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白邇的意識逐漸模糊了，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冷，體溫隨著血液的流失，逐漸遠離了他的身體。他不止一次瀕臨過死亡，這種感覺並不陌生，每一次他都很平靜，就像在迎接一個一直在等待著他的儀式，對他來說，死亡一點都不值得畏懼，那是生命的另外一種形式罷了。

　　可是這一次，他格外地想活下去，他總覺得，他離自由更近了一步，離自己在乎的人更近了一步，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活下去，不然，有人會很難過吧。

　　只是……已經越來越冷了，越來越黑了，即使是白幽冥的眼睛，竟然也有看不透的黑暗。

　　白邇輕輕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將他帶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等來了一點溫暖。

　　有什麼溫厚有力的東西覆在了他的臉上，他就像久凍之人靠近了火堆，對那熱源生出了強烈的渴望，那渴望促使他去睜開眼睛，可眼皮太重了，他難以辦到。然後，他的身體一輕，似乎被人抱了起來，再然後，他就徹底沒有了意識。

　　——

　　在330s的幫助下，喬驚霆接連找到了三胞胎和白邇，三胞胎除了驚嚇過度之外，沒受什麼傷，原來她們太過害怕，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根本不敢動彈，果然是不能依靠幾個小女孩去辦正事；而找到白邇的時候，喬驚霆嚇得呼吸都差點停滯。

　　白邇淌了一地的血，身上傷痕累累、幾無完膚，毫無生氣地倒在地上，跟死人無異。喬驚霆看到他的時候，腿軟的幾乎要跪在地上，巨大的恐懼擒住了他的心脈，他往來鬼門關多少次，也不曾這樣害怕過，但白邇可能不在了這件事，讓他怕得心臟都要驟停。

　　直到330s提醒他：“別愣著，他還有一口氣。”

　　喬驚霆踉蹌著沖到了白邇身邊，拿出了所有的治癒卷軸，一股腦地砸在了白邇身上，白邇最致命的傷是縱貫胸腹的刀傷，內臟都有呼之欲出之勢。

　　治癒卷軸散發著溫柔地綠光，修復著胸腹上猙獰的傷口，白邇微弱的呼吸逐漸恢復了平緩，只是依舊昏迷著。

　　喬驚霆這才從極度地慌亂中清醒過來，他抹了一把臉，掌心全是汗，他看著白邇，用力皺了一下眉，摸了摸那尚有溫度的俊秀臉蛋，眼眶微微氤氳，而後笑了。

　　喬瑞都催促道：“沒死就行了，我們還得去找湯靖川和貝覺明。”

　　“這兩個人我一直搜索不到。”330s疑惑地說，“貝覺明我倒是可以理解，他已經黑進了系統，想要隱藏自己的蹤跡並不難，但是湯靖川……為什麼，從他失蹤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肯定是被蠶關了起來。”喬驚霆說著，將白邇背到了背上。

　　“多半是，但是蠶為什麼要關他？現在蠶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以湯靖川的實力，怎麼會不趁亂跑出來呢。就算他跑不出來，無論是貝覺明還是我的無人機，搜遍主機內外都找不到他 ，莫非……”

　　“莫非什麼？”

　　“他已經離開這裡了？”

　　喬瑞都道：“我實在想不通，要離開，也輪不到他才對。”

　　“那該怎麼辦？”

　　“放棄吧。”喬瑞都道，“我們仁至義盡了，找不到也沒有辦法。現在正是蠶和主機最薄弱的時候，我們應該趁亂逃跑。”

　　“主機的防禦系統還沒被破壞掉，這麼多人都被困在這裡。”喬驚霆看了看還在混戰之中的玩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獲得自由之前先去見了閻王，但看來大部分人都還活著、戰鬥著。

　　喬瑞都剛想說什麼，整個空間再次傳來震盪，330s抬頭望去：“主機的上層嚴重傾斜，重心偏移，我對主機的承重結構進行了計算，這裡預計還有23分鐘就要崩塌了 。”

　　很多玩家也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玩兒命地闖入主機內部，試圖尋找出路離開。

　　喬驚霆急道：“主機內部太大了，他們根本找不到正確的路。”他們手裡有地圖，有電梯的指紋密碼，他們必須引導所有人撤離，可是如此混亂的環境，要如何做到？

　　就在這時，主機外壁的炮臺突然暫停了火力，槍炮口都在往回收，所有的自身防禦力量都停止了。

　　“防禦系統！”喬驚霆叫道，“防禦系統被破壞了。”

　　“肯定是貝覺明幹的。”喬瑞都急道，“貝覺明說防禦系統失效之後，他就要啟動自毀程式，馬上，馬上離開這裡！”

　　喬驚霆急道：“他現在有啟動自毀程式的必要嗎？這裡反正都要塌了。”

