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們沒敢叨擾韓老太久，聊了不足一個小時就告辭了，但那一番對話，已經對他們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沈悟非更是一路都沒怎麼說話。

　　喬驚霆很想留在亢金龍試試進入虛擬系統，一來可以驗證究竟是不是這枚太歲起到了作用，二來，若是可行，他可以把亢金龍的東西搜刮一番。但沈悟非覺得他們留在這裡太久，會引人懷疑，只好作罷。

　　回到了鬥木獬，舒艾想問問他們談得怎麼樣，沈悟非卻默默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

　　鄒一刀不解道：“他怎麼了？”

　　“我們今天見了韓老……哎，從頭說吧。”喬驚霆把今天在亢金龍發生的事都描述了一遍。

　　“藏象……”鄒一刀思索道，“我倒是聽過，沒想到會有這麼玄乎的解釋？”

　　“其實，我們一直就對自己的身體知之甚少。”白邇道，“就好比經絡，我們都知道它就存在於我們的身體，可它是什麼樣子的，它怎麼發揮作用的，它是什麼構成，如何工作的，我們幾乎一無所知。”

　　“對。”舒艾點頭道，“人體內蘊藏著陌生潛能這一點，可不止中醫提出過，很多西方論著都有這樣的說法，我們在歷史中不斷地發現蛛絲馬跡，但就是無法成系統地研究這些東西。”

　　喬驚霆抓了抓頭髮：“如果韓老說的是真的，那麼我們都是通過洗神髓，啟動了體內的藏象系統，所以才會獲得這些超人的能力？聽起來倒是挺像那麼會事兒的。”

　　他們能從一個普通人變成怪物，總該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其實最符合人類知識體系的理解，該是像駭客帝國裡那樣，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人為製造出來的幻象，他們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僅僅是這顆腦子在意淫，但是，無論是假面首領的研究，還是沈悟非的研究，都已經否定了這種可能。那麼眼下只有兩種可能了，第一，沈悟非等人的研究結果是錯的，是被蒙蔽了的，第二，一定有某種方式，把他們從根本上變成超人。

　　他們希望是後者，至少沒人願意活在培養皿裡，也不願意一覺醒來，所有的強化都是一場空，他們的身體甚至會因為常年不活動而肌肉萎縮，這誰接受得了。

　　“這事兒啊，還是讓沈悟非想去吧，我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鄒一刀看了喬驚霆一眼，“項鍊呢？拿回來沒有？”

　　喬驚霆從衣領裡拽出項鍊，得意地晃了晃：“白邇幫我搶回來的。”

　　鄒一刀咧嘴一笑：“那你趕緊去試試吧。”

　　“好嘞。”

　　喬驚霆也早已迫不及待，他回了房間，馬上進入了虛擬系統。

　　當他睜開眼睛，看到那熟悉的虛無空間時，他激動得嚎叫了一聲！

　　竟然真的是因為太歲！

　　這一刻，他的心情極為複雜，既慶倖又傷感，冥冥之中，姥爺一直在天上關照著他吧，雖然這麼想挺矯情，可他感動得無以復加。如果沒有這片太歲，如果沒有這個猶如神助的BUG，他早在進入遊戲的第一天就死了，又怎麼能活著走到今天。

　　他想起了他臨上擂臺前，白邇對他說的話，白邇讓他相信，自己是被選中的人，自己比厲決更有理由活下去。現在他真的相信了，這一切的巧合，都是命運的安排，而他不會辜負往生的親人，他一定會離開遊戲！

　　白邇很快就把喬驚霆叫醒了，看到喬驚霆醒來那一瞬間的表情，他就了然於心：“真的能進去了？”

　　喬驚霆亢奮地說：“沒錯，真的是因為太歲，真的是因為太歲！”

　　白邇也很高興：“太好了，這確實是個重大的突破。”

　　“沈悟非呢？我要馬上去找他。”

　　“他讓我們不要打擾他，他要一個人思考一會兒。”

