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月狐南北兩側均是火光沖天，有一半怕事的玩家要麼躲在屋內、要麼四散著逃出村子，剩下的多是韓彬的人，還有一些膽兒肥的在趁亂殺人，自韓彬統治心月狐近一年以來，這是最大的一次動亂。

　　白邇已經不見了蹤影，但喬驚霆一眼就看到了被節節逼退至牆角的舒艾，攻擊舒艾的是2個3級玩家，都想吃下舒艾的積分。

　　喬驚霆跑了過去，一腳踹翻了一個，長臂一揮，六棱鐧擊中了另外一個的脊背，立刻把人打癱了，地上的那個看到喬驚霆，滿臉驚恐，爬起來就要跑，被喬驚霆戳中了脖子，身體再次軟倒了下去。

　　舒艾用力喘了口氣：“要是能殺了他們，他們早就死了。”

　　“你跟著我吧，我們配合著來。”喬驚霆自然知道不能大膽去還手的憋屈，若是沒有等級之間的限制，鄭衛未必會死在他手上，從這個角度看，等級低是個很大的優勢。但他現在只剩下126的積分了，他必須升級賺積分。

　　“小心！”舒艾瞳孔收縮，用力推了喬驚霆一下，但她反應還是慢了，一隻泛著青光的箭頭一下子紮進了喬驚霆的肩膀。

　　那箭頭怕是塗抹了神經類毒素，一接觸皮膚就劇痛無比，喬驚霆大叫一聲，半邊臂膀都麻了，毒素快速地擴散全身。

　　喬驚霆一回頭，就見一個人影一閃，躲回了房子後面，正是舒艾說的那個使弩的4級玩家，銀冰裝置套在他奇長的脖子上。

　　喬驚霆咬牙道：“快拔出來。”

　　舒艾也不打怵，冷靜地說：“忍著。”然後抓著箭頭用力抽了出來。

　　喬驚霆額上直冒冷汗，他消耗了一個治癒卷軸，才勉強控制住毒素，但一時卻化解不了毒素造成的疼痛，他心頭怒意騰騰，提著武器朝放冷箭的人跑去。

　　房後的人再次閃現，手持一把十字連弩，嗖嗖朝他連發兩枚。弩的速度畢竟比起子彈差遠了，喬驚霆借著障礙物勉強能躲避，但一時很難靠近。

　　舒艾朝他使了個眼色，而後悄悄隱沒在黑暗中，打算從背後包抄。

　　喬驚霆意識到這個長脖子雖然是4級，但卻是打算殺了他，第一隻弩就是沖著他的要害來的，他也不敢掉以輕心，將鐧換到了左手，右手持著衝鋒槍，朝著牆角就是一陣掃射，用子彈掩護著自己往前沖。

　　對方顯然也有防護罩，但防護罩都是有使用壽命的，不是必要，誰也不願意硬抗子彈，喬驚霆用一個彈夾壓得對方無法冒頭，順利抵達了房檐下，跟對方就隔著一個牆角。

　　倆人都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但都不敢輕舉妄動。

　　喬驚霆覺得舒艾應該差不多繞到敵人的後面了，他一蹬牆面，再次翻上了房頂，房頂面積有限，對方肯定會趁著他難以躲閃的時候發射連弩，剛好可以給舒艾製造機會。

　　長脖子從房檐下鑽了出來，對著上面就是一排連射，喬驚霆往瓦片上一趴，接連滾了好幾圈，驚險地躲過，他餘光瞄到了在陰影中挪動的舒艾，於是再次掏出衝鋒槍，對著下面亂掃，吸引對方的全部注意力。

　　突然，喬驚霆聽到了什麼東西撞擊瓦片的聲音，他發現不遠處有星星之火在閃動，卻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待他反應過來是手榴彈的時候，他猛地翻下了屋頂。

