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身體陡然的變化和之前強行使用異能對敵的行為, 令楚惜目前徹底成了無能力的“普通人”。
跑出這麼遠, 以他目前的體質,的確有些吃不消, 楚惜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金甌城與記憶中幾乎沒有變化, 只是四下無人,這種荒涼落魄卻是楚惜意料之外的。
淨土城來的那些旅人呢?難道是在變異燈籠草叢中耽擱得太久, 與他們全部錯過了?可作為人類倖存者基地中, 最大規模的金甌城,不該是這樣一番門可羅雀的景象。
不過這樣也好, 楚惜低頭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腳踝, 他連條褲子都沒有!人多反而尷尬。
他遙望著城門,心中的恨意逐漸被懼怕取代,楚惜的拳頭握緊又鬆開, 還是選了另一個方向,從離開左寧的那一刻起,楚惜便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他並非不相信左寧,甚至末世以來, 全人類的倖存者加起來, 他最信任的便是這個人,可說到底,他們究竟有什麼交情?
他不過做了他一年多的貓罷了,左寧能否原諒他的欺騙都是未知之數。
楚惜兀自搖搖頭,唇角閃過一抹苦笑, 平添了一點滄桑,那滄桑在年輕到有些稚嫩的臉上違和感實在太強,不過也稍縱即逝。
楚惜大步向前,他在金甌城生活了快五年,城郊哪裡有路可走,也是瞭若指掌,只是背影帶著一點訣別的蒼涼。
“小美人!”
楚惜被這句沒頭沒腦的喊聲嚇了一跳,立即警覺地回頭,發現那人卻是“黃毛”!
這人不是跑了麼?怎麼陰魂不散地跟到了這裡?楚惜強自鎮定,絲毫異能也無的身軀站得筆直:“你不怕死了?”
“黃毛”似乎還記得楚惜是個罕見的“異能獸人”,也有些忌憚,並沒有立即攻擊,而是試探著向前一步:“無根閻羅呢?他怎麼捨得讓你落單?”
楚惜冷笑:“他馬上就到,何況你的噴火魚已經烤成了魚幹,識相的,現在從我眼前消失。”
楚惜神態自若,只是背在身後的手心早已出了一層熱汗。“黃毛”倒真有些拿不准,哪知兩人對峙之時,突然一個黑影竄出,楚惜瞄見那人手中泛著金屬光澤的棍子向自己襲來,奈何異能枯竭,身形也快不起來,只覺後腦處一陣鈍痛,隨即便眼前一黑。
拿著鐵棍的大個子粗聲道:“撂倒不就完了麼?廢什麼話!”
“黃毛”似是不敢相信這人一下子變得這麼弱,支支吾吾道:“他、他明明……”
大個子一揮手:“得了,婆婆媽媽的,新來的,你也別愣著,過來幫忙!”
楚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可眼前仍舊一片漆黑,隨即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捆住,他想呼叫,卻連嘴巴也被膠布封住了,四周黑暗而柔軟,像是被套在一個巨大的黑布袋裡。
楚惜心中一沉,他掙扎幾下,卻換來又一鐵棍,鐵棍的力道透過薄而堅韌的布袋子,絲毫沒有減輕,楚惜悶哼一聲,只覺腰臀處隆起一道腫痕,疼痛排山倒海地襲來。
他額頭滲出冷汗,喘著粗氣,琥珀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光,入目卻依舊黑漆漆的一點也不通透光,看來這“布袋子”也不是平常之物,可這樣精良的裝備,是要把他綁去哪裡?想到一個可能性,楚惜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莫非自己給左寧“療傷”的那一幕被他們看到了?
如果是去“白金宮”,再進入那個牢籠……他閉上眼睛,努力讓握不住的流沙一樣的異能聚集起來,可急功近利反而起到了反作用,楚惜的呼吸愈加紊亂,只覺喉頭一甜,血腥味便在嘴裡蔓延開來。
布袋外卻是響起了“黃毛”他們的交談聲。
“老黃,你這情報夠准的,可是你那倆搭檔呢?”
“黃毛”歎了口氣:“別提了,真他媽紅顏禍水,本來想撈一筆,誰想到……不提了,這可是個尤物,到了帛老闆那裡,得狠狠賺一筆才夠本兒!”
帛老闆?不會是那只“野雞”吧?
“這回帛老闆可高興了,這是珍貴的‘貓獸人’啊!”
背著楚惜的大個子說:“可不是,末世以來,普通人漸漸活得越來越艱難,一些不甘心做重勞力的,開始倒貼強大的異能者,更有不少人做起了皮肉生意。可是咱們金甌城的異能者普遍異能等級高。”
大個子把袋子往上顛了顛,繼續道:“那方面的‘能力’就更高了,普通人哪兒承受的住?”說罷一行人湊趣地哄笑起來。
一人附和:“是啊,說起‘獸人’,咱們帛老闆是第一個吧?”
大個子低聲道:“現在帛老闆自己不幹了,一會兒見了,你別說漏了嘴,惹他不高興!咱們還指著帛老闆多出點腦核呢。”
“你們說,這一個能賣多少?”
楚惜聽到“帛老闆”的大號,心中反而落下一塊大石,原來不是去“白金宮”。
但帛老闆的鳳凰台也不是什麼安逸地方,“鳳凰台”乃是金甌城內最大的妓館,那位“帛老闆”也不是個簡單人物,一個強行變異的普通人,居然在金甌城裡混得風生水起。
大個子道:“至少這個數!”楚惜不知自己究竟身價幾何,那個提問的人倒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多!”
