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喬驚霆感覺冷汗都下來了：“我們，要不要去確認一下？”

　　“走。”鄒一刀率先沖出了陰影，朝著花店跑去。

　　這一段路遮掩較少而腐屍較多，倆人很快就被發現了，那些東西成群結隊地朝他們聚攏而來。

　　鄒一刀的機械臂揮了出去，一下子掃倒了堵在門口的腐屍，沖進了花店，花店裡的陳設跟他們記憶中差不多，除了沒有人為破壞的花架和嶄新擦痕的門框，這個花店看上去是從它廢棄的那天起就再沒有被光顧過，地上厚厚的積灰，連一個腳印都沒有，絕對不是他們曾經進來的那一個。

　　倆人對視一眼，鄒一刀一拳將那破爛的實木大門打穿了一個窟窿，又把搖搖欲墜的窗戶框踹飛了。

　　喬驚霆已經退了出去，用鐧開路，同時叫道：“我們退出小鎮？”

　　“對，重新進來一次，看看是不是還是這個花店！”

　　倆人各殺了幾隻腐屍，才沖出包圍，順著主路拔足狂奔，把腐屍群遠遠甩在了後面，再一次離開了輪回鎮。

　　跑了良久，遠處房屋陰影依稀可見，他們從鎮尾逃出去的，這次出現在了鎮頭。

　　喬驚霆喘了口氣：“如果這次又變了呢？”

　　“那我們就必須找到我們初來的那個時空，否則我們永遠也找不到他們。”

　　“走，進去看看。”為了躲避大波的腐屍，這回他們從房頂上走，只是大部分的房子，房間距都有些寬，他們還是不免要落到地上。幸而鎮子不大，幾近波折，他們又來到了花店附近，遠遠就見那花店的窗戶框完好地按在牆上。

　　倆人同時歎了一口氣，累得躺倒在房頂上。

　　“這他媽到底什麼情況。”

　　鄒一刀臉色極其難看：“不知道，大概是什麼平行空間之類的吧，也許我們從花店走出來的那一刻起，輪回鎮就已經不是我們初來的輪回鎮了，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我們找不到他們了。我們每次離開輪回鎮，都是真的離開了，但也沒有離開，我們離開的，是前一個輪回鎮，但是又會回到一模一樣的另外一個輪回鎮。”

　　“真他娘的……”喬驚霆咬牙道，“我們要怎麼才能回到有他們在的那個輪回鎮？要是沈悟非在就好了，憑我們的腦袋，什麼時候能想清楚這個問題？”

　　“只能靠自己了。”鄒一刀咒駡了一句，“現在只剩下一個笨方法了，就是不停地離開，進入下一個輪回鎮，也許運氣好，就剛好能回去，我們不知道這裡一共有多少個平行空間，但總有一定的幾率吧。”

　　“那也不用去花店確認了。”喬驚霆在心裡叫道，“悟非，你能聽到嗎，悟非？”

　　果然沒有回音。

　　“不是這個。”喬驚霆坐了起來，神情沮喪。進入深淵遊戲以來，他從來沒體會過這樣的恐慌，不是來自外界的強大勢力，而是發自內心的、從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恐慌，不管他們面對多麼厲害的怪物、人，總是有形有質，可以拼死一搏的，可眼下經歷的詭異狀況，可能是他們費勁力氣都破解不了的，這種無力感能一點一點擊潰人的心理防線。

　　“輪回鎮原來是雙重意思。”鄒一刀點上一根煙，含在唇邊，“白天與夜晚的輪回，平行空間的輪回，餘海這個畜生，為什麼要選這種鬼地方。”

　　喬驚霆站了起來，借著暗淡的月光，俯瞰著這個陰森的鬼鎮，目光冰冷而堅毅：“走吧，今晚閒不住了。”

　　——

　　時間靜靜地流逝，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會來、或會不會來的未知，那滋味兒簡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舒艾歎了口氣，緊緊抱住了肩膀，沉聲道：“我們真的就這麼等下去嗎？萬一他們碰到危險了呢？”

