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鄒一刀的情報網有了回復，林於良此時正在尖峰副城柳土獐帶人刷怪，而此時江城和白妄都在涿鹿之野。

　　這是最好的時機，江城和白妄必然不會去涿鹿之野閒逛，很可能也是在打怪，所以多半是不能馬上脫身，不管怎麼樣，此時都是他們偷襲林於良的好時機。

　　舒艾把開戰的資訊傳給了湯靖川和喬瑞都，然後他們就出發了，義無反顧地。

　　鄒一刀等這一刻已經太久，自涿鹿之野一戰，他親眼見到不生不死的白浩鷹成為林於良手下的一隻蠱以後，他沒有一天能夠安然入眠，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就是白浩鷹死灰一般的瞳仁。他的戰友、他的好兄弟，曾經有一雙明亮愛笑的眼眸，勇猛無畏、忠肝義膽，白浩鷹為救自己而死，卻不能安然長眠，還要被林於良從土裡挖出來羞辱，他恨透了林於良。

　　如果可能，他真想親手殺了林於良這個畜生……不過沒關係，他絕對不會讓林於良死得痛快！

　　一隻有力的手鉗住了鄒一刀的肩膀，微微施力，那痛感讓鄒一刀回過幾分神，扭頭看著喬驚霆。

　　喬驚霆正色道：“刀哥，我知道你不是衝動行事的人，但我還是得提醒你一遍，你比林于良高一等級，最後殺他的那個人，絕對不能是你。”

　　鄒一刀點點頭：“放心吧，我不可能為了那個噁心的東西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沈悟非攥著手裡的旅行卷軸，深吸一口氣：“我們走吧。”

　　驚雷五人對視一眼，正要出發，突然，喬驚霆叫道：“等一下。”

　　“怎麼了？”

　　喬驚霆看向窗外，遲疑道：“有人來了。”

　　“誰？”

　　他們齊齊看向窗外，不等喬驚霆回答，已經有了答案，穿過風雪走來的人，是韓開予。

　　他們表情一滯，心裡都非常不是滋味兒。韓開予這個時候來，恐怕是聽到了風聲，而所為何事，也是顯而易見的。

　　沒等他們去開門，韓開予推門進來了，他臉色陰沉，眼周青黑，再沒有平日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像，整個人像是背負著什麼隱形的重擔，令他舉步維艱。

　　鄒一刀歎了一口氣：“你知道了。”他早知道韓開予的情報能力在遊戲內數一數二，沒想到能厲害到這個程度，他派人追蹤林於良的蹤跡，是非常隱秘的，也不知道怎麼還是被韓開予知道了。不過，韓開予這個時候找來，就證明他知道的不僅僅是林於良的事，畢竟林於良死活跟他毫無關係，他關心的，只有那一個人，那個芳華絕代的女人。

　　韓開予一手撐著門框，啞聲道：“真要走到這一步嗎。”

　　“是蘭蔓先走出這一步的。”白邇素來沒有憐香惜玉的概念，“她表面答應跟我們聯手剿滅尖峰，私底下卻已經和尖峰結盟。”

　　“我勸過她，但她已經走投無路了。”韓開予抹了一把臉，“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我……”他聲音有一絲發顫，“連躲都無處可躲。”

　　沈悟非沉聲道：“我們不會和她正面衝突，我們的目標是尖峰，是江城、林于良、白妄，她和假面的恩怨，就讓她和假面自己去解決，這是我們對她、對你的情分。”

　　韓開予儘管忠心于蘭蔓，卻畢竟是他們數次生死與共的人，從狂石怪到天棱大陸副本，韓開予用自己的高幸運值和爆發式的能力，幫助他們得到了珍貴的符石，完美通關了艱難的T級副本，他們感念韓開予的幫助，但是……

　　喬驚霆感覺胃裡陣陣翻攪，這段時間他忙於籌備戰鬥，沒日沒夜的訓練、刷積分，幾乎把韓開予忘了，如今這個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們曾經並肩作戰的畫面全部浮現於眼前。韓開予重利但不輕義，儘管表現得非常惜命，也常把危難關頭絕對自己先跑掛在嘴邊，卻到底沒有辜負過他們半次，反而幫了他們很多，喬驚霆早已經把他當成生死之交的朋友，如今韓開予攔在門口，他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走出這個門，他們就要拔劍上陣，雖然劍尖指的不是蘭蔓本人，但他們會斷掉蘭蔓唯一求援的希望。