　　手榴彈轟然爆炸，幸運的是，房子的保護罩抵擋了爆炸的衝擊波，一片瓦片都沒被炸起來，喬驚霆又躲得及時，安然落地。

　　下一秒，隔牆傳來了長脖子的慘叫。

　　喬驚霆跑過去一看，舒艾的彎刀正砍在那人背脊上，半個刀身都從肩胛骨處鉗進了肉裡。

　　喬驚霆掄起六棱鐧，接連在他後背抽了三下，打得對方倒地不起，舒艾上來抽出了彎刀，一把揪起長脖子後腦勺的頭髮，頓了一頓，然後一咬牙，用刀抹開了他的脖子。

　　喬驚霆道：“升級了吧？”

　　舒艾點點頭，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反而厭惡地將彎刀在那人衣服上擦了擦，然後盯著屍體看了幾秒，目光深沉。

　　喬驚霆在舒艾臉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大概也是這樣的表情吧，他道：“你不殺他，躺在這兒的就是你。”

　　舒艾小聲說：“我知道。只是每次殺人，我都會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你看，他這年紀應該還是個學生，如果我們在現實世界相遇，誰也沒有理由傷害誰……”

　　喬驚霆一時如鯁在喉，再說不出安慰、也是自我安慰的話來。

　　他們被逼著在這遊戲中勾心鬥角，陰謀暗算，泯滅人性，獵殺同類，究竟是為了什麼？最該死的，明明是創造這一切的人……或神。

　　遠處再次傳來爆炸聲，驚醒了倆人。

　　喬驚霆輕拍了拍舒艾的頭髮：“這遊戲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但我們為了活下去。”說完提著武器朝火光處走去。

　　舒艾看著喬驚霆高大挺拔的、義無反顧的背影，一瞬間好像看到了總是擋在她面前的哥哥，她眼眶酸澀，視線微微模糊了，她用力揉了下眼睛，輕聲重複著：“為了活下去。”她快步跟了上去

　　倆人四處搜索著白邇的身影，但那小子不知道竄去了哪兒，只是等級一直在攀升，瞄了一眼降魔榜，他竟然已經跟舒艾一樣變成5級了。

　　韓彬那被炸毀的別墅就在前方，新手村的房子是不能從外部破壞的，所以爆炸是從裡面發生的，是誰炸了房子？鄒一刀嗎？

　　他們的最高目標是殺了韓彬，可韓彬在哪兒？！

　　他們剛想去一探究竟，更多韓彬的手下發現了他們，頓時子彈橫飛，混亂不堪。

　　倆人被打得不敢冒頭，眼看著那些人想像昨天對付白邇一樣，從四面包抄。

　　真要被包圍了就麻煩了，喬驚霆只好頂著彈雨沖了出去，各種子彈劈裡啪啦地打在能量防護罩上，防護罩的壽命百分比快速下跌，一下子從96％下降到了79％。他大喝一聲，一擊將一個開槍的人掄倒在地，然後一躍而起，沖散了幾個玩家，手中的六棱鐧大殺四方。這種武器的殺傷方式實在太粗野，表面幾乎不見血，但打中了就是斷骨錯筋傷內臟，一時間沒人敢近身。

　　舒艾和喬驚霆背靠背站著，她攻擊能力並不強，幸好新手村裡大多比她還弱，能穩當守住喬驚霆的後背。

　　可對方畢竟人多，倆人若是不儘快突圍，很快就會落下風。

　　喬驚霆快速掃過圍攻他的人，一個醒目的綠色數位“2”在視線中一閃而過，他雙目圓瞪，腰身旋擰，迴旋踢正中迎面而來的玩家，掃清了障礙，他踩著那玩家的後背沖了出去，飛身而起，六棱鐧居高劈下，重重地擊打在那個2級玩家的百會穴。

　　沒有經歷過血腥的人，大概無法想像，人身上最硬的天靈蓋，會像個西瓜一樣爆開。

　　喬驚霆的眼前噴灑出一片血霧，伴隨著那排熟悉的螢光小字：恭喜玩家喬驚霆殺死2級玩家，獲得1000積分，並成功晉升至3級。第一次升級，解鎖成就“雛鷹”，額外贈送200獎勵積分。

　　第一次升級，讓喬驚霆短暫失神，被一刀劃傷腰腹，傷口橫切面很大，但幸好不深，他犀利地目光鎖定了出刀的人，那人眼中的懼意讓他體會到一種淩駕於人的快感，他露出一個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猙獰笑容，幾步沖了過去，一鐧揮出，正中那人的脖子。

