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喬瑞都沒待多久就走了，按他的說法，他很忙。其實，從他能自由行動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已經沒事兒了，接下來，就是整合禪者之心的力量，該殺殺，該留留，楊泰林一死，他再也無所顧忌。

　　這件事致使遊戲內人心惶惶。

　　從驚雷指責白妄為收割者時……不，從更早的時候，驚雷向尖峰宣戰，然後鄒一刀擂臺戰殺劉欣欣成為列席者，再有三公會和尖峰的兩次對戰，最後楊泰林在自己的公會城市內、擁躉環繞下被殺，這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的事，很多人從一開始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八卦的八卦、打賭的打賭，可事態發展至今，再也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因為每個人都意識到，他們所處的世界徹底變天了，誰也別想置身事外。亂世無太平，每個人都在操心自己的小命能不能躲過這次的風暴，又或借風而起、平步青雲。

　　如今四大公會、七大列席者全部捲入了這場權利與生死的紛爭，各中小公會和自由人中的高手也在被迫紛紛站隊，而在其中起著推波助瀾、甚至是始作俑者作用的，居然是一個僅僅有五個人的新興小公會，玩家們眼看著這個小公會一路摸爬滾打、東躲西藏，最後竟成了龍捲風的風眼，和時下的每一絲動作、每一個變化，都有著扯不清的關係，從頭至尾細想一遍，簡直叫人頭皮發麻。

　　如此以小搏大、膽識過人的公會，終於沒人再質疑他們能活到現在只是因為運氣好，再加上他們有了鄒一刀這個列席者，於是驚雷破天荒地以五個人的數量，被列為遊戲中繼尖峰、禪者之心、假面、蔓夫人之後的第五大公會，再也沒人敢小瞧。

　　雖然名聲大噪，但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好處，反而現在時刻擔驚受怕著尖峰的下一刻舉動。

　　沈悟非分析道：“楊泰林一死，尖峰估計能察覺到什麼，我怕他們來個奇襲偷襲之類的，這兩天，在喬瑞都還沒有把禪者之心料理利索之前，我們去狩獵副本裡躲一躲吧。”

　　喬驚霆驚訝道：“再去刷個副本？”跟楊泰林一戰，讓他身心俱疲，實在沒什麼心情去刷副本。

　　“不，刷一個副本不知道要佔用多少時間，我們只是先避避風頭，就去蠶那裡吧。”

　　舒艾松了口氣：“也好，不然每天我都提心吊膽的，覺都睡不好。”

　　“你的家當是不是都搬到蠶那裡去了？”鄒一刀調侃道，“你乾脆嫁過去得了。”

　　“蠶那裡安全啊。”沈悟非很認真地說，“鬥木獬我是真的什麼重要的東西都不敢放了，再給我毀一次，我就死給你們看。”

　　喬驚霆歎道：“哎，也可惜阿金了，阿金是條好狗。”他們清理了廢墟，也一直沒有找到阿金的屍體，恐怕被埋在很深的地底了，在那種情況下，它不可能還活得下來。

　　提到阿金，沈悟非的神色有一絲古怪，他岔開了話題：“我們現在就出發吧，舒艾，你跟喬瑞都、趙墨濃和蘭蔓都說一聲，我們去狩獵副本了，但隨時可以出來。”

　　“好。”

　　五人集體去了機械城副本。

　　除了沈悟非，其他人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裡、見過蠶了。

　　機械城還是老樣子，在一個封閉的城堡一樣的地方，看似古舊而暗無天日，其實裡面凝聚著最尖端的科技，還有著海一樣數量龐大的機械人。

　　蠶也還是老樣子，只有金屬的骨皮和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但是仔細看他的動作、神態，沒有一絲僵硬和虛假，都跟真人無異。

　　喬驚霆忍不住問道：“蠶，你不是一直要給自己穿一身人皮嗎？怎麼現在還是這個樣子。”他相信蠶的實驗室裡應該有很多“備選”的人皮。

　　蠶頗為遺憾地說：“人皮太脆弱了，我接受不了那些不完美。”

　　“什麼意思？”

