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毀容

　　醫生辦公室內，日光燈明亮，四周的圍牆是肅穆的白色。剛做完一台手術的醫生臉色有些疲憊，指了指桌子前的凳子：「坐吧。」邵茜茜和趙澤分別在辦公桌前坐下，還有一個從皇愷趕來的高層——顧涔雲是皇愷重要的藝人，幾乎是首屈一指的搖錢樹，出了這種事，皇愷自然非常緊張。

　　「爆炸的時候，玻璃碎片劃傷了傷者的表面肌肉，但並沒有深入，不然散開的玻璃碎片要全部取出會有相當大的困難，還很可能會遺漏。最危險的是那個鐵架子的碎片，在爆炸的時候一同散架，被爆炸的餘威衝擊插入身體，一共是四塊，形狀不規則，所以取出的出血量比較大。幸好最深的一塊剛好被肋骨卡住了，不然胃部和肺部都會被刺穿，那就非常危險了。肋骨一共斷了兩根，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皮膚多處擦傷，但沒有燒傷。被重物砸到的時候他應該是有意識地護住了頭頸，右手手腕關節脫臼，現已接合。小指骨折，但不嚴重，打了夾板，約四週可以痊癒。頭腦方面沒有大礙，只是輕微腦震盪，不會影響生活。」

　　剛聽完，邵茜茜和趙澤都說不出什麼話來，CT和X光的片子在桌面攤開，邵茜茜拿起來，骨折的部分觸目驚心，仿佛被刺傷了一樣，她放下了片子，斟酌著有什麼諮詢醫生。倒是那個高層著急地問：「那他什麼時候可以下地？我們還有戲沒拍完，什麼時候可以下地拍攝？」

　　「他這個情況不會馬上醒來，醒來也不能下床。如果是身體健壯、有鍛煉習慣的人會康復得快一些。顧先生這種情況算是比較——幸運，我很抱歉用了這個詞來形容，不過確實如此。我聽了一些現場的描述，按顧先生的情況，推測爆破源本身的威力遠遠小於化工類爆破，再者，他和爆破源之間有一定的距離，或者說在爆破的一瞬間他已經跳出窗外，否則大概早已鼓膜穿破、內臟大出血。但是他送院時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他目前的傷勢主要是受到了爆破衝擊，高空墜落和重物砸傷所致的，並沒有被炸傷——當然，如果要更準確地看看爆炸有沒有其它損傷，我建議等顧先生醒來後，做一下系統檢查。」

　　醫生頓了頓，繼續說：「如果是平常的化工類爆破致使昏迷，這麼近的距離，保守估計，要能下床自己走至少要三個月。但是按他的狀況，只要拆了紗布，沒有大礙，半個月左右就能下床走動了，但還是要進行復健練習。」醫生推了推眼鏡，看向那高層，略帶譴責地說：「他在這種爆破裡大難不死，並且還有復健的可能，已經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別著急下地，傷口即使長合了，皮肉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也很嬌嫩，一切都要等把身體養好才行。另外，在康復下地後還要定期進行康復治療，具體治療方案到時候定，一切都得等度過危險期再說。拍戲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在短時間內，完全不可以考慮。」

　　那個高層悻悻地閉嘴了，趙澤皺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邵茜茜鼻頭通紅，但是從頭到尾都看著醫生，聽得很認真。醫生把椅子退後了一點，說：「接下來我要和你們討論的，是他臉上的傷。」

　　那高層一聽見，咋呼道：「哎，臉上還有傷？！怎麼沒人跟我說？！」邵茜茜和趙澤都沒理他，醫生繼續說：「他臉上的傷一共兩道，是被眼鏡的碎片劃傷的，都在右側臉。目前碎片已經全部清理出來。一道傷口從太陽穴直劃到右外側眼角，長度是二釐米，比較深，出血量較多，但幸運的是沒有傷到眼球。另一道從右眼框下緣下一釐米劃到右邊下頜，長度五釐米，但是比較淺和窄。鑒於對容貌的保護，以及顧先生職業的特殊性，我們不建議也沒有進行縫合，選擇了用藥物養護傷口，等它慢慢長合，這樣痕跡會淺一些。不然會留下很深的疤痕。」