　　頸椎斷裂的聲音在嘈雜的現場依舊清晰入耳，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那人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折，致使臉部輪廓嚴重變形，雙目暴凸，仿佛要飛出眼眶，死狀極其可怖。

　　“恭喜玩家喬驚霆殺死3級玩家，獲得1000積分，並成功晉升至4級。”

　　喬驚霆無暇去看系統提示。他胸中翻湧著一股躁動的戾氣，周圍所有的人，他們的體型、五官、膚色、表情，好像都失去了意義，他們只是一個個數字，有2，有3，有4，他們有的能殺，有的不能，他們代表著積分，唯獨無法和他認知中的“人”劃上等號。

　　當他沖向下一個4級玩家的時候，一聲槍響，一顆12.7毫米的大口徑子彈從反器材狙擊步槍裡射出，正中了喬驚霆的腦袋。

　　喬驚霆的身體飛出了四五米遠，六棱鐧也脫手而出，落地之後，他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地。

　　“驚霆！”舒艾倒抽一口氣，吊著心臟跑了過去。

　　那一槍雖然沒有穿透能量防護罩，但卻讓防護罩的抵禦能力跳崖式下降，從72％跌到了37％，可見威力有多大！

　　那些人怎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一擁而上，舒艾護在喬驚霆面前，擋下一波手槍子彈，然後扛起喬驚霆往一棟房子後面跑。

　　砰——

　　一聲特別的槍響，跟剛才擊中喬驚霆的步槍聲音一模一樣，舒艾感覺腰部被車頭狠撞了一下，她狼狽地撲倒在地，喬驚霆也跟著摔在了地上。

　　舒艾看了一眼自己的防護罩——31％！她雖然沒有暈厥，但腰椎劇痛，下半身癱瘓了一般動彈不得。

　　追擊的人持著各種冷熱兵器沖了過來，殺氣騰騰的眼神中寫滿了要將他們撕碎的瘋狂。

　　“喬驚霆！”舒艾嘶聲吼道。

　　喬驚霆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眼前依舊一片昏花，好像整個空間都在劇烈旋轉，他想吐吐不出來，狠狠幹嘔了幾下。舒艾在他視線裡轉來轉去，一群敵人橫著身體朝他們跑來，而他一時間連站起來都困難……

　　“啊——”喬驚霆低吼一聲，手裡多出了一顆金屬球，用力拋了出去。

　　那是他在殺淺水鱷時撿到的另外一樣東西——微縮炸彈。

　　低等級的怪，掉落不了什麼好東西，這顆炸彈的起爆範圍不大，但炸死個把人是綽綽有餘，價格也不便宜，他一直留著想當做救命的傢伙，沒想到他連韓彬的衣服角都沒摸著呢，已經需要用上了。

　　舒艾大叫道：“不行啊！”

　　然而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炸彈一扔出去，喬驚霆就後悔了。他想起來他現在是4級玩家，一旦這顆炸彈殺死一個等級比他低的，他就要被清空所有裝備和積分！

　　炸彈下一秒起爆，朝他們跑來的四個人，都被衝擊波掀飛。

　　在爆炸中心週邊的兩個人，看上去沒有大礙，一個4級玩家當場被炸死，另外一個3級的重傷倒地，胳膊腿兒都炸沒了。

　　舒艾毫不遲疑地掏出僅剩的2個治癒卷軸，用到了那個3級玩家的身上，治癒卷軸的修復能力簡直是在跟死神搶時間。

　　喬驚霆一下子兌換了10個治癒卷軸，又往那人身上砸了2個，才保住那吊在半空中的最後一口氣。

　　舒艾勉強從地上爬了起來，拖著喬驚霆躲進黑暗裡，讓狙擊手看不到他們。倆人靠在牆上，胸膛劇烈起伏，半天才緩過神來。

　　“我的鐧呢？”喬驚霆環視四周，看在了掉在爆炸中心不遠處的他的武器，但是他沒法過去，狙擊手一定還在蹲守他們。

　　舒艾還疼得直冒冷汗，沒空回答他。

　　“白邇那小子跑哪兒去了。”喬驚霆握了握拳頭，感覺身上的力氣回來了，“現在有點麻煩，我們仨都5級了。”

