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調戲
次日薛靜姝醒來,身邊已經沒有皇帝的身影,他躺過的地方,餘溫也早就散了。
外頭等候的女官聽到動靜,小聲請示:「娘娘要起身了麼?」
薛靜姝道:「什麼時辰了?」
「卯時三刻,陛下上朝時吩咐奴婢,不可吵醒娘娘。」
這時辰其實已經挺晚了,大衍歷朝皇帝,俱是寅時起身,卯時上朝。
而皇帝前一夜若歇在後宮,嬪妃就需起得比皇帝還早,伺候他更衣上朝,之後抓緊時間再瞇一會兒,等到辰時,又要去皇后處請安。
現在後宮就薛靜姝一人,她又是皇后,自然不用等別人來請安,不過需得去長樂宮問候。
想到此,她撐著身子準備起來,只是才剛抬腰,一股酸軟忽然襲來,她一下失了力,輕呼一聲,又倒進厚厚的被褥裡。
女官忙道:「娘娘?可要奴婢進去伺候?」
薛靜姝又試了一次,可是身上實在酸軟無力,只得道:「進來吧。」
宮女打起床帳,外頭晨光照進來,薛靜姝下意識低頭看身上的衣服,見衣結好好地繫著,方才暗自鬆了口氣。
昨晚到後來,她已經有些迷糊了,被皇帝抱進浴盆,強打著精神自己洗了澡,又被他抱出來,身上的水都未擦乾,就昏沉沉睡了過去,連衣服怎麼穿上的都不知道。
不過那會兒皇帝沒讓人進來伺候,她的衣服,難道是他穿的?
薛靜姝有些窘迫。
女官們扶著她站起來,幾人前後忙碌,有的撐著她的身子,有的替她更衣,又有端來熱水的,擰布巾的,蘸青鹽的。
薛靜姝什麼都不必做,只需靠在女官身上就行,這讓她又是彆扭又是無奈。
本來她晨起血氣不足,便容易頭暈乏力,昨晚一通折騰,現在更是站都站不穩。
好在這些女官只低著頭,不言不語服侍她,讓她少了些不自在,不然她可真沒臉見人了。
因今日沒什麼大事,又不是正日子,她只讓女官給她梳了個日常妝容,又換了一套常服,只有頭上一套紅珊瑚的首飾,稍顯隆重喜慶,看得出她新嫁娘的身份。
梳妝打扮完,柳兒走進內殿,身後跟了兩個提著食盒的宮女。
她將食盒裡的碗筷一一擺出來,道:「小姐,這人參烏雞湯,是陛下昨晚半夜吩咐御膳房燉下的,文火熬了小半夜,最是滋補,你可得多喝些。」
說者無心,薛靜姝聽著卻不免多想,昨晚半夜,不正是那……之後?
這烏雞湯,又是補腎滋養的,不知皇帝到底知不知道這些?
柳兒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不想喝,便道:「我已經請御廚把湯裡的油都撇清了,小姐你看,這湯清淡得很,一點都不油膩。」
薛靜姝只好接過來,喝了兩口,問她:「陛下吃過了嗎?」
柳兒道:「我問過德公公,陛下晨起喝了一碗湯,之後要等巳時下朝才用早膳。」
薛靜姝輕輕點頭,吃過早膳,身上恢復了些力氣,讓人扶著上了鳳攆,去長樂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帝后行房是要記錄在案的,因此昨夜之事,太皇太后都清楚,她見了薛靜姝也不說什麼,只是看著她笑,就把人笑得頭都不敢抬起來。
太皇太后見狀,才樂呵呵道:「往後不必日日來我這裡,不然辛苦了你,皇上可要心疼咯。」
薛靜姝面上微熱,道:「給皇祖母請安,是我的本分,怎麼能說辛苦。」
太皇太后笑道:「就算要來,也不必這麼早,你們小年輕,多睡會兒總是好的。」
薛靜姝總覺得她話裡又在調笑,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多謝皇祖母疼愛。」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宮女進來傳話,潘神醫給太皇太后請脈來了。
太皇太后讓人請進來,薛靜姝則起身避讓到一旁。
這潘神醫今日的形象,比當初第一次見好了許多,衣服乾淨整齊地穿在身上,頭髮也好好束著,面上鬍子刮盡後,露出原本的面貌。
原來他竟長著一張娃娃臉,之前鬍子拉碴的時候,就看得出他很年輕,現在沒了鬍子,看著更是像個十幾歲的少年,長得比許多小姑娘還秀氣。
他也不像別的太醫,上來就跪拜行禮,而是親親呢呢地叫太皇太后婆婆。
