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天他們都喝了不少。

　　暈暈乎乎躺在床上的時候，喬驚霆的大腦反而異常地思路清晰、活躍，他在回憶和厲決決鬥的全過程。那幾次的險象環生、獸口脫險，到現在都讓他心有餘悸。如果沒有那個八角護心鏡，如果沒有那件高達8000積分的納米合金戰衣，如果沒有最後階段所有人晝夜不休幫他攢的積分——缺少了其中任何一樣，可能他都不會贏。

　　能從擂臺上活著下來，他的同伴們功不可沒。如果說進入這個殺千刀的深淵遊戲究竟有什麼好處，那只有結識了舒艾、白邇、鄒一刀和沈悟非這四個人吧，他對此充滿了感激。

　　他想起決鬥最後的一幕，把驚紅鐧拿了出來，湊到眼前檢查了一下鐧身，果然被厲決的牙齒咬出了淺淺的牙印兒，能把這麼硬的合金都咬出痕跡來，足以可見厲決的咬合力多麼驚人，他到現在都還覺得發生的一切不太真實。

　　他把驚紅鐧放在了手邊，拿出了腦波加速器。他想進虛擬系統裡拿拿好東西，正好他也困了，順便睡一覺。

　　他輕輕用匕首割掉了連接著銀冰裝置的一小塊皮肉。

　　——

　　第二天早上，喬驚霆被叫醒了。

　　他茫然地睜開眼睛，看著白邇也在茫然地看著他。

　　“白邇？”喬驚霆坐了起來，摘掉了頭上的腦波發射器，甩了甩發暈的腦袋，“怎麼天亮了？”

　　“你睡了一夜。”白邇皺眉道，“你不是剛睡了一天一夜嗎，怎麼這麼能睡。”

　　“可能消耗太大了，也可能是喝酒了，不知不覺就……咦？”喬驚霆突然感到有什麼不對勁兒，他昨天喝酒喝暈了，然後躺在床上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然後……然後他好像要進入虛擬系統，接著呢？他睡著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銀冰裝置確實被他暫時割離了，可是，他怎麼不記得自己進入過虛擬系統？他好像就是睡了一覺醒了。

　　白邇奇道：“你怎麼了，這麼不對勁兒？”

　　“我……”喬驚霆敲了敲腦袋，一時也有些懵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想來想去，可能是他太疲倦，睡忘了？他以前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因為太過疲倦進入虛擬系統，結果睡過去了。

　　不過，以前也沒經歷過這麼大消耗的戰鬥，所以，也算情有可原吧。他並沒有太在意了，起身下床，“今天咱們是不是就得回鬥木獬了？”

　　“明天。”

　　“哦，糊塗了。”喬驚霆打了個哈欠，“沈悟非呢？”

　　“客廳，就等你開會呢。”

　　“好好。”喬驚霆朝浴室走去，抓著牙刷捅進嘴裡，有些粗暴地刷著牙。

　　白邇站在喬驚霆身後，欲言又止。

　　喬驚霆從鏡子裡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你的項鍊，我當時想幫你拿回來的，但是喬瑞都不給。”白邇的眼神透出幾分冰冷。

　　“哦，他就那德行，我會親自找他要的。”喬驚霆咕嚕咕嚕地漱著口。

　　“你如果不想去找他，我代你去。”

　　“不用了。”喬驚霆笑道，“這事兒只能我自己去，他是不會放過任何找我不痛快的機會的。”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把項鍊給我。”白邇脫口而出。

　　喬驚霆愣了愣，白邇那微抿著的唇洩露了他的不快，喬驚霆抓了抓頭髮，“他是我……你知道的，他知道我家在那兒。”

　　“你家在哪兒，你告訴我不就行了，你們倆那樣的關係，他會幫你把項鍊送回去嗎？”白邇冷冷地說，“但是我會，發生什麼事都會。”

　　喬驚霆笑著揉了揉白邇的頭：“謝謝啊，我知道你會，當時嘛，也沒想那麼多。 ”

　　白邇低著頭，沒有說話。

　　喬驚霆摟著白邇的肩膀：“別生氣啦，我不是不相信你能離開遊戲，我真就是走到他面前，突然想起來了，你看我往擂臺都走了一半了，再折回去，威風就全沒了。”

　　白邇想了想那個畫面，是有點滑稽，忍不住有點想笑。

　　“走了，開會去。”

　　沈悟非正窩在沙發裡看書，見他醒了，就有些期待地看著他：“怎麼樣，拿到什麼好東西了嗎？”

　　喬驚霆鬱悶道：“我可能太累了，給睡過去了，什麼都沒拿。”

　　“哦，沒事，我們明天才走呢，你還有時間。”

　　鄒一刀咧嘴笑笑：“你可真夠能睡的。”

　　“受了那麼重的傷，也是正常。”舒艾道，“身體感覺還好嗎，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挺好的。”喬驚霆甩了甩胳膊，“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了。”

