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比起真惡啊，我更討厭你們這種偽善。”喬瑞都笑著說，“不想濫殺無辜？難道你們隨便找來兩個10級的，就跟我們有冤有仇了？殺1個和殺100，個，有什麼區別呢。”

　　“1和100就是區別，1和2都是區別。”喬驚霆正色道，“我們既不是真惡，也不是偽善，只是在盡可能地保存人性。”

　　在這個世界裡討論善於惡，是件毫無意義的事，每一個手上都沾惹著無辜之人、或者至少是罪不至死之人的血，這是活下去的規則。但能少殺一人，就少殺一人，是他們留存於內心的底線，這個底線對於加害者來說，只能用來衡量良心，但對於受害者來說，就是生與死之界，所以他們保留這根底線，為了自己，也為了別人。

　　喬瑞都自嘲地笑了：“我們這樣……還能算做人？”

　　舒艾凝重地說：“我們的身體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所以保有人的心，才格外重要啊。”

　　喬瑞都聳聳肩，又恢復了那玩世不恭的樣子：“好吧，我聽艾姐姐的，我們就去找10級玩家。”

　　“我們並不是一定要對付10級玩家。”沈悟非道，“這只是最後的底牌，所以要先摸清楚我們可能要下手的物件，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度過這一次的危機。”

　　白邇道：“總結一下吧，我們現在具體該做什麼。”

　　“第一，搜集情報，找到合適下手的10級玩家，瞭解假面首領，還有各大勢力目前的情況和最新的動向，其他情報我來負責，瞭解假面首領的那個人，刀哥負責去找。”

　　“好。”鄒一刀點頭。

　　“第二，接洽蔓夫人，但是不能我們主動，我們主動，就顯得我們走投無路必須投奔她，她心細多疑，一定會視我們為燙手山芋，要讓她坐不住凳子，主動找我們。”

　　“讓她主動找我們？”喬驚霆撇了撇嘴，“那天舒艾給她發私聊，你也看到她的態度了。”

　　“這個我有辦法，時候到了她自然會來找我們。”沈悟非看上去頗有自信，“第三，我們要接洽趙墨濃。”

　　“趙墨濃……”喬瑞都贊同道，“對， 他們不可能想不到，即便產生了一個Jack，被迫成為Queen的也一定是假面的首領，尖峰的兩個人King還動彈不得，所以假面表面上答應King，但肯定是陽奉陰違。何況，經過擂臺一戰，你們和假面之間還有恩怨兩清不互擾的約定，表面上假面也不會把你們怎麼樣。”

　　“是的，而且他們跟尖峰素來不和，彼此之間多有算計，是不會按照尖峰的意思行事的，所以我們要跟趙墨濃聊聊。”

　　“那韓老呢？”舒艾道，“韓老和楊泰林那邊我們該怎麼辦？”

　　“這個就靠你了。”沈悟非的目光投向喬瑞都，“你要和陳念顏保持聯絡，隨時觀察禪者之心的態度和動向，如果他們能夠僅僅是觀望，不參與其中，對我們來說就算是最好的情況了。”

　　喬瑞都凝望了沈悟非幾秒鐘，看得沈悟非頭皮都發麻了，他才皮笑肉不笑地輕輕拍了三下掌：“沈悟非，說了這麼多，我現在終於知道你想幹什麼了，我開始還不相信，畢竟你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你這個人，真是不能小瞧啊。”

　　鄒一刀也皺起眉：“悟非，你這一步步的佈局，你不會是想……”

