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天崇捂住了不住噴血的脖子，雙膝一軟，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

　　這一幕震驚了所有人，不僅僅是因為這突然間發生的變故，更因為，那手持滴著血的利器的人，不是貝覺明，不是趙墨濃，而是——沈悟非！

　　湯靖川瘋了一般地沖了過去，他甚至顧不上沈悟非，只是一把抓住天崇，厲聲吼道：“快用符石，快用涅槃符石！”

　　原來涅槃符石在天崇身上！

　　天崇卻只是捂著脖子，平靜地看著湯靖川，他的眼裡沒有疼痛，沒有憤懣，沒有驚詫，只有異于常人的平靜，仿佛大動脈噴血、生命垂危的並不是他。

　　“天崇！為什麼不治療？為什麼不用符石，快啊！”湯靖川雙目赤紅，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裡瞪出來。

　　在場所有人都跟天崇有一樣的疑問，天崇是頂級國仕，當初舒艾被白妄刺中心臟，也靠著自己頑強地搶回了一口氣，天崇若是全力治癒，或許真的不會死，最不濟，他還有涅槃符石啊！

　　可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平靜地看著湯靖川，滿滿地，眼底竟然生出一絲……嘲諷。

　　湯靖川呆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天崇，他看不懂天崇的眼神，也理解不了天崇的行為，但他知道天崇是故意的，故意不治療，故意不用涅槃符石，這個孩子在尋死。

　　最後，他眼睜睜地看著眼中的生命之火熄滅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曾經綻放的神采，永遠地歸於虛無。

　　“為什麼……”湯靖川已經處於崩碎的邊緣，他嘶吼道，“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在場所有人都在問著同樣一個問題。

　　為什麼，為什麼沈悟非要對天崇下手，為什麼天崇不自救，為什麼他們的計畫會朝著完全預料不到的方向發展，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悟非……你做了什麼……”喬驚霆顫聲問道，“你瘋了嗎……”

　　喬瑞都用陰沉地目光看著沈悟非：“他已經不是沈悟非了。”

　　沈悟非扔掉了手裡的刀，突然仰頭大笑，那笑聲病態而陰森，活脫脫像一個瘋子，這狂妄的、詭異的、宛若地獄羅刹一般的笑聲，他們並不陌生，曾經他們在涿鹿之野的戰場上聽過。

　　沈悟非的長髮無風自動，在空氣中幽幽招搖，他的臉上浮現了一塊青灰色的胎記，足足覆蓋了半張臉，讓他的臉呈現陰陽兩面，他的五官並沒有變化，可神態再也找不出一絲一毫屬於沈悟非的影子，現在的他，神情寫滿陰毒狠戾，一雙眼睛更是像極了毒蛇，僅僅是被他看著，都令人渾身發抖。

　　而他頭頂頂著的名字，也已經不再是“沈悟非”。

　　眼前這個人，從頭到腳，都不再是沈悟非，他是——貝覺明！

　　趙墨濃安靜地站在了這個人身後，他臉上的表情，證明他事先知道一切。

　　而其他人已經要瘋了，尤其是對於驚雷眾人來說，恨不能這是一場噩夢。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熟悉的同伴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那戴著面具的貝覺明又是誰？！

　　喬驚霆悲憤地大吼一聲：“貝覺明，這是你耍的花招！你幹了什麼？！悟非呢？！你把悟非弄哪兒去了？！”

　　那個戴著面具的貝覺明卻無動於衷。

　　反而是陰陽臉的貝覺明，還在怪異地笑著：“呵呵呵呵，終於能跟你們見面了，我等著一天，也等了很久呢。”

　　韓開予臉色慘敗如紙，聲音更是抖得不成樣子：“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悟非為什麼變成了……他？”

　　這個問題在場每一個人都在問，他們要瘋了！

　　喬瑞都沉聲道：“沈悟非的第二人格就是貝覺明，他一直在利用這兩個身份操控著一切。”他指了指戴著面具的貝覺明，“那個，應該就是他身為核心人物的外掛物品，只是一個假的幌子罷了。”

　　戴面具的貝覺明毫無反應。

　　貝覺明陰笑道：“還是你聰明，其實你很早已經懷疑我了吧，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殺掉你。”

　　“你是不敢殺我吧，殺了我，你就無法借力禪者之心除掉江城。”

　　“哈哈哈哈，我真喜歡你的聰明。”

　　喬瑞都握緊了拳頭，臉色極其難看。

　　喬驚霆卻震驚得幾乎要站不穩，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貝覺明笑道：“你們都很聽我的話，最不聽話的，反而是我身體裡的那個孬種，哈哈哈哈哈……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已經是ace了。”