　　“好，來，我們商量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幾人圍坐在餐桌前，喬驚霆一邊剝小橘子，一邊聽著。

　　“晚一點，舒艾要給喬瑞都發一個私聊，以你的名義。”沈悟非看著喬驚霆，“可以吧？就說你要去禪者之心拿你的項鍊。”

　　喬驚霆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哼唧了一聲。

　　“然後，我會和你一起去，你們三個就不要去了，容易引起懷疑。”

　　“我才不會去。”鄒一刀低聲說。

　　“到了禪者之心，見到喬瑞都，我會向他說明來意。”

　　“如果他不肯引薦呢？”喬驚霆嘲諷道，“他才不會幫我呢。”

　　“談話的部分我來負責。”沈悟非倒是頗有自信的樣子，“我們不是去找他幫忙的，更是帶去一個合作，你忘了嗎，餘海。”

　　“哦……嗯，明白了。”喬驚霆悄悄看了鄒一刀一眼，見鄒一刀表情漠然地抽著煙，顯然是在把情緒隱藏在表皮之下。餘海這兩個字，是鄒一刀心頭最大的一塊石頭，無論是為了鄒一刀，還是為了他們的計畫，都一定要把這個人剷除掉。

　　“你如果真的能見到韓老，打算找他說什麼？”舒艾好奇地問。

　　“我有一些想法，我現在還不確定，要和他聊過之後才行。其實遊戲中身居高位的那幾個玩家，多少都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Ｋｉｎｇ我們接觸不到，蔓夫人我試探過，她似乎真的不知道什麼，尖峰和假面我們不可能去找，那麼就只有禪者之心了。”沈悟非皺了皺眉，“他們跟我們一樣，不會把離開遊戲的唯一希望寄託在成為‘尊’上面，他們廣納賢才，也在嘗試破解遊戲，比如假面的首領做的一系列實驗，韓老的則更唯心一些，我一直就聽說，他對這個遊戲、對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有特殊的見解。”

　　“那你們小心一點。”舒艾鄭重道，“雖然現在禪者之心跟我們沒什麼恩怨，但是驚霆一戰成名，太扎眼了。”

　　“放心吧，禪者之心行事還是比較磊落的。”

　　喬驚霆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他是真的一點都不願意去見喬瑞都，尤其還是“有求於人”。

　　“基本上也就這些事兒，驚霆，你要是不幹別的，就儘早進入虛擬系統，多呆幾個小時，把能拿的東西全都拿走，下次再來，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知道了，我現在就進去吧，你們天黑把我叫醒。”

　　“ＯＫ。”

　　喬驚霆吃了頓早飯，就返回了房間，認真扣上腦波增強裝置，平躺在床上，再次進入了虛擬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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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驚霆又一次被白邇叫醒。他醒來的一瞬間，整個人有點懵：“你……怎麼了？”

　　白邇更是莫名其妙：“什麼怎麼了？”

　　“我才剛進去你怎麼就把我叫醒了？”

　　白邇眨了眨眼睛：“天都黑了。”

　　喬驚霆呆了一呆，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窗外果然已經是暮色降臨，他低頭，攤開掌心，銀冰裝置就在自己手裡。

　　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他沒有進入虛擬系統就醒過來了？好像他閉上眼睛才是一秒鐘之前的事！

　　白邇見他臉色大變，也有些緊張：“霆哥，怎麼了？”

　　“我……”喬驚霆脫掉了腦波增強的帽盔，“白邇，我需要再進入一次，這一次你早一點把我叫醒，就……十分鐘吧，好嗎。”

　　“好。”白邇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喬驚霆這麼慌張的樣子，也不急著逼問他。

　　喬驚霆甚至來不及回床上躺好，就把銀冰裝置扔到了一邊，身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白邇扶住他，將他放回了床上，眼睛就盯著牆上的復古時鐘，跟著那走針“噠噠噠”地轉動。

　　十分鐘一到，白邇馬上把銀冰裝置放回喬驚霆的皮膚上，喬驚霆瞬間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白邇。

　　白邇皺起眉：“霆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喬驚霆緩緩坐了起來，怔了半晌後，雙手抱住了腦袋，沉聲道：“媽的，有點麻煩，我無法進入虛擬系統了。”

　　白邇也沉默了：“我去把他們叫來。”

　　喬驚霆點了點頭。

　　白邇把沈悟非幾人都叫了起來，沈悟非聽完之後，也怔了足足好幾秒鐘，非常不願意相信：“怎麼會呢？”

　　喬驚霆搖搖頭，眉頭緊鎖：“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其實我昨天晚上就打算進去了，結果一覺到天亮，我還以為是我睡得太死，進去了都不知道，結果剛剛又試了兩次，真的進不去。我現在跟你們的反應是一樣的，一旦脫離了銀冰裝置，我就會徹底失去意識，沒有任何別的反應。”