　　升級雖然是件好事，可接下來他們也成了不能殺別人的活靶子。

　　“至少拿到積分了。”舒艾啞聲道，“我買了個防護罩備用，你也趕緊買一個，要不是這東西，我們剛才都死了。”

　　喬驚霆點點頭，眼睛還在盯著他的鐧。

　　正思索著怎麼拿回自己的傢伙，不遠處又響起爆炸聲，而且是一連三發，還伴隨著男人的怒吼聲。

　　倆人對視一眼，那似乎是韓彬的聲音。

　　喬驚霆一咬牙，快速沖了出去，畫著龍撲向他的武器。

　　狙擊槍連響三聲，都沒有打中他，他就地一滾，一把抓住了六棱鐧，翻身起來的時候，被子彈正中左肩，防護罩瞬間報廢，他立刻裝備上了新買的防護罩，然後快速躲入了陰影中。

　　舒艾也順著牆根跑了過來，呵斥道：“你可真夠不要命的！”

　　喬驚霆用了一個治癒卷軸，同時沖舒艾咧嘴一笑：“賭一把。”他不要命的時候多了，若你不懼死亡，死亡也會向你讓步。

　　他們朝著爆炸最集中的地方跑去。

　　放眼心月狐，憎恨韓彬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這時候樹倒猢猻散，他的手下已經被殺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一路上再沒碰到什麼有威脅的對手。

　　突然，那被炸毀的房屋後面，探出一隻……一隻石頭巨手！

　　倆人都呆住了，發怔地看著那只吊臂大小的手握成拳頭，高高舉起、重重砸下。

　　“那是什麼玩意兒？”

　　“不、不知道。”舒艾結巴道，“洗過神髓的人，有各種各樣的能力……”

　　這時，一道鬼魅般的白影在黑暗中閃過，喬驚霆猛地扭頭，就見樹叢間飄著一張蒼白的人臉。

　　喬驚霆心臟狂蹦了兩下，隨即看清來人，壓低聲音罵道：“你他媽想嚇死人啊！”

　　白邇跑了過來：“看來你更想死在狙擊槍下？”

　　“嗯？”

　　“我把那個狙擊手幹掉了。”

　　“你殺了他？”舒艾訝然，“他是4級。”

　　“沒殺，擰斷四肢綁起來了，他還有用。”白邇道，“我們現在都是5級，要想離開新手村，就要再製造3個5級玩家。”

　　喬驚霆點點頭：“這個一會兒再說，你看到韓彬和鄒一刀了嗎？”

　　白邇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那對異化的青灰中帶點淡紅的雙瞳，配著蒼白的皮膚，仿若來自地府的幽冥。

　　喬驚霆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你幹嘛？”

　　“你說得對，你運氣挺好的。”白邇道，“要不是你當時給我打開了那扇門，現在殺了你們升級最快。”

　　喬驚霆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我不打開那扇門，你早死透透的了，還殺我。”

　　白邇被打得愣了愣，頓時有些惱怒：“你……”

　　“你到底看到韓彬和鄒一刀沒有，廢話這麼多！”喬驚霆急著知道那個石頭巨手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邇知道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壓下火氣，指了指那棟冒火的別墅：“我剛才從一個死人嘴裡問出來了，韓彬洗神髓後，選擇的職業是‘神執’，是五大職業裡積分要求最高、最厲害的，而鄒一刀是‘異種’。”

　　“‘神執’？‘異種’？”

　　“那個石頭巨手就是韓彬，他把自己變成了石頭人，而鄒一刀……”

　　白邇話音未落，一個黑影一躍跳上了崩塌的廢墟，後又借力跳到了石頭巨手上，順著手臂快速攀爬。

　　那影子實在太快了，他們真就只能看到一個影子，不用說，那肯定是鄒一刀。

　　倆人的體型差距太過懸殊，但那石頭巨手下一刻就斷成了兩截，他們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麼。

　　“鄒一刀，是什麼？”

　　“難以形容。”白邇道，“鄒一刀腹背受敵，我們去幫他把韓彬的手下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