　　那高層連忙搶著問：「那豈不就等於毀容了，可以磨皮嗎？」邵茜茜忍無可忍，一拍桌面：「給我閉嘴！！！」醫生瞪了那高層一眼：「臉上的傷口長合後，新肉非常嬌嫩，短期內絕對不能考慮疤痕修復，以免造成二次傷害或者感染、瘢痕。」他不太耐煩地看了看那高層，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接下來有一些照顧和護理病人的細節，我需要和病人家屬以及顧先生經紀人單獨聊聊，麻煩這位先生出去一下。」

　　高層吃了個閉門羹，但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不打算多停留，回皇愷開會了。辦公室內，醫生給邵茜茜講了接下來一些注意事項，邵茜茜認真地拿紙筆抄下，所有需要用人照顧的地方，不到必要時她不想假手於人。

　　走出辦公室，趙澤準備要回公司：「茜茜，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再來看阿雲。一時半會他也不會醒，這樣的話房間的陪護床暫時不能用。這裡有醫護人員看著。」哪怕一刻也不想離開醫院，但是邵茜茜明白趙澤說的話有道理，她不能讓自己的身體比顧涔雲先垮下，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晚一點走，再去……看看他。」

　　趙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回公司一趟了。」

　　揮手和趙澤作別，邵茜茜抿了抿唇，再去了一次重症監護病房。長長的走廊拉著窗簾，日光照不進來，燈光柔和昏暗，消毒水味彌漫在空氣中，邵茜茜趴在窗戶的位置，在心裡暗暗說——你一定要早點好起來。

　　遠處護士站，基本這一鬧，這層的小護士都知道自家工作的醫院來了兩個大明星，其中一個還是顧涔雲。她們幾乎都看過前陣子火爆的顧涔雲作出未婚妻宣言的那期《娛樂一起fun》，現在看見邵茜茜一個人站在窗戶前，都隱隱猜到了顧涔雲口中的未婚妻到底是誰。但是本著職業道德，以及一絲對美人的憐惜和保護，她們一律選擇了保守秘密，不願意在這個關頭引發狗仔隊去打擾他們。

　　但是這稍顯溫情的舉動顯然只能保衛這小小的一層病房區，卻無法攔住顧涔雲與邱澤爆破戲受傷的消息的外泄。就在住院的翌日，火災剛撲滅後，拍攝場地——大學實驗樓的異狀就已經被新聞大肆報導出去。很快，《注視》劇組拍攝爆破戲發生了意外的新聞就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被傳播了出去，震動整個娛樂圈。藝人拍戲都想保障自己的安全，這種惡劣的事故就發生在同行身上，而且中招的還是顧涔雲——一個當紅不讓、比他們擁有更優渥的資源的明星——再對比下自己，他們更難以想像自己每次去拍的動作戲、爆破戲到底潛藏著多少危險。

　　這次的事故不僅上了娛樂頭版，還上了報紙的社會版，大學附近的居民都對這件事議論紛紛，並且聯名投訴事件對他們的影響。娛樂門戶網站在事件播出後迅速把頭條換成了《注視》的爆破意外——