　　沈悟非緊蹙著眉，心裡滿是糾結。一方面，他們處於一個暫時安全的地帶，當兩個主戰人員都不在的情況下，主動打破這種安全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另一方面，他們的同伴可能正在外面遭遇危險，等著他們去救……

　　白邇低聲道：“我不會在這裡等一晚上的，這個屋子既然是安全的，你們就留在這裡，我自己去找，如果有情況就叫我，我一定會回來。”

　　喬瑞都滿不在乎道：“著什麼急，他們又沒死。”

　　雖然溝通網聯絡不到，但是降魔榜上還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要名字沒在降魔榜上消失，人就肯定沒死。

　　“但他們肯定很危險，不然不會這麼久都不回來。”舒艾咬牙道，“白邇，我跟你一起去吧。”

　　“要出去就一起出去。”沈悟非歎了口氣，“這個房子不知道能安全到幾時，大家最好一起行動。”

　　喬瑞都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我先派我的蠱在鎮子裡巡視一圈。”沈悟非咽了口口水，盯著客廳的窗戶，窗簾雖然合得嚴嚴實實，但是窗外攢動的影子依舊很恐怖。如果要把翼龍放出去，就勢必要打開窗戶或者門，那些腐屍就……他想了想，“不行，還是得出去放，這個房子很可能是給低等級的保護，就像新手村的房子那樣，如果房子被破壞了，我們就沒有一個可以回來的安全地帶了。”

　　“那就走吧。”喬瑞都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肩膀。

　　白邇看著他，眼睛在黯淡的光線下顯得超乎尋常的明亮：“我不管你是什麼能力，保護好他們兩個。”

　　“廢話，難道保護你嗎。”

　　沈悟非指指窗戶，鼓起勇氣說：“白邇，你把那個窗簾拉開，讓我適應適應。”

　　白邇一把拉開了窗簾，由於力氣太大，直接把窗簾給扯掉了。

　　沈悟非嗷叫了一聲，一副心臟病要發作的樣子，扭過了臉去。

　　舒艾也滿臉的恐懼，簡直不敢直視那趴滿了腐爛的臉的窗戶。

　　以往經歷的噁心之最，也不過就是海妖幼蟲了，可那畢竟是蟲子，跟他們不是一個物種，那種衝擊力跟眼前這些東西無法相比，光是這樣隔著窗戶看著，已經讓人恐懼至極，何況要走到他們中間去。

　　喬瑞都雖是一臉厭惡，但並不害怕，白邇則更是淡定自若，扭頭看著沈悟非和舒艾，“你們真的要出去嗎？”

　　舒艾點點頭，顫聲道：“走。”

　　白邇直接就打開了門。

　　“啊——你急什麼！”沈悟非尖叫一聲，直接躲在了沙發下面。

　　喬瑞都一把將他拎了起來，邁開長腿往門口跑：“把你的蠱放出來。”

　　“等等，我、等等，等等啊——”沈悟非大叫著被推進了腐屍堆裡，瞬間召喚出了十多隻機械蜘蛛，將腐屍群沖散，同時將他們圍在中間，他又放出了兩隻翼龍，嘶叫著上了天，往南北兩頭飛去。

　　白邇早已經忘了不能殺平民的規則，畢竟眼前這些東西，讓人無法跟“平民”兩個字聯繫到一起。

　　當他的傘刺穿了一個“平民”的顱骨，沈悟非的機械蜘蛛將一個“平民”撕碎的時候，他們同時收到了系統提示。

　　沈悟非臉色微變：“這些腐屍不能殺，會扣積分！”

　　喬瑞都詫異道：“什麼？”

　　舒艾卻更加驚詫地看著喬瑞都。

　　喬瑞都的雙手，不知何時變成了兩把象牙白色的長刀，那長刀還升騰著薄薄的白煙，此時，一把長刀正將一個腐屍的脖子刺了個對穿。他皺起眉，顯然也看到了系統提示，“艸，居然扣分？”