　　330s解釋道：“自毀程式不僅僅會對主機機體造成毀滅性打擊，而且會清楚所有資料，若僅僅只是塌陷，只要進行挖掘，就能得到很多重要的資訊，貝覺明是不會冒這個風險的。”

　　“可我們要怎麼帶所有人撤離？他只給我們一個小時……”

　　“去他媽的一個小時！”喬瑞都吼道，“貝覺明絕不會給我們一個小時，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其他人走不了了，貝覺明也沒打算讓他們走。”

　　“……什麼意思？！”

　　喬瑞都拽著他往主機內部沖去，邊拽邊道：“你想像一下，假使現在剩下的所有玩家，都活著離開這裡，回到了現實世界，那麼現實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喬驚霆愣住了。

　　“正常的、有序的人類社會，突然多出了幾千個性格各異、善惡難辨的超人，他們之間有的有仇，有的結黨，每個人都背負著在這個遊戲裡經歷過的一切的記憶，都見識過遠超越目前人類百年的科技力量，和未知的、源於自身的神秘力量，這樣一群人，會把整個世界變成地獄的。”

　　330s輕輕地說：“是的，除了蠶，沒有什麼力量能控制他們，一旦把他們放進現實世界，哪怕只是一兩個，都可能造成巨大的災難。”

　　三胞胎之一怯怯地說：“那……那就不管他們了嗎？”

　　“不能不管，要保證他們都死在這裡。”喬瑞都的眼神冷酷地嚇人，“只要放走一個我們控制不了的，都是禍害。”

　　喬驚霆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主機外面，在那閃爍的火光之間，還能清晰地看到奮戰著的人影，要把幾千條活生生的人命埋葬在這裡？

　　“趕緊走！”喬瑞都催促著他，“就是知道你會英雄主義氾濫，貝覺明才騙你的。”

　　“那你呢？”喬驚霆揮開他的手，劍眉緊蹙，“你也一開始就料到了，但不告訴我。”

　　“對。”喬瑞都理直氣壯地說，“如果當時告訴你，你一定會猶豫不決，現在我們既沒有救他們的能力，更沒有必要，難道為了這幾千條人命，要讓外面幾十億人陷入種族滅絕的危險嗎？”

　　喬驚霆咬緊了牙關，儘管胸中充滿了憤怒，卻無法反駁，他甚至不知道這憤怒究竟是對誰的，是對蠶的殘忍，還是對自己的無能。

　　330s也道：“這些人都是定時炸彈，他們留在這裡，是最好的結局。”

　　喬驚霆被喬瑞都半拖半拽著走向電梯，他三步一回頭，看著外面閃爍的炮火光芒，胸中彌漫起濃重地悲涼。

　　幾人跑到了電梯口，喬驚霆掏出了貝覺明的手指，按在密碼屏上，跟之前的幾次不一樣，密碼屏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紅叉，上面用英文寫著“授權被拒絕”。

　　喬瑞都咒駡一聲：“貝覺明改了許可權，他利用我們去吸引蠶的注意力，自己去破壞真正的防禦系統，現在，他想把我們也一起活埋了！”

　　儘管早就料到貝覺明多半不會想他們活著離開，但他們都還抱著一絲僥倖，無他，只因為這個人身體裡住著他們的同伴。可當真正確認這個有著沈悟非的外表的男人，一心只想利用完之後再除掉他們，還是令他們感到心寒，甚至有一種微妙地、被背叛地憤怒。

　　以往貝覺明無論如何利用他們，卻從未害過他們，但現在不一樣了，貝覺明已經榨幹了他們所有的價值，自然要除之而後快。若是沈悟非尚且有自主意識，該是多麼地憤怒和絕望！

　　“走樓梯！起碼這個地圖是真的。”喬驚霆將平臺電腦交給了喬瑞都。

　　主機機身開始了搖晃和崩落，仿佛下一秒就要天崩地陷，喬驚霆背著白邇，幾次差點摔倒，都被喬瑞都拽住了，他們沖向樓梯，撒腿往上跑去。

　　喬驚霆一邊跑，一邊大聲道：“如果蠶跑了怎麼辦？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貝覺明毀掉了衛星接收器，基地跟外界失聯，蠶無法從網路中逃跑，只能以實體逃出，但所有的對外交通設備也被貝覺明破壞了，而這裡遠離人煙，不過，也不代表蠶沒有辦法離開，不知道貝覺明打算怎樣阻斷蠶的所有退路。”330s一邊走，還在一邊進行著運算，“貝覺明不會獨自逃跑的，不然他就沒有必要回來。”

　　喬瑞都冷笑道： “他是打算把蠶和我們都埋葬在這裡，然後自己成為世界之王嗎。”

　　“他的最終目的很難揣測，他是一個無法用常理去分析的人類，但前面半句是對的，他沒打算讓任何人活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