　　【爆破事故——顧涔雲邱傑陷入昏迷，生死未卜！】

　　【《注視》停拍！顧涔雲邱傑重傷入院！】

　　【顧涔雲爆破重傷24小時生死未卜——當紅明星的劫難？】

　　……

　　冠上爆破事故做頭條的娛樂週刊與報紙無疑在發售的清晨均被搶購一空，加急加印。粉絲十分不安，無法了解偶像病情，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至今皇愷演藝公司和新世界演藝公司都還沒有正式對事件給予回應，謠言開始四起。有人說顧涔雲只是輕傷，包紮過後就會出現——這個說法得到了部分粉絲的堅信。也有黑子說顧涔雲重傷昏迷，有半身不遂的危險，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重視的人受了傷，卻不知道情況如何，這種感覺就像貓爪抓心。由於未知，所以不安，粉絲們無可奈何，但都想和偶像距離更近一些。大批的粉絲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顧涔雲入院的地方，送上花束。為了不影響醫院秩序，皇愷派人統一把慰問花束和卡片回收回公司。但是在運送的過程中，車輛被瘋狂的粉絲圍堵，拍著車窗要求公司給個說法。天涯上早就有人開貼深八這個事件，圍觀的群眾幾乎把樓主的發言淹沒。從事故原因八到《注視》這部電影背後的明爭暗鬥、幾家公司內的勢力爭鬥，只是這樓剛蓋過千層，就被刪帖了。但是並沒有出現片場工作人員描述現場的帖子，大概是被公司禁言了。

　　微博上不到半天就掀起了萬人簽名活動，要求皇愷給出回應。先不說皇愷的官網那更新換代的服務器受不了這突然暴增的訪問量，好了又抽，修了又癱，已經被踏平N次。這次就連微博也失守了，恐怖的效應使得整個服務器也抽了起來，#顧涔雲爆破事故#這個話題閱讀量已經超過了11.7億。

　　一開始，這個話題還能點進去看，才過去六個小時，置頂的幾條最開始陳述事件的微博轉發量已經超過了一百五十萬——這是怎樣一個恐怖的概念——很多玩微博的人都習慣隨手點贊，但不轉發，所以經常可以看到明星的微博點贊比轉發多。當紅的明星，一條微博被瘋狂的粉絲點贊個幾十萬次、被轉發個幾萬次也是正常的。十萬以上的轉發就證明這個明星的微博的確人氣不錯。但是現在的數字短短六小時內已經達到了三位數——這甚至不是明星本人的微博，只是一條新浪娛樂官博描述事件的微博。其它官博描述事件的轉發還沒算進去。因為這種驚人的熱度和搜索量，到了下午，只要一點進去#顧涔雲爆破事故#這個話題，通常都是顯示「此頁無法打開」。

　　到了第二天晚上，抽了足足大半天的皇愷官網和新世界的官網終於給出了一份聯合聲明，聲明中簡單地描述了一下事件，表示兩位藝人正在接受治療，沒有大礙，並說了《注視》停拍，展開事件調查和維權的計畫，一定會給粉絲一個交代云云，以安撫粉絲，擋一下洶湧的群情。

　　——但這也只是權宜之計，現在粉絲還不知道顧涔雲的傷勢，尤其是臉上的傷。一代當紅小天王、即將登入神殿的電影新星，在事業鼎盛輝煌的上升期，臉卻被劃傷了。可以預想到，這個勁爆的新聞一旦出現，會掀起何等的腥風血雨和震盪，更會激起狗仔隊的窺探拍攝欲。不管是為了讓顧涔雲安心養病，還是為了外界的反應，都必須先瞞著。

　　外面發生的一切，並沒有影響到醫院裡。邵茜茜不是沒猜到，事實上，從第二天開始，她搬著日用品進醫院的時候，就看到外面聚集著許多媒體和粉絲，鬧哄哄一片。但是她無暇去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當天晚上，她預感到新聞出街後的效應，已經給家裡發了個信息報平安，就關機了。

　　第二天下午，顧涔雲脫離了危險期，邵茜茜終於可以進入病房。顧涔雲還在昏迷，無法進食，靠著打營養針維持生命。暫時來說，邵茜茜不敢亂動他。她把日用品帶進醫院，在寬敞的病房裡搭起了一座陪護床，真‧貼身24小時陪護——退一萬步說，她也是他助理，雇主在這，她還能去哪呢？她也很希望，在他醒來那一天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