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食人兔阿萬在崔轉輪和孟望雀面前死鴨子嘴硬,等到季九幽出面,便是跪得五體投地,恨不能鑲嵌進地磚裡。
她全都招了。
口服保健品裡含有鬼氣她是知道的,但她的本意只是想靠這款保健品斂財,並不是想害人。
至於為什麼要用含有鬼氣的保健品賺錢,則是因為這款保健品在「美容美白」方面有奇效,很多人類女性購買者喝過一段時間就會發現皮膚變好變白,於是大量回購,店舖生意也越來越旺。
阿萬安分守己的以人類的身份混跡在人間界低調的生活,她本來也不想冒風險賣含有鬼氣的產品,但架不住利益的誘惑,外加供應商那邊一再保證鬼氣含量低,絕對不會影響人類,更不會被9處發現,一個供貨一個賣,大家一根繩子的螞蚱,這才消除了阿萬的疑慮。
卻不想,其中一瓶鬼氣超標的不合格產品沒有被檢測出來,直接出廠售賣了,剛好賣到了胡芯蕊手裡,這才把事情鬧了出來。
至於那個供應商,阿萬給了工廠地址和聯繫方式,其他的卻知道甚少。
孟望雀撥開層層真相,問了十分關鍵的問題:「給你供貨的,也是22年前逃出去的妖魔吧?」
阿萬瑟瑟點頭:「是。」
孟望雀:「什麼妖?」
阿萬卻搖頭:「這我真的不知道,那只妖比我強大,我逃到人間界之後法力就消失了,這麼多年也沒修煉出來,那只妖卻是有法力的。」
孟望雀冷哼一聲,瞥頭看她:「你也是能耐了,22年都沒修煉出來,好歹當年在我男神身邊也呆了幾天,丟不丟人。」
阿萬哭道:「丟。」又哭,「饒了我行嗎?」
孟望雀:「我只負責調查,審判那是崔轉輪和他手裡那幾位小總的事。」
——
3組開始追查阿萬的供貨商,盛連反而沒事幹,因為帶他的黃瑟微住院了,3組那邊也沒有把活兒安排道他頭上。
但盛連其實一點也不閒。
作為一個腳山有胎記、夢裡高牆木簾後批過公文、本體還是一株天山雪蓮的思考能力正常的男人,他開始正視一個嚴肅的問題,他到底是不是孟總提到的那個男人、兔子精嘴裡的那位神使?
人活著一輩子,都在探索「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麼」,但偶爾的時候也會把「我從哪裡來」這個哲學大問題拋出來思考一陣。
盛連現在就在想,他到底是誰?
或者說,他曾經是誰。
除了是他父母的兒子、盛家的孫子外,他難道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嗎?
但找孟望雀、崔轉輪甚至季九幽打探顯然是不現實的,主要盛連沒這麼大的臉。
同時,他從兔子精那天的話裡猜測出,他們提的既然是22年前,那應該都是發生在幽冥界的事。
盛連開始尋找幽冥界的相關傳聞。
他搜索了內部系統裡所有幽冥界相關的內容,又找幾個熟悉的同事打聽,這天還拎著水果籃去探望了黃瑟微。
黃瑟微住個院住得滿面紅光、才沒幾天就已經胖了五斤,見盛連特意來看她,驚喜道:「哎,終於來個大活人陪老娘說說話了。」又看到那一籃子水果,哭笑不得,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都是你們,害死老娘了,現在胖的和豬差不多,都不好看了。」
盛連讚美她:「心美就好。」
黃瑟微:「不,還是臉美最重要。」
黃瑟微本來跟胡芯蕊那個案子,如今住院管不了,但還是詢問了具體的情況。
聽說抓住了一個22年從幽冥逃出的兔子精,愣道:「又抓住了非法移民的了,」感慨道,「上次抓住還是四個月之前,這群老妖怪真是越來越能耐了,網店都開起來了。」
盛連問:「之前看培訓資料,22年前幽冥界大亂,趁亂逃出很多妖魔,具體是怎麼回事?」
黃瑟微躺在病床上,摳了摳腳趾甲,道了三個字:「鎖妖塔。」
盛連想起來,培訓資料裡似乎提過,動亂裡那些叛逃的妖魔就是從鎖妖塔裡逃出來的。
黃瑟微道:「其實我知道的也沒比你多多少,很多東西培訓資料裡都有些。當初幽冥界大亂,始作俑者就是鎖在鎖妖塔裡的大小妖怪,他們從塔裡逃出來,製造了大混亂,斬斷輪迴河,砍掉往生樹,偷走了定魂鏡,還殺了不少陰差和尋常的小妖魔,可以說是死傷很慘重了。」
盛連卻奇怪道:「這些妖魔這麼厲害嗎?難道幽冥界沒有利害的呃……注入閻王爺之類的?」
黃瑟微從床頭挑了個蘋果吃,邊咬邊道:「小朋友,這個問題,當年我剛進9處的時候也問過咱們崔總。」
盛連:「崔總怎麼說的?」
黃瑟微:「崔總說……『關你什麼事,不用加班嗎?』。」
盛連:「……」好吧。
