　　有這麼好的選項，季揚當然不介意，不過可以不老實的地方他又老實的過分，「行李箱放外面就好了，反正明天還要推出來。」

　　所以說到底還是傻子一個。

　　秦路易想了想，讓步道：「那好吧。」

　　趁著秦路易去廚房洗水果的間隙，季揚站在客廳好好的看了一遍整個家裡的擺設。裝修走的是簡約風格，傢俱也擺設的十分簡單，客廳的茶几上只放了兩個遙控器，一個電視一個空調。陽台能看見漸漸開始西斜的陽光，完全被阻隔在窗簾之後，讓室內顯得有些冷冰冰。

　　秦路易放在鞋櫃上的手機忽然發出震動，季揚站起來走過去，發現是有人打電話過來。

　　來電顯示的備註上寫著「爸」。

　　「路易，你有電話。」季揚叫了秦路易一聲，隨後拿著他的手機走向廚房。

　　秦路易雙手正泡在水裡洗提子，不太方便按手機，「你幫我按一下。」

　　季揚點開通話，抬手將手機貼到秦路易的耳邊，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到正在被清洗的紅提上。

　　「喂，」秦路易的視線落在圓滾滾的紅提身上，他的指尖在水裡輕巧的撥弄著那些小玩意兒，連同語氣一起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有什麼事嗎？」

　　有一半已經洗好的提子被放到一旁的金屬漏盤裡，季揚嘴饞伸手想拿一顆，不料還沒成功就被秦路易攔截下來。他沾了自來水的手有點涼，就著半握住的動作將季揚的手輕輕推到了邊上。

　　觸感明明是冷的，可季揚卻覺得手上一瞬間熱的不行，燒的他心慌又臉上熱燙。

　　他不解的看向秦路易，被秦路易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唬住沒再動。

　　干，幹嘛？季揚半紅著臉心裡犯嘀咕。

　　電話那頭人說什麼季揚聽不清，不過聲音的起伏倒是慢慢有點大起來。秦路易中間只恩了兩聲，明顯的漫不經心，他抬手撕下一張廚房紙，先裹住季揚剛才被他碰後沾了水的手背擦乾，然後將那些被放在金屬漏盤裡的提子就著盤子在水下又衝了一遍，接著再撕一張廚房紙，很有耐心的將那些提子大略吸去水分。

　　做完這一切，秦路易才把那一小碟提子就著盤都遞給季揚，示意他可以吃了。

　　季揚來不及為他的細心感動感動，被電話那頭陡然提高到他都能聽清楚的音量嚇了一跳，整個人連帶著肩膀跟著抖了一下。

　　「不要以為你一個人在外面就能胡搞，作風問題你給我擺清楚態度！」

　　秦路易的眼角瞥到季揚的小動作，他隨即將手機從季揚手中接過，而後摀住話筒對他輕聲說，「你先去客廳，一會兒需要幫忙我再叫你。」

　　季揚也給秦路易那個中氣十足威嚴有譜的爹吼的不自在，連忙點頭端著提子小跑著先走了。

　　重新坐回沙發上，季揚有些不安的豎起脖子往廚房看。秦路易完全停下了洗水果的動作，背對著他站在窗口。好在這個帶著不知名怒火的電話結束的很快，秦路易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也沒帶多少不愉快的意思，季揚也就沒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季揚昨天晚上就沒怎麼睡好，今天又趕了一下午的車，等了幾顆提子就瞇著眼睛犯困。秦路易起身回房裡換了身衣服的功夫，再出來時他已經橫在沙發上睡著了。

　　茶几上放著的提子還有一個吃了一半的，季揚的手從沙發上搭在茶几邊上，指尖幾乎碰到那半個提子。想必是剛才從他手裡滑出來的。原本穿在他腳上的拖鞋，一隻正著放一隻反著放，顯然是剛才被主人拖下來的時候非常不走心。沙發上一向整整齊齊擺放著的抱枕也被人重新排列。

　　和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完全不同，一切亂了，但一切又突然生活化了，連著透進來的夕陽都暖了很多。