　　“怎麼突然之間會這樣，明明之前好好的，決鬥之前都……”沈悟非低頭思索著什麼。

　　“想一想決鬥前後有沒有什麼變化，身體上的，之類的。”鄒一刀也急得一直抽煙。

　　能夠進入虛擬系統是喬驚霆一個巨大的優勢，而且對整個團隊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憑著這個ＢＵＧ，喬驚霆不僅僅拿到了很多物品，而且對於刷怪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他們之所以打怪的速度能比別人快兩到三倍，就是因為喬驚霆有大把的時間去熟悉那些怪物的攻擊模式啊！

　　如今這個ＢＵＧ突然之間就不存在了？難道被修復了？這一時之間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舒艾突然道：“驚霆，你的項鍊……”

　　幾人同時抬頭，看著舒艾。

　　舒艾不太確定地說：“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了，儘管你在決鬥裡受了重傷，可是現在已經完全康復了，身體和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你的項鍊不在了。”

　　沈悟非點點頭：“沒錯，只有這一點前後不一樣。”

　　喬驚霆呆呆地說：“可那就是個很普通的項鍊啊，是我姥爺留給我的遺物，一點都不值錢。”

　　“那是什麼材質的？看上去像什麼石頭或者樹皮？”

　　那個項鍊實在長得其貌不揚，而且喬驚霆常年掛在脖子上，他們都沒怎麼見過的，自然也從未在意過。

　　“那是一小片太歲。”

　　“太歲？！”沈悟非驚訝道，“那個項鍊是太歲？”

　　“是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吧，我上網查過，最多就是算比較貴的藥材，但是那麼一小塊，也不值錢。”

　　“你是怎麼得到的？”

　　“是我姥爺留給我的。他年前的時候在生產隊幹活，跟工友從地裡挖出來一塊巨大的千年太歲，聽說很值錢，被生產隊充公了。當時鋤頭刨下來的一小塊，他們偷偷藏起來，回家就幾個人分了，那麼一小點，既不能賣錢，也不能入藥，純粹就是為了討個吉利吧，所以我姥爺一直帶著，他去世之後，就留給我了。”喬驚霆始終不太相信，這一切跟那塊平凡的項鍊有什麼關係，他問道，“有關係嗎？”

　　“有沒有關係，只能等你把項鍊拿回來之後才知道，不過，太歲並不是個普通的東西。”

　　鄒一刀奇道：“太歲是個什麼東西？好像一直沒有特別權威的定論，反而被民間傳傳得特別神奇，什麼能治百病之類的。”

　　“那確實是傳說，實際上太歲的藥用價值並沒有多高，至少從目前的研究來看，它沒什麼不可取代的藥用價值，但是它確實有一點最特別。”

　　“什麼？”

　　沈悟非道：“你們知道吧，地球上的生物，可以分為三個最大的類別，分別是動物、植物和細菌。”

　　幾人點點頭。

　　“可地球上以發現的物種之中，還有第四個類別，而且這第四個類別，目前為止僅發現了一種生物，它就是——太歲。”

　　幾人略表驚訝。

　　“太歲，同時具備動物、植物和細菌的特點，但又不能歸類於這三種的任何一種，太歲是粘菌、細菌和真菌構成的一種稀有的聚合體，它還有個名字叫‘肉靈芝’，就是它具備動植物的一些特性，地球上僅此一種生物能這麼奇怪。”

　　舒艾感歎道：“原來還有這麼奇怪的東西，不會是外星來的吧。”

　　“太歲常年埋于土下，通常都是上千年的壽命，非常稀罕。但它具體是怎麼來的，為什麼形成，有什麼價值，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現在科學界都沒有準確的定論，主要也是因為它的研究價值不是很高，所以研究得人少，它確實不像是地球生物，所以民間傳說對它做出了很多誇大。”

　　“難道，這種生物跟這個遊戲有什麼關係。”白邇輕聲說道。

　　“如果驚霆進入虛擬系統的關鍵是太歲，那麼就一定有關係。”沈悟非的表情難掩興奮，“我現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這一點，你們明白嗎，這可能是我破解遊戲的一項重大的突破！”

　　幾人也都有些激動，尤其是喬驚霆，如果那塊太歲真的是他能夠進入虛擬系統而別人不能的原因，那他姥爺一定是在冥冥之中守護著他吧。他想到對他非常寵愛的姥爺，又想到了還躺在醫院，生死未卜的姥姥，鼻頭頓時有些發酸，他低下頭，強行掩飾住了。

　　“今天什麼也別想了，好好休息吧。”沈悟非道，“明天我們就去禪者之心，儘快把這件事搞明白，看來明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啊。”

　　喬驚霆點點頭，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口。自從他姥爺去世之後，十幾年來，這枚項鍊他一直戴在身上，他雖然不迷信，但這件遺物是他感情的一處寄託，無論它是不是進入虛擬系統的鑰匙，他都要把項鍊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