　　“你……你是什麼能力？”舒艾不解地問道。

　　喬瑞都微微一笑：“舒艾姐姐叫我名字的話，我就告訴你。”

　　白邇一把撞開他：“別擋道！”他旋身而起，踩著一個腐屍的腦袋躍上了半空，同時撐開了那把黑傘，居高臨下地壓了下去。

　　腐屍被壓倒了一片，白邇跳起身：“快走！”

　　沈悟非不得已，只能操控著機械蜘蛛去踢那些腐屍，但機械蜘蛛的八隻腿都是金屬刀腿，從來奔著殺人見血的，並不適合幹這種清道夫的活兒，不小心就又插死了幾個。

　　沈悟非“啊啊”叫了一聲。

　　“你小心點啊，不是扣分嗎！”舒艾再次擴大能量防護罩的範圍，因為白邇離他們越來越遠了，“白邇，不要跑太遠！”

　　“這個副本簡直變態。”沈悟非快速解釋道，“我的積分被扣成負的了，只要我完成任務，負多少就會變成正多少，如果完不成就……”

　　“媽的，果然變態。”喬瑞都露出嗜血地笑容，“那只要完成任務不就好了嗎。”

　　舒艾勸阻道：“不要衝動，儘量不要殺掉他們。”

　　喬瑞都嘴上雖是那麼說，自然也不敢大開殺戒，誰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務，萬一失敗，要麼死，要麼帶著大量負積分回去，也挺慘的。

　　天邊嘶叫著飛來兩隻舒展著巨大羽翼、拖著長長尾巴的翼龍，在他們頭頂來回盤旋。

　　沈悟非急道：“我的翼龍沒發現他們。”

　　“整個鎮子都找過了嗎？”白邇喊道。

　　“都找過了，反正外面是沒有，室內無法搜索，我故意讓它們發出叫聲，他們應該認得翼龍的叫聲，可是並沒有出來。”

　　“那就讓它們飛得再遠一點。”喬瑞都說著，右手的長刀突然像臘一樣融化了，那堅硬的長刀變成了淅淅瀝瀝地粘稠的濃漿，上面還冒起一個一個地小氣泡，同時散發出陣陣熱氣和白煙，他揮手一甩，濃漿撒了出去，掃中了一片的腐屍。那些濃漿一沾到腐屍，就發出啪滋的聲響，瞬間在他們身上腐蝕出一個個地洞。

　　是酸？！

　　沈悟非不解道：“為什麼你可以把手變成……”

　　“小心。”舒艾一把按下他的腦袋，一刀砍掉了一隻從跳過來的腐屍的腦袋。

　　砍完之後，舒艾又噁心又懊悔，可是危急關頭，是真的控制不住。

　　“別廢話，趕緊派你的蠱去找他們。”

　　白邇身輕如燕，又速度極快，在其他人還被圍困的時候，他已經輕巧地沖出了腐屍群。

　　“白邇——”舒艾在他背後叫道。

　　“我把村子轉一遍，很快回來！”白邇扔下一句話，眨眼間人就消失在了黑夜中。以他的速度、夜視能力、加上變色龍符石，在村子裡轉一圈也花不了太長時間，而且腐屍還堵不住他。

　　沈悟非沒辦法，只好再次放出翼龍，這一次，他會讓它們低空飛行，看得更仔細一些，同時到村子外面看看。

　　喬瑞都和舒艾也不再試圖突圍，他們全力保護好沈悟非，讓他跟著白邇一起進行地毯式搜索。

　　白邇如幽冥一般飛速穿梭在小鎮的各個角落，在急速奔跑之下，他的速度已經快到肉眼難辨，黑夜的輪回鎮，到處回蕩著他的叫喊聲：“霆哥！刀哥！”