黃瑟微聳聳肩:「所以啊,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頓了頓,咬了口蘋果,「不過,你要真想知道,與其在人間界打聽,還不如到幽冥界去問,事情在那兒發生的,原住民不比我們清楚多了嗎。」
盛連愣了愣:「幽冥界?」
黃瑟微:「是啊。」又說,「那個阿萬不是兔子精嗎,那得押送回幽冥界審判啊,3組還在查案子,人肯定都走不開,我估計崔總會讓你出這趟差。」
事實證明,黃瑟微沒有料錯,押送兔子精阿萬的活兒的確落到了盛連頭上,但同行還有其他人,這個人就是一張大臉上寫著「給朕跪下」的季九幽。
傳說幽冥界中輪迴河的盡頭就可以通往人間界,可輪迴河被斬斷之後,幽冥界重新造出了極樂、忘憂兩條河,還都是單向河道,從人間界去往幽冥界就得走極樂河,從幽冥到人間則走忘憂河——這兩條河與人間界的所有河都相連。
既然是河,自然就得坐船。
船分三種:陰差拉魂魄去往幽冥界的船、商務船、以及公務船。
既然是押送非法移民的逃犯,自然也該坐9處的公務船,然而同行的偏偏是季九幽,大佬身價不菲,公務船看不上,直接坐了自己的私人遊艇。
盛連上船的時候就感覺自己腳底發飄,坐在船艙內的時候,克制了好半天才沒有乾嘔出來。
阿萬看著他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大概沒想到押送自己的這位如此弱雞。
盛連也不想給9處丟臉,但實在是克制不住,因為他從小就暈船。
上船之前他已經吃過暈船藥了,但一點用處也沒有,船還沒開他就暈暈乎乎了起來,出發後才開了十分鐘,他整個人就已經感覺十分不妙了。
一杯水遞了過來,盛連抬眼,正看到戴著大墨鏡的季九幽。
「謝謝。」盛連接過,開瓶蓋喝了一口,但暈船的人喝什麼吐什麼,很快他就把喝的兩口水全吐了個乾淨。
季九幽很貼心地又遞過來一方手帕,還告訴他:「如果暈,可以睡一覺,時間不會太久。」
盛連拍了拍胸口:「沒事。」剛說完,白眼一翻,坐睡了過去。
一隻手搭在了盛連的肩膀上,牢牢地扶穩他,始終默不作聲坐在角落裡的阿萬觀摩了一個全程,此刻見盛連暈過去了,喃喃道:「那水……」
意識到不該開口,連忙閉嘴,把後面的話全吞了回去。
季九幽倒是沒計較這些,他站起來,撈住盛連一條胳膊,單臂再從他膝蓋後穿過,將人抱了起來,走到船艙內最寬敞的皮軟塌上,輕輕將人放下。
阿萬繼續默不作聲地看著,看到季九幽用如此親密又曖昧地姿勢摟抱盛連,原本平淡的眉心飛快地擰了起來。
季九幽把人放到軟塌上,卻是沒有鬆手,依舊任由盛連的脖子壓在他一條胳膊上,而沉睡的人有一副相當不錯的盛世美顏,睡顏同樣俊美,睫毛細長微卷,仿若蝶翼。
季九幽凝神望著,唇邊還掛著一抹笑意,半晌,他才輕輕將自己的胳膊抽了出來,可目光依舊留戀在那張沉睡的面孔上。
食人兔阿萬看到這一幕,回想到22年前甚至更早之前的種種,面上流露出了一絲疑惑——
她因為擁有紅如血的爪子,又和食草的四爪毛絨外形相像,曾經被人從鎖妖塔裡逮出來,屈辱的被當成小寵物送了出去。
那時候,幽冥界還沒有動亂,鎖妖塔平靜地鎮在忘川水下,面前這位還是個鮮衣怒馬的少年模樣,整日裡游手好閒,上竄地搜羅稀罕物。
阿萬那時候就知道,幽冥界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魔王,愛慕那位登葆山上修煉出人形的聖山雪蓮。
但此刻看著眼前的一幕,阿萬有些糊塗了,她想不通,人的感情會變,難道魔王的感情也沒有保質期嗎?
魔王九幽難道忘記千萬年那個無論他做什麼都能包容他的季白大人了嗎?
阿萬垂下了眼瞼,忽然有些哀傷。
想起過往種種,也懷念起了那窩在神使懷中安穩度日的平靜日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耳尖地聽到了一些動靜,抬眸望去,愕然發現季九幽脫掉了9處那個男職員的鞋。
阿萬:「????」臥槽,大佬你要做什麼?兔妖雖然不是人,但也有妖權的啊,你幹事兒之前不先清個場嗎?
可很快她就愣住了,季九幽把盛連的鞋襪都脫掉之後,左腳腳背上一塊眼熟的紅色疤痕赫然暴露在了目光中。
阿萬:「……」
季九幽轉眸,盯著她:「是不是這個?」頓了頓,「想好了再說。」
阿萬愕然瞪圓了眼:「……怎麼會……」
那個人不是在幽冥大亂中魂飛魄散了嗎?都魂飛魄散了,怎麼可能重新投胎做人?
季九幽見她只瞪眼不答,冷冷地瞇眼:「說話。」
阿萬一個激靈,忘進季九幽寒潭一般幽深的目光中:「是,就是這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