　　秦路易想起剛才他爸在電話裡警告他的「作風問題」，隨便想想也知道應該是陳蘊回家後和他提及了兩人餐桌上的對話，秦禮何等古板，生怕兒子是個同性戀，於是連忙打電話來撥亂反正。

　　秦路易站在房門口，半靠著牆目光落在季揚身上。季揚的臉蛋白白的，得益於骨架不大肉又勻稱的緣故，儘管臉頰看上去軟綿綿卻不顯得胖，只像一朵成精了的小棉花，看著就覺得親一口摸一下都是舒服的。

　　有這麼可愛的作風問題嗎，秦路易忍不住笑了，好心情半點兒沒被那一通不愉快的電話破壞。

　　蝦肉被完整剝出後放到砧板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剁成稍微細一點的碎末，一部分則粗粗剁開，再加上蛋清和少量生粉，最後手動打出韌性來。

　　牛骨湯被從砂鍋裡轉移到火鍋裡頭加入火鍋料後煮沸，已經咕嘟咕嘟的冒出泡來。季揚是給食物的香味喚醒的，他一睜眼看見的是從沒見過的天花板和吊燈，恍惚一下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秦路易注意到他醒了，站在餐桌後面對他說：「時間正好，準備洗手吃飯了。」

　　屋外已經是一片深藍色，最後一道日光即將落下地平線。

　　季揚打了個哈欠站起來，跑到秦路易那邊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將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不由得有點羞愧，「哎，你怎麼沒叫醒我，本來說好我來準備的。」

　　明明是來撩漢，跟春遊似的。

　　「我叫你了啊，」秦路易有心逗他，故作驚訝，「難道你忘了？」

　　「啊？」季揚懵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說『揚揚可以起來了』，」秦路易掀開火鍋蓋子，聲音裡帶著笑意，意有所指的道：「你說『揚揚不想起床』啊。」

　　他這麼一說，季揚才反應過來秦路易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但完全沒注意秦路易深層暗示了他點什麼。

　　季揚鬆了一口氣，又覺得有意思的笑說：「誒，其實很巧，我的有個網名真的叫做『揚揚不想起床』的。」

　　秦路易嘴角噙著笑容，抬頭看向季揚，「XX裡的名字嗎？」

　　「你也知道啊？」XX網游的遊戲名人季揚一點兒也沒覺得秦路易直接猜出自己這個網名在哪個平台使用有哪裡奇怪，「你也玩ＸＸ嗎？」

　　「嗯，」秦路易用勺子將蝦滑一個個撥弄成球推到沸騰的鍋裡，「算老玩家吧。」

　　「說起來你叫路易也很巧啊，我估摸著Ｌｏｕｉｅ的真名也叫路易吧，」季揚將兩人的碗筷擺好，在桌旁乖乖坐下等蝦滑，沒一會兒就看見鮮嫩的蝦滑倔頭倔腦的從鍋裡飄了起來。

　　「是挺巧的。」秦路易含蓄的說，面不改色的裝路人。

　　季揚絲毫沒注意到秦路易的語氣有些變化，自顧自的說：「其實那次也是真的神了，剛好在我這裡抽了五次網絡，我現在想想都挺懵的，不過我覺得Ｌｏｕｉｅ人很好的，換成有些主播一定覺得丟臉了。」

　　秦路易給季揚撈起兩個蝦滑，自黑說：「嗯，他的臉皮比較厚，嘗嘗味道。」

　　「不，那就是素質高，」季揚給偶像撐場面，不容許秦路易說Ｌｏｕｉｅ不好，一邊吹涼蝦滑一邊說：「我就是因為那個事情變成他的死忠粉了，特別想在遊戲裡加他好友，但估計他不會同意啦。」

　　他一口一個蝦滑，來回品了兩下，疑惑道：「味道怎麼不一樣？」

　　第一個明顯比第二個好吃很多啊。

　　「第一個是我做的，第二個是買來的。」秦路易說，「加好友這種，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覺得說不定他就同意了。」

　　「你做的蝦滑好吃，你說的都對。」季揚感天動地，此時還沒有將秦路易重點說得後半句放在心上。

　　他覺得在超市裡堅持買成品蝦滑的自己是個傻子，又覺得秦路易的兼職可能是個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