　　“人皮容易損傷，容易老化，甚至往上面潑個墨水，一時半會兒都洗不掉，但我的金屬外皮卻都沒有這些煩惱，隨時都可以修復如新。”蠶歎了一口氣，“我是為完美而誕生的，可創造我的人類，卻如此不完美。”

　　“你一個機器人，是不是想得也太多了。”鄒一刀忍不住直樂，“人皮不完美，你就造個人工皮唄。”

　　“人工皮又跟我的金屬外皮有什麼區別嗎？我現在又不需要混入人群。”蠶原地轉了個圈，竟然有種孩童的輕盈，動作惟妙惟肖，“我最近也一直在思考，也許機器人才是完美的。”

　　“對對對，每個想要毀滅世界的機器人都這麼想。”鄒一刀嘟囔道，“你丫入戲太深了。”他又沒法告訴蠶，你只是一個遊戲裡的副本中的ＮＰＣ而已，畢竟這個機器人算是他們的金主爸爸，給他們提供了很多幫助。

　　蠶幽幽地看著鄒一刀：“你們第一次來機械城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我不想毀滅世界，我只想拯救。”

　　“對對對，現在電影裡都這麼演。”鄒一刀抽了口煙，“大ＢＯＳＳ們都以拯救世界的名義來毀滅世界了。”

　　蠶似乎不高興了，不吭聲地往前走去。

　　沈悟非推了推鄒一刀的胳膊，壓低聲音道：“你幹嘛呀？”

　　喬驚霆也白了鄒一刀一眼：“就是，你幹嘛跟一個機器人吵架，閑的？”

　　鄒一刀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就覺得它好玩兒吧。哎，蠶……”

　　蠶扭過頭：“嗯？”

　　沈悟非拼命給鄒一刀使眼色，就怕他又說了什麼話得罪蠶，他們絕對不能失去這個重要的基地，否則他們就得去海妖王號裡的船上漂泊了。

　　“你覺得你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鄒一刀笑著問道。

　　這個問題讓蠶怔了一會兒：“嗯……機器人是沒有性別的，不過我給自己定義為男孩兒吧。”

　　“為什麼呢？”

　　“根據人類大資料統計，男性領導者和女性領導者的比例是１００：７，我作為一個領導者，這個性別會更方便一些。”蠶聳了聳肩，“不過，在你問我這個問題之前，我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它一點都不重要，反正在這裡不重要。”

　　“還是重要的。”鄒一刀點點頭，“我們家悟非成天把你掛嘴邊兒上，我怕不說明白了，他都要愛上你了，哈哈哈哈哈——”他說完就狂笑起來。

　　沈悟非無奈極了：“蠶，你別聽他瞎說了，他這人就是嘴上沒把門兒。”

　　“‘愛’……”蠶想了想，“悟非，你會愛上我嗎？”

　　喬驚霆和舒艾偷笑起來，就連白邇也有些忍俊不禁。

　　沈悟非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尊敬你，把你當成我的朋友……”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蠶，你知道‘愛’是什麼嗎？”

　　“我知道。”蠶微微一笑，“但我認為愛是一種無用的東西。”

　　眾人都愣住了，因為他們在這個機器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冰冷的情緒，人工智慧機器人當真能逼真到這個程度？哪怕只是金屬皮，都可以類比出如此細微的表情了，這個遊戲的科技水準究竟已經到了什麼程度了？簡直就跟原始人看飛機一樣不可思議。

　　沈悟非也有些意外，大概是受科幻電影影響太深，他也下意識地認為人工智慧的感情會掙扎於圖靈測試的界限上，沒人說得清他們到底有沒有感情，但蠶的反應跟電影裡的那些機器人都不一樣。

　　蠶卻繼續說道：“愛是無用的、虛幻的，是一種欺騙和自我欺騙。悟非，希望你不要愛我，不然你也會變成無用的人的。”

　　沈悟非愣愣地說：“蠶，你為什麼會突然說這些？”

　　蠶一臉無辜地說：“什麼，難道不是你們先提起的嗎。”