“黃毛”道:“你以為呢,這可是‘貓獸人’!最難變異的品種!不說這些,就單看他的臉蛋、那大長腿、那圓屁股……”他似乎把自己說得興起,吸了口口水,繼續道:“這回的傭金你們可……”大個子打斷他:“行了老黃,答應你的不會忘。”
另一人大概是新入行的,還沒從震驚裡反應過來,久久才問:“這麼貴,帛老闆為什麼不自己買漂亮的普通人,再喂他們吃‘獸丹’?”
所謂“獸丹”其實就是變異動物腦核中除去能量體以外的某一部分,普通人吃了有一定幾率變得體力更強,同時身體也更柔韌,最重要的是,相當一部分人的外貌也會發生變化,因此長出獸耳,或是獸尾,是“獸人”的一大重要標誌。
楚惜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錯認為“獸人”了,他自己也知道這身類似“唐僧肉”的異能,實在奇怪,可自己並沒有吞吃過“獸丹”,即使變回了人,也依舊收不回耳朵和尾巴。
“哪有那麼容易?”大個子繼續跟他們科普,“別說‘貓獸人’最難變異,就連成活率最高的‘兔獸人’,活下來的也不足百分之三,帛老闆生意做的再大,也沒有膽子殺那麼多人。”
“對了,帛老闆是什麼種類的獸人啊?”
“好像是野雞。”
“啊?那不是要長出條雞尾巴?這可怎麼辦事兒啊?”
又是一陣哄笑,楚惜卻是鎮定下來,“鳳凰台”的守衛與“白金宮”自然不及耳同日而語。
“獸人”們普遍只是改變了形態,比如數量最多的兔耳獸人,除了身體承受力有一定的強化,更多的只是碰巧迎合了某些惡趣味罷了,並沒有攻擊力,同時進化出能力的獸人更是鳳毛麟角。
熙熙攘攘的嘈雜環境漸漸清晰起來,大概是進了金甌城,小販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各種變異動物的皮毛、腦核、藥丸,甚至是喪屍的屍油都能成為商品。
楚惜聽著這些喧嚷的討價還價,恍如隔世,的確,只有金甌城才有這樣的規模,楚惜記得,末世五年之後,連奇蝦的腦核都已經流入市場,成了最貴重的奢侈品。
不知走了多久,楚惜才終於被人放下,布袋子之下是堅硬地板的觸感,異能依舊空空如也。
“你們送的正是時候,聽說這一次戒嚴的時間要提前,這會兒城門的守衛都增多了,全是三階以上的異能者。”“提前?為什麼啊,不是每年的五月嗎?”
“誰知道,說是這次喪屍又大面積進化了,也不知道那些東西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盯著咱們金甌城。”“也許這裡人多?”“遠的不說,淨土城的人多不多?也沒見他們蒼蠅似的盯著。”
……
難道是喪屍潮?難怪城門外那樣冷清,可上輩子並沒有聽說喪屍提前圍城的消息,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布袋陡然打開,相比於布袋內長久的黑暗,突如其來的光亮令楚惜一時難以適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男人滑膩的聲音響起:“還真是上等貨色。”
正是“鳳凰台”的老闆本尊帛君,帛老闆並沒有傳說中的雞尾巴,頭頂也是乾乾淨淨,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只是一張臉雌雄莫辯,狹長的鳳眼帶著點煙花地特有的風情,是怎麼也抹不掉的。
帛老闆上下打量楚惜,目光是毫不掩飾的興奮,楚惜被他盯得汗毛直豎,後知後覺地扯了扯衣角——他還沒穿褲子,好在左寧的衣服夠大,可楚惜還是警惕地退後了一步。
“帛老闆,咱們沒騙你吧?這樣的貨色,整個金甌城都找不出來第二個!更別說還是貓獸人了!”
帛君痛快道:“成交,阿九,帶他們去結帳。”
“大個子”等人都是喜不自勝,“黃毛”走得最慢,似乎捨不得離開,楚惜與他的目光對上,似乎要把這個害得他最終進了金甌城的罪魁禍首刻畫下來,“黃毛”突然覺得那琥珀色的漂亮眼睛裡有一閃而逝的殺意,可最終還是晃了晃腦袋,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帛老闆捏了捏楚惜頭頂的貓耳朵,滿意道:“是個雛。”楚惜早聽說過“鳳凰台”的帛老闆有一門“慧眼識人”的特殊能力,沒有興趣多問,只不大舒服地抖了抖被捏了一下的貓耳朵。
帛老闆的聲音依舊帶著點滑膩的笑意:“別怕,現在的世道能活下來是首要的,貓獸人啊,你還是第一個活下來的,怎麼流落到郊外了?”
楚惜眼珠一轉,搪塞道:“我吃了那東西,昏過去了,再醒來人就在城外了。”鳳凰台不敢明目張膽地用獸丹“草菅人命”,不代表其他人不會見錢眼開,拿相貌姣好普通人的性命賭博,換取腦核,這向來是條不成文的‘潛規則’。
帛老闆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倒沒打算深究:“你叫什麼名字?”
楚惜脫口而出:“楚……丸。”帛老闆吩咐手底下的“大茶壺”:“帶著小丸洗個澡,打扮打扮。”他頓了頓,“住在‘上九間’吧。”
不得不說,作為金甌城內最高檔的娛樂會所,鳳凰台內的確稱得上金碧輝煌,甚至比塗老大的“白金宮”還要富貴些,當然“白金宮”可沒有這麼重的脂粉氣。
這裡亭臺樓閣,修建得頗有些復古味道,小拱橋下的變異荷花見到人就吐水,對面一個穿著薄衫、香肩半露的“兔女郎”驚呼出聲,罵了句髒話,楚惜才發現那是個男人,登時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位“兔女郎”遠遠地也注意到了楚惜,目光有些不善:“他就是帛老闆親自去接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