　　“……哦，好吧。”喬驚霆興奮得坐都坐不住，眼看外面天色漸暗，自擂臺之戰到現在，他已經休息了三天，每一根骨頭都叫囂著閒不住，於是他道，“去刷怪吧，反正現在也沒事兒。”

　　“好，走吧。”

　　他們叫上鄒一刀、舒艾，去刷大白熊了。大白熊目前為止還能滿足他們的要求，但估計很快就不夠了，每去一次狩獵模式、或經歷一場戰鬥，他們都有所提升，對積分的要求，自然也就更高。

　　——

　　刷了一夜，幾人收穫都不錯。

　　喬驚霆看了看自己的積分。擂臺之戰之前，在所有同伴的幫助下，他瘋狂攢了七千多的積分，幾乎都用在了強化和購買必備物品上，殺死厲決賺了3000積分，這一晚又賺了一千出頭，現在總積分還有4226。

　　目前沒有什麼緊急的戰鬥，他也就沒加點，打算多積攢一些再說，畢竟，捕獵餘海，註定會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

　　眼看天亮了，喬驚霆眯了三個小時，起來之後，按耐不住想要去找沈悟非，結果見到舒艾才知道，沈悟非居然出城了。

　　“出城了？一個人？去哪兒了？”

　　“我問他了，他說要去房日兔買消息，如果有危險會隨時通知我們。”

　　“這小子……”鄒一刀不滿道，“都說了不要單獨行動了，驚霆剛贏了擂臺賽，咱們公會就五個人，肯定早被人盯上了。”

　　舒艾笑道：“賞金之城應該沒關係，自由集市內是不准殺人的，再說，他膽子那麼小，有事情肯定會找我們的。”

　　“看來韓老的那番理論，他很在意啊。”喬驚霆沉吟道，“韓老說很多人都不信，但我聽著卻覺得有那麼點兒意思，悟非肯定就想得更多了，真希望他能早點有結論。”

　　鄒一刀抽了口煙：“現在有結論是不可能的，但一定會有思路。”

　　——

　　到了下午的時候，沈悟非才回來，情緒看上去有些低迷，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

　　鄒一刀拽著他的長髮：“你幹什麼去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沈悟非默默地把自己的頭髮搶了回來：“我想去房日兔買點消息的，就是那天擂臺戰之後，幾大列席者在昴日雞都談了什麼，哪怕有一點料都行，結果什麼都沒買到。”

　　“這麼多事兒等著你呢，你還關心那個。”喬驚霆把他拽過來，激動地說，“我跟你說，真的是太歲。”

　　沈悟非驚訝道：“這……居然是真的……你能虛擬系統了？”

　　“嗯，太歲一回到我身上，我就進去了。”

　　“太好了，太好了！”沈悟非興奮得直搓手，“把太歲給我一下，我要研究研究。”

　　喬驚霆皺起眉，退開了一步：“我警告你，你要研究可以，但絕對不可以把它弄壞。”

　　“放心吧，我哪兒敢，怕你打我。”

　　喬驚霆露出一個壞笑：“打你倒不至於，把你扒光了扔雪地裡怎麼樣。”

　　“那你還是打我吧。”

　　喬驚霆笑著摘下項鍊，拋給了沈悟非：“小心點啊。”

　　“來，你們跟我一起來實驗室，正好韓老說的那些，我也想跟你們聊聊。”

　　幾人跟著沈悟非去到了地下。

　　這個地下車間是生產機器人的，他們來過一次，人工智慧330還在那兒不知疲倦地工作著，但最裡面的一間實驗室他們都沒來過，那是沈悟非研究各種東西的地方。

　　沈悟非拿起一把小刀，對喬驚霆道：“我能刮一點點嘛，就一點點，看不出來的。”

　　喬驚霆皺眉瞪著他。

　　“不然我沒法研究啊，我怎麼也得有個樣本，不能每天去找你要吧。”