太皇太后也十分喜歡他,小潘小潘地叫著。
今日是例行請脈,診過後潘濟照例交代一番飲食禁忌,又陪著說了會兒話,期間眼神一下一下往薛靜姝哪兒瞥,哀怨的小模樣,配上他那張娃娃臉,絲毫沒讓人覺得動容,反而只想捧腹。
薛靜姝雖有些不自在,卻沒覺得反感,因為他眼神清澈,並無冒犯之意。
連太皇太后也是看笑話一般看著他。
待他退下,太皇太后笑道:「小潘這孩子不錯,性子雖孩子氣了些,卻是一片赤子之心。姝兒,你替我留意留意哪家有好女孩兒,我答應他了的,好歹要替他相看一個,你瞧他那可憐的樣兒。」
薛靜姝含笑點頭。
在長樂宮坐了半上午,薛靜姝回了自己宮裡,沒多久棲鳳宮掌宮女官進來傳話,後宮各宮各殿的掌事來給她請安回話。
大衍後宮東西十二宮,三十六殿,嬪妃人數最多時,每間殿內都住了人,而現在,大部分宮殿都空著,但還是需要人打理維護。
此時這些人一個個上來請安,匯報自己打理哪處殿宇,殿內有房屋多少間,宮人多少名,古董字畫多少件等等。
薛靜姝一一見過,賞了東西,便讓他們退下。
等人都離開,她才問身後一名女官,道:「都對上了麼?」
那女官捧著一本厚厚的賬冊,小聲道:「甘泉殿內的字畫少了兩件,永樂宮的琉璃八寶瓶少了一隻,昌慶宮………」
薛靜姝聽完,冷靜地點點頭,道:「不必聲張,私底下去探探,若屬實,就按規矩來。」
那女官應了是,躬身退下。
薛靜姝又道:「柳兒留下,其餘人都下去吧。」
柳兒見她們都退下,才問:「小姐,有人偷東西麼?」
薛靜姝點點頭,「這宮裡太久無人管事,太皇太后又沒有精力過問,難保有些人不會監守自盜,除了直接偷出去賣的,還有些高明點,用贗品代替真跡,那些宮內又無主人入住,誰會注意到?瞞個十年八年,甚至瞞一輩子也是有的。不過現在下結論還太早,或許只是他們自己記漏了,等查清了再說。」
她又道:「不提這個,柳兒,我想這幾日把咱們那張熏香的方子改一改。」
柳兒好奇道:「為什麼要改?」
「昨夜皇上喝了酒,那香對他就沒用了,我想能不能將這個弊端處理掉。」
柳兒聽了,嘻笑道:「小姐,你對皇上可真好。」
薛靜姝點點她的額頭,「不是你跟我說的,皇上對我好,我也要對他好,怎麼,現在要來取笑我了?」
柳兒忙搖頭,笑道:「不敢不敢,娘娘恕罪。」
兩人正說笑,有個崇德殿的小內監來傳話,皇上政務繁忙,不能與皇后同進午膳了。
薛靜姝聽了卻鬆口氣,不跟皇帝一起用,她自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皇帝來了,反而要管著她,這個得吃,那個得吃,不來還好些。
一個下午她就與柳兒兩個查醫書,分析草藥,彷彿還是從前在山上的日子。
她拿著本書看得正入迷,直到聽到柳兒行禮的聲音,才發覺皇帝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皇帝擺手讓人退下,坐在薛靜姝對面,看著桌子上一疊醫書,拿起來翻了翻,道:「皇后難道要去太醫院就職?」
薛靜姝原準備起身行禮,可見皇帝已經坐下了,又想起他之前說過兩人獨處時不必多禮的話,索性沒起身,仍坐在原地,「皇上昨晚不是說喝了酒,那熏香就沒用了麼?我在想能不能把那方子改進一些。」
皇帝點點頭,道:「其實昨晚前半夜雖未睡著,到後半夜皇后睡著後,我也很快入睡了。」
薛靜姝一愣,面上很快發起熱來,若是之前,她只會覺得皇帝提起昨晚並非有心,但現在,經歷過昨夜的事,她曉得皇帝有時也會有些小小的惡趣味,這話中的意思,就無法再純粹地去想了。
她只盯著手中的書,想要當做沒聽見他的話。
但是皇帝卻又道:「皇后今日身體如何?不知是否還酸軟?昨晚我給皇后穿衣,倒費了一番功夫。」
薛靜姝躲避不得,只得放下書,強撐著不讓臉紅起來,「我身體如何,陛下不清楚麼?」
皇帝點點頭,煞有其事道:「是我的不是,讓皇后受了累,下次一定再輕些。」
薛靜姝終於聽不下去,打著叫人傳膳的借口跑去了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