　　其他幾人也意識到了什麼，紛紛對沈悟非投以詫異的目光，喬驚霆坐直了身體，深深地看著沈悟非，心中升起一些奇怪的念頭，他卻抓不住、也說不清楚。

　　沈悟非抿了抿唇，緩緩握緊了拳頭：“對，就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們，一直以來最大的敵人就是尖峰，東躲西藏混得這麼狼狽，只能屈居於清冷的小鎮，想要的東西一樣都不敢去打，甚至要躲進兇險萬分的狩獵副本，都是因為，我們得罪了遊戲裡實力最強的公會——尖峰。”他抬起頭，眼神閃爍中又帶著堅定，怯弱中又有幾分剛強，“我們要躲到什麼時候呢？遊戲裡沒有哪裡是安全的，只有……幹掉尖峰，我們才能真正立足！”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都感覺到心臟處傳來陣陣顫動，一股陌生的力量化作靈魂深處的聲音，在體內嘶吼、呐喊，振聾發聵，在那一瞬間，對強權的恐懼悄悄燃起了火苗，烤灼著他們的神經，可更有一種名為鬥志的東西融入了血液，就像清水中匯入的一點顏料，初始小心翼翼地繾綣，而後謹慎地擴散，最後，爆發式的渲染，讓血液徹底沸騰了。

　　喬驚霆一腳踹翻了腳邊的凳子，猛地站起身：“去他媽的，當了半年縮頭烏龜，老子早就忍夠那群傻麅子了，你說的對，必須幹掉他們。”

　　喬瑞都懶洋洋地笑著：“聽上去有趣極了，我們要是真的能幹掉尖峰，遊戲裡將真正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鄒一刀嗤笑一聲：“行啊，反正和你們在一起，也是瘋慣了，‘幹掉尖峰’這種話，從任何一個人嘴裡聽到，我都會覺得他活膩歪了，沒想到……哈哈，好，算我們活膩歪了。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男人嘛，還是得多往前伸。”說完嘻嘻哈哈地笑了。

　　舒艾笑駡道：“哼，這才是熟悉的刀哥。我……沒意見，咱們同生共死。”

　　白邇眼中盡是冰冷的殺意：“我喜歡。”

　　沈悟非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一半是欣慰、一半是擔憂：“說老實話，我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我只知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能任尖峰指哪兒打哪兒，活在他們的威脅之下。我們缺少很多東西，符石、武器、裝備、刷怪點，只要尖峰一天壓在我們頭上，我們就一天沒法去打，我們不可能老是靠狩獵模式賺積分，太危險了，也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其實做這個決定，我心裡很害怕，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們不反抗，最後還是要死，那就反抗吧。”

　　沒錯，那就反抗吧。

　　自離開新手村以來，他們就長期活在尖峰和假面的陰影之下，又憋屈又窩囊，很多該做的事情、該去打的東西，都因為這兩個大公會的威脅而束手束腳，甚至幾次險象環生地去打狩獵副本，他們原本可以得到更多、變得更強的。擂臺一戰，暫時解決了假面，但尖峰依舊是最大的威脅，就像沈悟非說的，他們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就算終究難逃一死，他們也要拼了命地去活。

　　喬驚霆咬了咬後槽牙，露出一個堅定又不羈的痞笑：“咱們一路打打殺殺，雖然都是九死一生，但還真的不算敗過，咱們一定能把尖峰一鍋端了。”

　　沈悟非苦笑道：“一鍋端不敢想，尖峰大概有四百多成員，大部分情況下，我們必須智取，利用蔓夫人和假面的勢力蠶食尖峰。最好的結果是，我們能殺掉方遒或者尖峰的老大，只要幹掉任何一個列席者，我們的計畫就成功了，尖峰將再也不能威脅我們。”

　　“方遒。”白邇喃喃咀嚼著這個名字，眸中殺氣彌漫。他還記得當時他將袖珍匕首插進了方遒的脖子，可是方遒卻用一擊，僅僅是一擊，就讓他失去了意識，越是強大的敵人，越能讓他亢奮，他迫不及待想要殺掉方遒。

　　“方遒是早晚要死的。”沈悟非眯起眼睛，“但他最好死在一個Jack的手下，這樣King也滿意，蔓夫人也會更需要我們，遊戲的整體局勢都會發生改變，我們順勢而為，就有機會為自己謀得一個好的局面，至少，沒有什麼局面會比現在更差了。”

　　舒艾自嘲道：“確實，我們的處境一直都不能更差了。”

　　“既然決定了，那就儘早行動吧。”喬驚霆舒展了一下腰身，“已經兩天沒活動了，我們也該去刷刷怪了吧？”