　　喬驚霆伸出手：“給我，我來弄。”他接過小刀和項鍊，對著沈悟非遞過來的透明培養皿，在相對隱秘的底部，輕輕刮下了一些碎屑。

　　沈悟非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到了顯微鏡下，拿的時候連呼吸都省略了，生怕一個鼻息就能把那點輕飄飄的東西吹跑。

　　“你覺得這塊太歲有什麼玄機？”喬驚霆問道。

　　沈悟非沒說話，透過顯微鏡仔細看著，過了好半天，發出了一聲歎息：“怎麼可能……”

　　“怎麼了？看出什麼來了？”幾人都好奇地湊了過去。

　　“它居然還是活的。”

　　“什麼？活的？”

　　“對，活的，細胞都在活躍狀態。”

　　喬驚霆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枚太歲，它就像一塊皺巴巴的被曬乾了水分的樹皮，實際上也確實被曬乾了，這麼一個脫離了本體的、被曬乾了水分的、被當成項鍊佩戴了幾十年的東西，是……“活的”？

　　“什麼叫活的？它會動嗎？”白邇問道。

　　“當然不會，我說過了，太歲是一種同時兼備動物、植物和細胞三大屬性的獨有物種，它的外觀更像是植物，本來就是不會動的，但據說剛出土的太歲是會呼吸的——用它自己的方式。現在這塊太歲雖然早就已經跟本體分離了，但它並沒有像失去根的植物那樣死亡，反而一直活著，只是它活著的表達不像動物這樣會動，它只是……怎麼形容呢，從生物學角度上來說，只要這個東西的細胞一直處於活躍狀態，那麼它就是活著的，別管它看上去什麼樣子，不好理解的話，你們就當成冬眠或者植物人好了。”

　　“哦這麼說就懂了。”鄒一刀奇道，“它活著，那它、那它活著幹什麼呢？”他對這小東西滿腹疑問，去不知道該問什麼。

　　白邇冷冷地說：“探討生命的意義？你是認真的嗎？”

　　鄒一刀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說話不要亂插嘴。”

　　沈悟非笑了笑：“其實白邇說得對，探討生命的意義，目前為止，是只有喜歡庸人自擾的人類才會做的事。你問一片葉、一隻貓為什麼活著，這個問題本身就特別特別大，它們不為什麼活著，它們只是活著，其實人類也是一樣的，任何物種，都是活著，有沒有原因都會活著。”

　　“好行行行，又他媽把我繞暈了。”鄒一刀做出一個頭疼的表情，“我就隨口問問，你還來勁兒了，倒是說說為什麼太歲和虛擬系統有聯繫啊。”

　　“我也不知道。”沈悟非搖搖頭，“不過，肯定跟它的特殊屬性有關係，不管怎麼樣，我們已經知道了造成系統漏洞的原因，接下來，就要想想怎麼利用這個漏洞了。”

　　喬驚霆失望地說：“昴日雞和亢金龍的虛擬系統，我還沒進去過呢。”

　　“應該沒機會了。假面這邊的危機雖然暫時解除了，但別忘了還有尖峰，我今天去房日兔才知道，尖峰把我們五個人都放上了賞金榜。”

　　“什麼？那你怎麼沒事兒？”

　　沈悟非訕笑道：“我在那個城市有幾個認識的人，經常跟他們買些情報，跟他們在一起，還算安全，我打聽完消息之後，馬上就回來了，以後也不敢自己去了。”他頓了頓，無奈道，“再說，我的賞金很低，就一塊雞肋的符石，一般人也看不上。”

　　舒艾不解道：“怎麼會這樣呢？當時明明是你的第二人格擊退了方遒，尖峰應該把你的賞金調得很高才對。”

　　“我也對這點很疑惑。”沈悟非歎了一口氣，“但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第二人格究竟做了什麼，也許擊退方遒的，並不是‘他’的能力，而是別的什麼。”

　　“比如？”

　　“呃……比如，智慧？”沈悟非越說越心虛。

　　鄒一刀翻了個白眼：“大言不慚。”

