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這一夜，易擇城就連睡覺都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生怕壓著霍慈。他早上醒的也比霍慈早，而且沒用房間裡的浴室，怕吵醒她。

　　等霍慈醒來的時候，易擇城已經把早餐做好了。

　　“看來你這個新手爸爸，比我進入狀態快，”霍慈墊著腳尖，在他嘴邊親了一下，甜甜地說。

　　易擇城低笑了下，“我得照顧你們兩個。”

　　說地理所當然，叫霍慈忍不住抱著他，貼著他的後面：“你怎麼那麼好。”

　　“現在才知道？”他眉眼一挑，聲音裡透著幾分不滿的味道。

　　霍慈抬起頭，下巴磕在他背上，他雖然看著瘦，渾身都是結實的肌肉，這會他只穿一件家居服，她抱著只覺得溫暖又結實。於是她嗡聲嗡氣地說：“一直都知道。”

　　結果煎蛋剛端到她面前，霍慈聞著那股雞蛋的味道，不覺得香，只覺得那股味道，順著她的鼻子往裡鑽，然後緊接著她就覺得不舒服。

　　她起身，想也不想地往洗手間跑。

　　等她趴在洗手台上半天，雞蛋的味道消失了，那股翻江倒海的勁兒也算是過去了。

　　易擇城也跟了過來，給她遞了濕毛巾，讓她再擦擦嘴。

　　“沒事吧？”他皺眉，知道她這是早孕反應，只是孕婦體質不同，有些人前期反應會嚴重些。

　　霍慈搖頭，苦笑一聲：“這才是第一步。”

　　易擇城早上需要去公司主持會議，所以他讓司機過來送霍慈去醫院，他自己開車去公司。臨走的時候，他在車裡叮囑司機開車慢點。

　　司機給他開了大半年的車，今天頭一回聽他說這麼多話。

　　所以司機這次開地真穩，本來四十分鐘能到醫院的，這次足足來了一個多小時。

　　霍慈到的時候，柳如晗電話也跟著來了。

　　她問：“小慈，我今天能來看看你爸爸嗎？”

　　他們雖然早就離婚了，可到底是二十年的夫妻，當初離婚的時候，也是和平分手。聽到她的話，霍慈沉默了下，一會兒才說：“你想來，那就來吧。”

　　霍慈到病房的時候，霍明舟正好也醒了。

　　他正睜開眼睛看著旁邊的小護士，因為剛醒來，還不能吃東西，所以依舊是打點滴維持。霍慈到門口的時候，他眼睛一下就瞟了過來。

　　雖然昨天已經看見他睜開眼睛的模樣，可是今天再看見，還是心頭一熱。

　　她幾步走到他床邊，“爸爸。”

　　霍明舟動了動手，霍慈立即伸手去握他的手掌，眼睛裡淚光一直在閃爍，直到他竭力喊了一聲：“小慈。”

　　“我在，爸爸，”霍慈握著他的手，竭力克制著自己的眼淚。

　　霍明舟看著她，好不容易扯出一個笑容，堅持著說：“不哭。”

　　霍慈怕他一直說話太累，立即伸手抹了自己眼裡的淚水，輕聲說：“我不哭，其實我就是特別高興，你終於能和我說話了。”

　　霍明舟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霍慈就在想啊，要是這輩子他都醒不過來該怎麼辦？

　　他不會再叫她小慈，不會在牽著她的手，不會給做好吃的。更不會看到她披上白紗，嫁人的那一刻。

　　幸虧這些不會都沒有發生。

　　她得到了命運的垂憐，他醒過來了。

　　“爸爸，我好想您，”霍慈還是忍不住，她把埋在床邊，雙手握著他骨瘦的手掌，溫熱的眼淚，一顆一顆地落在他的手上。

　　柳如晗站在門口，看著床邊的女兒，以及躺在床上的男人。

　　直到霍明舟抬起頭，朝她看過來時，當看見他眼中微微笑意時，柳如晗突然忍不住地撇過頭，喉頭酸澀，連眼睛都脹痛地厲害。她拼命忍著，肩膀在微微顫抖。

　　霍慈是因為霍明舟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手心，才轉頭看向門口。

　　“您來了，”在霍明舟面前，她對柳如晗的態度也不像從前那麼冷漠。

　　柳如晗走了進來，即便已過中年，可她依舊纖瘦，歲月雖然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可也讓她染上了獨屬於她的優雅。

　　她看著霍明舟，輕聲說：“你可算醒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霍明舟此刻說話並不容易，可他還是勉力擠出一個微笑，虛弱地說：“謝謝。”

　　霍慈低頭時，看到他臉上淡淡的笑意。從始至終，他從未怨懟過，從未恨過誰。忽然，霍慈覺得壓在她心底的一塊石頭，突然被挪開了。

　　就像年少時，那股克制不住地怨恨一樣，這一刻，她徹底擺脫了對父母的怨怪。

　　那些她的自以為都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你要好好保重，”柳如晗看著他，眼眸中蘊著水光。

　　隨後醫生給霍明舟做常規檢查，霍慈和柳如晗到病房外面去等她。

　　一出門，柳如晗就打量著她，還是那麼地瘦。霍慈本來就高挑，又特別地瘦，她之前總是擔心她，現在又懷孕……

　　“你和你爸爸說了嗎？”柳如晗忍不住問她。

　　霍慈搖頭：“爸爸身體還沒徹底恢復，我想總要等著他先好些，再告訴他。”