　　一間一間房子搜索，他越是找，心就越往下沉，這麼大的陣仗，又是翼龍在天上飛，又是他在地面尋，但凡那倆人還有意識，就不可能聽不到，人到底去哪兒？！

　　白邇開始著重留心打鬥痕跡，如果他們真的出了事，至少該有打鬥痕跡吧，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就消失了。可令他失望的是，整個小鎮，竟然都沒有找到什麼明顯的打鬥痕跡，任憑他夜視力再好，也發現不了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突然，溝通網裡傳來了沈悟非緊張的聲音：“白邇，你看到我的翼龍了嗎？”

　　白邇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的翼龍，你看到他們了嗎？”

　　白邇仰起頭，他剛才確實還聽見翼龍在叫，現在已經不知道它們去哪兒了，他回道：“沒有，我這邊也沒發現他們的蹤跡。”

　　沈悟非正焦頭爛額，因為他碰到了從未碰到過的事情——他的兩隻翼龍突然脫離了他的控制，莫名其妙在他的精神網裡消失了。

　　白邇不死心，繼續在鎮子裡狂奔，在這樣的急速奔跑下，他已經相當疲倦，但是不找到人，他根本不想停下來。

　　霆哥，你他媽到底去哪兒？！

　　“不見了？”舒艾顫聲道，“怎麼會？是不是飛太遠了？”

　　沈悟非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有恐慌、有驚詫、有疑惑，他咬了咬牙，斷然道：“我們先回房子裡。”他同時在心裡呼喚白邇，“白邇，回來，馬上回房子裡，別找了。”

　　“我再找找。”

　　“別找了，你在這裡找不到他們，快回來。”沈悟非的語氣難得嚴肅了起來。

　　白邇沉默了一下，“嗯”了一聲。

　　幾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打到積分全都變成了負值，才狼狽地躲回了屋子裡。

　　白邇癱坐在門邊，大口喘著氣，他已經好久沒這麼累過，在鎮子裡來回狂奔了三圈，這樣的體力消耗對於他這樣強調敏捷的戰士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沈悟非一言不發，面色凝重地坐在沙發上，就連窗戶上那些猙獰的臉他都看習慣了。

　　喬瑞都一身髒汙，先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回來發現三個人還在那兒沉默地坐著，不耐煩道：“還他媽在這兒幹坐著？有屁快放，到底怎麼回事！”

　　舒艾和白邇也都默默地看著沈悟非。

　　“我們真的碰到大麻煩了。”沈悟非歎了口氣，“我的翼龍不見了。”

　　舒艾高聲道：“更大的麻煩是兩個大活人不見了吧！”

　　經歷了剛才一役，幾人從視覺到身體到心理，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不僅白白出去在噁心的腐屍堆裡轉了一圈，還每個人扣掉了大幾百的積分，甚至人沒找到，還把蠱給丟了，每個人的情緒都糟糕到了極點。

　　沈悟非抱住了腦袋：“蠱是一種，完全按照我的意識行動的活死物，除非有外力阻止，不然就一定會回到我身邊，可是它們現在卻不見了。”

　　“那麼什麼情況下，它們會突然不見？”

　　“三種情況。第一，它們死了，但是在我們的精神力失聯的時候，它們還活得好好的，沒有遭到任何攻擊，所以至少它們不是因為遭到攻擊而失聯的，可以排除這個可能；第二，有更高級的蠱師奪取了我的蠱，但是擁有這種級別精神力的，至少也該是列席者，餘海不是蠱師，最關鍵的是，奪蠱沒有那麼簡單，我一定會察覺到，所以也可以排除這個可能。”沈悟非沉聲道，“那麼就只剩下第三種可能了。”

　　“說。”白邇緊緊握住了拳頭。

　　“我的蠱進入了跟我們不同的時空，完全隔絕了我們之間的精神力聯絡。”沈悟非抬起頭，眼神充滿了不安，“就像刀哥和驚霆一樣，在溝通網裡、也在這個鎮子裡，完全消失，不留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