　　韓開予慘然一笑：“情分？情分值幾斤幾兩，能讓我阻止你們去找尖峰嗎？”

　　鄒一刀一步上前，大聲道：“開予，加入驚雷吧，今天貝覺明和蘭蔓肯定有一個要赴黃泉，你知道蘭蔓不會是貝覺明的對手！”

　　“加入驚雷……”韓開予喃喃道。

　　喬驚霆也激動地說：“加入我們吧，你不是只想活命嗎，我們拼死也會保護每一個同伴，我們多次並肩作戰，默契十足，今天一定也能殺出生天。”

　　韓開予突然大笑起來，眼眶越來越紅：“加入驚雷，我其實曾經也想過……可是，可是我不加入任何公會，四處遊蕩，都是為了蔓兒，為她搜集情報，為她暗中使力……”

　　沈悟非急道：“那個女人不值得你這樣，她為了晉升曾經……”

　　“住口！”韓開予神情瞬間扭曲，他厲聲吼道，“你們知道什麼，她為了能活下去吃了多少苦，經歷多少非人的磨難，你們有什麼資格評判 她做過什麼，就因為她是女人嗎！”

　　舒艾張了張嘴，頓時泫然欲泣，此刻韓開予說的話，她最能感同身受，但她最終沒有說什麼，誰不是吃盡苦頭、受盡磨難走到了今天，蘭蔓的地位、智慧、謀略，曾經讓她非常敬佩，但現在，她們已經是敵人。

　　喬驚霆黯然道：“開予，尖峰我們一定要除，如果我們有幸能活下來，不管你在哪裡、與誰為敵，我們都會去救你。”

　　韓開予的嘴唇顫抖著，抓著門框的手用力過猛，竟將門框都掐得凹陷了下去。他輕聲道：“你們誤會了。”

　　眾人難過地看著他。

　　“我今天不是來阻止你們的，而是來跟你們告別的。”韓開予看著他們，勉強露出了一個瀟灑的笑容，“這遊戲的規則，我跟你們一樣懂，沒有人是永恆的朋友，所有人都可能成為彼此的敵人。蘭蔓選擇的是她的路，你們也一樣，這兩條路撞車了，不怪任何人。”

　　“開予……”鄒一刀的聲音隱含著沉痛。

　　“我最開始很討厭你們，尤其是被你們強逼著去打狂石怪……”韓開予笑笑，“後來發現你們是一群不要命的瘋子，我就有點怕你們，想離你們遠一點，再後來……怎麼會有你們這種人啊，竟然做著要所有人一起離開遊戲的白日夢，可是我也第一次覺得……我在遊戲裡可能是交到了朋友。”

　　喬驚霆感覺胸口悶痛，像是被人捶了幾拳，他意識到，韓開予沒有撒謊，這個人，真的是來告別的，而且是永別。

　　鄒一刀痛心道：“開予，跟我們走吧，或者別參與，躲得遠遠的，有你沒你，蘭蔓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韓開予擺擺手，輕聲道：“不一樣，有我，她至少有一個喜歡的人陪她一起死。”

　　眾人靜默了，面對一個男人的決心，他們無話可說了，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這種拋卻生死、誓不回頭的決心，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是抱著這個決心要踏出這扇門的。這世上有什麼能勸動他們嗎？沒有，那他們又怎麼去勸韓開予。

　　韓開予笑笑：“所以，我今天就是來告別的，興許我活下來你們死了呢？哈哈，總之，打個賭吧，最後一個賭，賭我們六個人今日之後，還能不能齊聚。”

　　眾人一言不發。

　　“我賭不能。”韓開予打了個響指，含淚慘笑道，“我打賭可幾乎沒輸過，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後一個賭，更不能輸了，不然簡直砸我招牌。”他慢慢地、慢慢地朝後退去，最後整個人退進了風雪中，他揮手，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希望把他們記住，而後輕聲說道，“保重。”

　　韓開予的身體消失了，留下驚雷五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喬驚霆抬起頭，把即將奪眶的眼淚逼了回去，他其實也覺得韓開予一定會贏，而他明知如此，卻無能為力，這至深的絕望勝過世間所有的皮肉之苦，直接將人的心鑿了一個大洞。

　　鄒一刀顫抖地給自己點了一根煙，良久，才道：“出發吧。”

　　五人手握旅行卷軸，傳送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柳土獐城外。

　　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這都可能是他們的終點。

　　他們根據情報顯示的方位，不費吹之力，找到了他們的目標——控屍蠱師林於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