　　“我和刀哥去忙情報的事，你們去刷怪吧，等局都布好了，才能讓蘭蔓上鉤。”

　　“你到底有什麼計畫？”喬瑞都好奇道。

　　“要蘭蔓上鉤，必須趙墨濃先上鉤。”沈悟非笑笑，“等我們搜集到足夠的情報，就會找趙墨濃見面，你們先去刷怪吧，很快就知道了。等一些事情確定下來了，我們再商量積分分配的事。”

　　喬驚霆搓了搓手：“儘快吧，看著那麼多積分不能用，心癢癢。”

　　“別著急，是你的又跑不了。”

　　白邇看看天色，太陽已經落山了，正是時候，他起身：“走吧。”

　　四人坐上雪地車，往大白熊怪點開去，當喬瑞都看到大白熊的時候，直皺眉頭：“你們就刷這麼低等級的怪？才這麼點積分。”

　　“我們實驗了好幾個怪點，這裡性價比最高。”喬驚霆想了想，“我已經打算升級怪點了，需要點時間，你先閉嘴吧。”前段時間接連準備和厲決的擂臺之戰以及獵殺餘海的行動，他的心思自然沒怎麼放在日常刷怪上，經過這些戰鬥，他們實力大增，大白熊確實已經滿足不了他們了，需要換一個等級和積分更高的日常刷怪點，這個他要進虛擬系統裡參考。

　　喬瑞都一臉無聊，下了車就自顧自地打了起來，其他三人也跟了上去，非常默契地獵殺大白熊。

　　觀察了一會兒，喬瑞都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們配合得不錯啊，這大白熊你們刷了多久了，居然這麼熟練。”

　　“很久了。”

　　“怪不得……”喬瑞都有些不情願地說，“這麼看來，速度挺快，性價比確實還不錯。”

　　喬驚霆輕哼了一聲，有些得意。等他們刷更高等級的怪，再讓喬瑞都看看什麼叫“速度快”，他現在實力愈強，對戰高級怪所能積累的經驗和嫺熟度就愈快，只要花上幾個小時在虛擬系統裡對戰，他們就能在短時間內掌握怪的弱點和行動軌跡，他還有的是讓喬瑞都吃驚的。

　　不過，他是不會把虛擬系統和太歲項鍊的秘密告訴喬瑞都的，就像沈悟非的雙重人格一樣，他總覺得，這小子是個不安定因素，他也無法信任這樣的人，哪怕這個人和他有血緣關係。

　　喬瑞都在他們的指導下，很快就熟悉了大白熊的攻擊模式和弱點，漸漸地也和他們產生了戰鬥的默契，四人彼此配合，刷怪的速度非常之快，一晚上就各賺了一千多積分。喬瑞都算了算，和他平時跟著禪者之心的人組隊去刷怪賺的竟然沒差太多，他以為在這種偏遠小城，有這麼點人數，積分應該異常難賺，看來是小瞧了這幫人了。

　　不過，積分只是強化自身的一部分，可能是最重要的，但不是之一，想要變得更強，就要全副武裝，符石、武器、裝備這三項缺一不可，尤其是面對的敵人越來越強大之後，裝備的差距完全可以決定生死，而被尖峰逼得躲在這裡的驚雷戰隊，最缺這三樣，也難怪要揭竿起義了，確實是被逼到一定份兒上了。

　　他們打了一夜，盡情發洩著每個人都背負著的巨大的壓力，直到天邊泛白，才稍事休息，然後趁著太陽還沒徹底升起來之後，就連刷了幾個小時，直到白邇感到不適。

　　喬瑞都還挺上癮，畢竟現在他沒了禪者之心的靠山，也急需積分喂自己：“這就回去了？休息一下繼續吧。”

　　“白邇受不了太陽。”喬瑞都把白邇往雪地車上推，“三個人的效率比較低，不如太陽下山之後一起來刷，這期間我們可以休息、鍛煉，我們平時都是這麼安排的。”

　　喬瑞都冷冷一笑，嘲諷道：“哦，對，他怕太陽。”

　　白邇淡漠地瞥了喬瑞都一眼，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