　　沒錯，殺掉天崇的貝覺明，已經是ace了。

　　喬驚霆回憶起跟貝覺明有關的一切，突然發現，所有事情的所有疑點，都可以一一串聯起來。

　　貝覺明和沈悟非從來沒有同時出現在戰場。

　　涿鹿之野一戰，沈悟非力竭躲進狩獵副本，然後貝覺明就出現了。第二次大戰也是一樣的，他們去井木犴救韓開予，沈悟非當時也不在，而他最為不理解的就是當時貝覺明撤退的理由，明明他當時完全可以殺掉蘭蔓，現在想想，結合當時的反應，是他提到刀哥死了，貝覺明的情緒突然失控，那是沈悟非的意識聽到刀哥的死訊失控了！

　　還有那次在鬥木獬，是貝覺明讓天崇阻斷了他們和蘭蔓之間的聯繫，是貝覺明把韓開予帶進房間，是貝覺明用了什麼手段，在他和韓開予“談話”的那兩個小時裡，離開鬥木獬，去青丘之澤殺了蘭蔓！

　　他們回憶起了一切，一切的一切。

　　從最初鬥木獬那一戰，是因為貝覺明，才逼退了方遒，也因為是貝覺明，才能策反了方遒。而所有沈悟非做出的決策，背後似乎都有貝覺明的影子。他們打的每一戰、殺掉的每一個敵人，都在為貝覺明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鋪路，貝覺明借著沈悟非之口，和其他人之手，用最小的代價達到了最大的目的，衝鋒陷陣的是他們，出生入死的是他們，流血流淚的是他們，而貝覺明只是躲在暗處撥弄風雲，就利用了所有人為他賣命！

　　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他們也回憶起沈悟非對自己第二人格的恐懼，究竟沈悟非知不知道，自己的第二人格就是貝覺明，他應該是知道的……那他該有多麼絕望？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在他們看不見的黑暗裡，沈悟非在一個人承受著這絕望的、恐怖的一切，他在利用微弱的機會、渺茫的希望默默地、孤獨地、徒勞地抵抗著。

　　這是一場完全不對等的、實力相差懸殊的戰鬥，可以一眼看到結局的戰鬥，沈悟非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可他還是失敗了……

　　舒艾承受不住地尖叫：“畜生，把沈悟非還給我們！”

　　貝覺明攤了攤手，嬉笑道：“他不會回來了，他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價值了，你們應該感謝我，是因為有我的允許，你們才能見到他，也因為你們這麼聽話、這麼好用，才能活到現在，你們應該知足了。”

　　喬驚霆狂吼道：“你放屁！沈悟非不會消失，該消失的是你，他一定會回來！”

　　貝覺明大笑不止：“我會給他帶去你們的思念。”

　　韓開予指著貝覺明，眼眶充滿了血絲：“你那天……對我做了什麼……我對那天的記憶，一直很模糊……”

　　“只是催眠了你罷了。”貝覺明低笑著，“你也很配合，說不定你潛意識裡，是希望蘭蔓這個累贅早點死呢？”

　　“我殺了你——”韓開予旋風一般沖向了貝覺明。

　　然而，有一個人比他更快行動，更早攻向貝覺明，那是湯靖川，渾身是血、已然瘋狂的湯靖川。

　　貝覺明飛速躲開了，伴隨著他得逞的笑聲，所有機械蜘蛛的槍口都對準了湯靖川和韓開予。

　　白邇叫道：“霆哥，機械蜘蛛！”

　　上百隻機械蜘蛛若是擊中攻擊一個地方，就是千噸的實心鐵疙瘩也能打成碎末，何況是血肉之軀。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沈悟非曾經給過他們的那個數字，那是沈悟非留的後手。

　　喬驚霆毫不猶豫地喊出了那串數字。

　　貝覺明狂笑道：“白癡，我怎麼會讓他得逞。”

　　果然，那上百隻機械蜘蛛並沒有如沈悟非所說的那樣，自毀晶片，停止動作，但它們也並非全無反應，它們集體調轉身體，調整槍口，對準了它們的主人。

　　貝覺明瞬間僵住了，臉色一變：“……不可能。”

　　趙墨濃叫道：“快跑！”

　　喬驚霆瞠目欲裂：“不——”

　　這就是沈悟非的選擇！跟貝覺明同歸於盡！

　　不，那是沈悟非的身體，他會回來，他必須回來！

　　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實際上，也沒有人可以阻止，下一秒，上百隻機械蜘蛛集體朝著貝覺明開火，炮火連天，聲震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