　　柳如晗贊同地點頭，又忍不住打量她的臉色，倒也還算不錯。只是她忍不住關心地說；“懷孕馬虎不得，要不我這兩天在家裡煲湯給你送過去？”

　　“不用，”霍慈立即拒絕，不過見柳如晗的臉色不太好，她立即解釋：“易擇城的媽媽已經讓她家裡很會煲湯的一個阿姨過來幫忙，你不用那麼累。”

　　柳如晗有點兒驚訝，不過又是高興。

　　其實她一直沒見過易擇城的父母，畢竟霍明舟之前在國外，要是雙方父母見面，總該等人到齊了。所以原本是打算等霍明舟結束援醫任務之後，雙方再見面的。

　　沒想到這中間還出了這樣的事情。

　　柳如晗聽她這麼說，當然覺得開心。畢竟這是人家對她的重視，她心底也算是放心了。

　　“還有結婚的事情，要趁早去辦了，婚禮你們是怎麼打算的？”柳如晗是真的怕她受委屈了，恨不得一件一件地問明白。

　　可是霍慈昨天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現在讓她去想婚禮這些事情，她也沒辦法。

　　於是她輕聲說：“這些都還要商量。”

　　隨後柳如晗就從包裡拿出一張卡，遞給她，霍慈沒接。柳如晗這次卻沒有由著她的性子來，拽起她的手，就把卡塞進她手心裡。

　　她說：“這是我這些年的積蓄，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不給你給誰。”

　　霍慈捏著卡，低頭看了一眼：“我不用……”

　　“哪有孩子結婚，家長不給錢的。易擇城家裡有錢，那是他家的事情，反正我不能虧待了你，這裡的錢也是我全部的積蓄。你現在住的那個房子，兩個人住還行，要是以後有了孩子，就有些小，重新買一套。”

　　霍慈這次是真笑了，說真的，她大學時，就不會伸手和父母要錢了。

　　結果要結婚了，反而要啃老。

　　她搖搖頭，就想把卡還給柳如晗，“我真不需要這些。”

　　見柳如晗就是不要，她笑了下，忍不住地說：“您忘記我是誰了？霍慈，現在最當紅的攝影師，天天有人在網上罵我就知道撈錢，沒有一點兒藝術追求。”

　　她難得和柳如晗說這些，結果她剛說完，柳如晗就有些生氣地說：“他們懂什麼，那是他們沒欣賞眼光，不懂得欣賞我女兒的作品。”

　　霍慈這次真的笑了。

　　*

　　懷孕這件事，霍慈沒刻意隱瞞，但也沒刻意告訴誰。不過從醫院出來時，她還是回了一趟工作室。

　　自從霍明舟病了之後，她的工作行程就能推就推。

　　正好工作室簽了一個挺不錯的攝影師，霍慈乾脆把他推薦給各大雜誌社。她來工作室之後，給白羽打了個內部電話，讓他過來了一趟。

　　“你今天沒在醫院陪著伯父？”白羽有些奇怪地問。

　　霍慈這才說：“我爸爸昨天已經醒了。”

　　“真的，這可真是太好了，”白羽高興地說，看著她總算松了一口氣：“我之前是真擔心你，現在總算雨過天晴。”

　　“不過我暫時還是不能接工作，”她接著說。

　　白羽理解地說：“我知道伯父剛醒，你多照顧一段時間也是應該的。”

　　“也不都是關於我爸爸的原因，”霍慈抬起頭，臉上帶著笑，“我懷孕了，醫生叮囑需要多休息。”

　　白羽驚地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他趕緊朝她肚子看了過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懷孕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恐怕得多休息一段時間，”霍慈說。

　　白羽忙不迭地點頭：“應該的，應該的。”可是他那眼神還是驚訝，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肚子。

　　等回過神，白羽這才說：“你上次接受電視臺的專訪，今晚就要播出了。製片希望你能轉發一下微博。”

　　“沒問題。”

　　可霍慈沒想到，這一轉發卻出了問題。

　　原本這個電視節目是主要採訪她這次攝影展，但是她的攝影展是關於無國界醫生，難免又會引起網友的討論。

　　直到一個八卦帖子出現，而這個帖子也很快被網友流覽以及回復過萬，標題十分聳動吸引眼球，《八一八這個無國界醫生組織，到底是一群白衣天使還是戰場修理工》

　　這個博主截圖了霍慈訪談，並且又介紹了幾個無國界醫生的報導，直指這個組織，根本就是戰場修理工，甚至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選擇性地救人。

　　而最吸引人的，就是博主居然將矛頭直指易擇城。

　　“易擇城，一個明盛集團的太子，居然會放棄好好的CEO不做，去當什麼無國界醫生，你們覺得這可信嗎？他根本就是利用這個身份，給明盛醫藥謀取暴利。每年無國界醫生組織從全球募集的那些款項，有什麼用於在明盛醫藥採購藥品，說出來大概能嚇死你們。”

　　這段話很快就被人不斷地複製回復，不少人都在下面求詳扒。

　　也有人立即就符合，嘲諷地說：“我早就說過了，這些商人無利不起早，也不知道誰給他艸的人設，現在崩媽不認了。還無國界醫生呢，我呸。”

　　不過也有人竭力反駁，說道：“無國界醫生組織一向都是沒有政治訴求，只為治病救人的。我們國家也和無國界醫生組織有合作，就說明這個組織根本就沒問題。”

　　沒想到這條評論，居然被博主回復了。

　　他說：“是啊，無國界醫生組織沒有問題，那你就知道易擇城這個人就沒問題了？”

　　“不如你猜猜，他為什麼退出無國界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