　　“我確實看到了一個黑影，可惜沒看清是什麼。”喬驚霆思索道，“你的賞金這麼低，也許是尖峰擔心我們三個人賞金都那麼高，刀哥還是個１０級玩家，根本就沒人敢來拿這個賞金了吧。”

　　“有道理，尤其是你剛在所有人面前殺了厲決，我們暫時應該不會被賞金獵人騷擾了。”鄒一刀痞笑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沈悟非把那些太歲的碎屑小心儲藏起來：“好了，我們聊聊藏象吧。”

　　“好啊。”

　　“我相信韓老的話。”沈悟非一開始就篤定地說，“我相信我們體內，有一股潛藏的能量，它可能不叫藏象系統，但也是別的什麼，縱觀古今中外，很多宗教、邪教、神秘科學，都在研究這個東西。它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一種能量，只要有適當的途徑、方式、時機，它就能從沉睡中被喚醒。所以我們神話傳說中的那些得到的高僧、飛升的道士，很多表現，都像是覺醒了這個能量系統，難道你們不覺得，我們所獲得的能力，在常人看來，就跟神仙差不多嗎。”

　　“這個藏象系統，聽起來很像靈魂一類的東西。”

　　“是有些相近，在中醫研究藏象之前，這種能量體系就像靈魂的力量，它確實包含靈魂、意識之類的概念，但涵蓋的更廣闊。”沈悟非清了清嗓子，道，“《黃帝內經》中有《素問•六節藏象論》，就是專門講藏象系統的，但只有很簡單的一段話，你們看。”

　　沈悟非知道用嘴說，他們是聽不懂的，乾脆從電腦裡調出來給他們看。

　　幾人看著螢幕上那行複雜的文字。

　　《素問•六節藏象論》曰：“帝曰：藏象如何？岐伯曰：心者生之本，神之變也，其華在面，其充在血脈，為陽中之太陽，通于夏氣。肺者氣之本，魄之所處，其華在毛，其充在皮，為陽中之太陰，通於秋氣，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其華在發，其充在骨，為陰中之少陰，通於冬氣。肝者，罷極之本，魄之居也，其華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氣，其味酸，其色蒼，此為陽中之少陰，通於春氣。脾、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者，倉廩之本，營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轉味而入出者也，其華在唇四白，其充在肌，其味甘，其色黃，此至陰之類，通於土氣。”

　　喬驚霆皺起眉：“看不懂，說的什麼？”

　　“簡單來說，說的是藏象系統、陰陽五行和人體臟器的關係。”

　　“就這樣？”

　　“對，雖然中醫研究藏象，但其實千年來，也就研究出了一些皮毛，遠沒有深挖藏象系統的真實面貌，甚至有少部分學者認為，藏象系統是寄宿在人體內的另一種生命。但是，你們見過無形無質的生命嗎？我認為，藏象系統就是一種能量系統，而且是個非常龐大的能量系統，只是沒有爆發的管道，就像氘和氚，它們本身都微不足道，可一旦經歷了足夠的核聚變，就能摧毀一個星球。人體內這麼多細胞，細胞裡蘊藏著這麼多能量，爆發起來，難以想像那威力。”

　　幾人聽得都有些心臟發顫。

　　“我們對藏象瞭解得太少了。至今，我們仍無法說得清，經絡是什麼，氣血是什麼，精華是什麼，這些概念，始終就是個概念，不被主流科學認可，但是已經傳承了幾千年，早已經根深蒂固地融入中國人的骨血。你們不覺得很神奇嗎，我們對一套甚至不完全瞭解的東西深信不疑，而且在沒有西醫之前，靠它治病療傷，成為中華古文化的重要一脈，卻沒人知道它是什麼、怎麼來的。”

　　舒艾輕聲道：“如果，我們真的是一群覺醒了藏象系統的人，那我們被彙聚在遊戲裡廝殺，意義是什麼呢？”

　　沈悟非搖頭：“現在還不知道，但韓老的這一番話，真的給了我極大的啟發，我覺得，這一切很可能就跟我們體內的能量系統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