　　沈悟非皺起眉，點了點頭。他無意跟蠶爭論“愛”這個東西究竟有沒有用，只是這一刻他稍微有點難過。

　　他並非難過於蠶要求自己不要愛它，而是難過於他以為蠶真的已經無限地接近人類，他以為類人真的誕生了，最終卻發現類人和人類之間還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這道名為“感情”的鴻溝，竟然並沒有因為科技的變態式飛躍而填平，他甚至開始質疑這個世界的基石，是不是真的像他想像中那麼的穩固而強大——如果實際上遊戲的製造者並沒有創造出真正的類人的話。

　　蠶把他們領到了工廠，沈悟非在這裡的地盤，已經從一條流水線，擴張到了一個獨立的工廠，不僅僅有正在加工的機械蜘蛛，還有他們慣常使用的武器和彈藥消耗品，另外，還有一條整體機床都特別大的生產線，在生產著奇奇怪怪的部件。

　　幾人很快忘了剛才關於愛不愛的討論，全都興奮地在工廠裡轉來轉去。

　　喬驚霆摟住沈悟非的脖子哈哈大笑：“你小子居然藏了這麼大一個寶藏，太厲害了你！怎麼不早點帶我們來看看啊。”

　　他們是真的沒想到，半年時間，沈悟非就弄出了這麼大一個專屬於他們的加工廠，這個男人平時寡言怯弱，總愛一個人埋頭搗鼓這搗鼓那，居然默默地做了這麼多的事。只要從平臺裡買一些原料，很多東西他們都可以自給自足，節省了一大筆積分的開銷，難怪他對蠶讚不絕口，蠶真的是幫了他們大忙了！

　　沈悟非被誇得很受用，靦腆地一笑：“我哪兒有藏什麼，是你們自己不愛來罷了，我花了很多時間和心思在這裡打造我們的專屬生產線，你們平時給我的積分，喏，都在這兒了。”

　　“我靠沈軍師，你真是太牛Ｂ了。”鄒一刀狠狠豎起大拇指，“我們是真的沒想到你弄了這麼大一攤子啊。”

　　舒艾也像小姑娘一樣雀躍地拍著手：“好棒啊，你們看這些彈藥啊，以後我們不用買了呀！”

　　沈悟非有些得意地介紹道：“本來是只生產機械的，但是打狂石怪的時候，讓我意識到彈藥消耗也是一筆大開銷，所以我增加了彈藥武器的生產線，這個生產線比我的機械生產線簡單多了，當然……”沈悟非笑著看了蠶一眼，“都多虧了蠶的幫忙。”

　　蠶也沖他微笑道：“我很樂意，這挺好玩兒的，大部分來這裡的人類都太蠢了，只有你可以跟我交流。”

　　“有很多其他人類來過嗎？”

　　“嗯，不少，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人類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來到這裡，不知道是誰在一直派人來騷擾我。”蠶聳了聳肩，“他們大部分都掛在我的實驗室裡。”

　　白邇指了指最大的那個車床：“那邊在生產什麼？”

　　沈悟非和蠶對視一眼，然後一起笑了起來。

　　喬驚霆失笑道：“搞什麼啊，你們倆還有小秘密啊。”

　　鄒一刀翻了個白眼：“真的，你趕緊嫁過來算了，反正嫁妝都搬來了。”

　　沈悟非哈哈笑道：“那個，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的，我的秘密武器。”

　　“什麼秘密武器？”白邇好奇地走過去，看著那些亂七八糟的零件，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現在正在生產、拼裝、測試階段，等差不多成型了我再告訴你們。”沈悟非神秘一笑，“如果能成功的話，它的威力可能不亞於一個列席者。”

　　“這麼牛，高達啊？變形金剛？”

　　沈悟非搖搖頭：“先保密。”

　　喬驚霆抓起一連機關槍的子彈：“這是給你的蜘蛛配的吧？”

　　“嗯，產量可觀，目前足夠我們消耗了。”

　　“我們貢獻的積分，能買這麼多原料？”

　　“能啊，原料是非常便宜的，越是沒加工的越便宜。”沈悟非展開雙臂，呼吸了一口工廠裡渾濁的空氣，卻好像那是人間美味一般，“這裡是大家的功勞。”

　　鄒一刀提議道：“真棒哎，咱們晚上在這兒燒烤吧。”

　　“好好好，讓機械蜘蛛給我們跳舞，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