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聽到這聲音, 楚惜先是不可置信, 頓了幾秒才回過頭,而後就是無法抑制的狂喜, 門外站著的正是左寧!
“甯哥,你沒事!我還以為……”
左寧衣服上還沾著泥土, 顯然經過了一番掙扎,可此時卻身姿筆挺地站在這裡, 目光冷靜而銳利, 只一句“別動”便將現在這個神經質版塗承的動作終止,楚惜欣喜的同時, 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畢竟以他目前的體力,所謂的“魚死網破”大抵是傷敵五百,自損一萬, 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他甚至能感覺到左寧體內雄渾的力量鼓動著,顯然已經恢復了異能。
楚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是根據自己身體的饑餓程度來算,也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 這麼短的時間內, 原本已經昏迷不醒的左寧卻好端端地站在了這裡,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左寧身後還有個清瘦的少年身影,只是那影子一閃而逝,一條長長的貓尾倒是剛好落入了楚惜的視線,塗承罵了一句髒話, 那條貓尾便也徹底消失,楚惜卻直覺他不會走遠。
此時楚惜仍舊蹲坐在地上,保持著一個即將攻擊的姿勢,微微仰起頭才看得見左寧的臉,如今見到了活生生的左寧,那一點類似“殉情”的極端想法,更加不復存在,楚惜眼巴巴地望著左寧,心中五味陳雜,暗想:你再晚一點到,我就要不自量力地撲上去“同歸於盡”了。
左甯見到楚惜,眼中的怒火卻是比疼惜更甚,眼前的貓耳少年手腳都被粗重的精鐵鍊條牢牢鎖死,那套新挑選的白色棉質衣褲,早已被撕扯得破爛不堪。
雖不至於衣不蔽體,可見到自家從毛團時期就嬌養到現在的楚小貓,被逼得退到了臥房門口,手中拿著一片寒光閃閃的玻璃碎片,就用來當武器,去跟人拼命,左寧就愈發怒火攻心,恨不得將塗承碎屍萬段。
毫無預兆地,左寧身後驟然升起千萬條黃綠色藤蔓,那一刻楚惜甚至感覺,這小樓的牆體恐怕都要承受不住而統統碎裂,面對著這樣聲勢浩大的“無根草群”,塗承卻沒有表現出如同絕大多數人的惶恐,他甚至反而上前一步。
無根草數條齊發,塗承面前忽然激出一道道雷電,那雷電保護罩一樣圈住了他自己和楚惜,像是一道密不通風的“空間牆”。
與白愷年的“空間牆”不同的是,這道牆並非隔絕了兩個空間,而是一道強大的、有“實體”的阻隔,左寧的無根草沖到那雷電保護罩之後,便被徹底燒焦,幾乎是攔腰截斷。
幾條依舊扭動的“無根草”,可憐兮兮地落在了楚惜面前,黃綠色藤蔓仍然保持著一點殘餘的生命力,可另一端卻已經被燒得焦黑。
塗承見狀輕蔑一笑:“它們已經死了。”木系異能在雷系異能面前本來就是吃了虧的,何況塗承的異能相對于左寧來說,幾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塗承輕鬆地以雷電佈防,當著左寧的面,一把扯住了楚惜的衣領,拎貓崽子似的,把楚惜拎了起來,由於用力過猛,布料斷裂的聲音伴著楚惜的低呼一起傳來,塗承似乎更興奮了:“左寧,你以為你真是我的對手?”
他拽著楚惜的衣領,“嘩啦啦”的鐵鍊聲響起,“楚惜我要定了,早就跟你說過,這個人我看上了……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你,現在你也應更知道淨土城的老陳,是我的人,你莽莽撞撞地殺了他,我並沒有怪你。”
他對自己的“禮賢下士”如數家珍,“你來到金甌城不久,我就讓你做了執事,為了讓你無根閻羅安心為我辦事,許了你多少好處,就不一一列舉……可最終竟然為了這只小花貓……”塗承話說到這裡,眼神放肆地打量一遍楚惜,“還真是紅顏禍水。”
“不過我塗承做過的事,絕不後悔,左寧,今非昔比,你不是很在乎他?今天我就當著你的面”,楚惜心中大駭,直覺接下來這個變態可能要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結果一語成讖,塗承接著道:“我就讓你眼睜睜地看我上了他。”
隨即大力一扯,那搖搖欲墜的棉質外衣,瞬間被撕掉了一條,肩膀處被鐵鍊劃出了刺目的鮮血,傷口很快癒合,那血卻染紅了白色的衣衫,左寧幾乎失去了理智,數以千百計的無根草藤蔓密密麻麻紮入塗承的防護罩。
可惜這一次,沒有哪怕一條無根草突出了重圍,防護罩的異能濃度卻減弱了不少,可不知怎麼,就在下一刻,那防護罩居然再一次厚了起來。
塗承沒有一點要主動攻擊的意思,似乎非常享受激怒左寧的感覺,打定主意要將從前當街被左寧打得站立不穩,後來窩在白金宮養病的恥辱,一起討回來似的。
只是在這密密麻麻的攻擊之下,泰然自若地在楚惜耳邊低聲道:“小花貓,我就在你的‘甯哥’面前做這件事,會讓你忘記他媽?”
楚惜手握成拳背在身後,一根黃綠色的幼嫩葉片在他指尖探出頭去,他故技重施,兩顆尖利的犬齒倏然刺入了塗承的脖頸,鮮血順著塗承的脖頸一路流淌,塗承感到疼痛卻不在乎:“小花貓,你喜歡這樣,我也陪……”
話未說完,塗承卻是臉色一變,“這、這不可能!”然而以後的話更加成不了句子,“我、我的恢復能力,我的生命力……楚惜,你!”氣管被血水堵住,“你”之後的句子都成了“呼呼喝喝”的喘氣聲。
塗承死命地用手去推楚惜,可楚惜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不止是嘴巴死死咬住他的脖頸,連兩隻手也緊緊捏住,幾乎陷進他的肉裡,生命力源源不斷地流逝,異能在左寧的攻擊下也漸漸堅持不住,那層防護罩終究越來越薄,徹底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數條無根草插進了塗承的身體,只在一瞬間,塗承便成了一具乾屍,楚惜終於放開了鉗住塗承身體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用力過猛而微微顫抖,無根草倏然用力,那具乾屍也跟著化成了一段段殘肢。
塗承的屍體碎裂之後,失去了水分的肌肉和皮膚,竟化作了絨絨的血紅色草絮,在夜晚微風的吹拂下,幾下子便散了。只留下一段段暗黃色的枯骨,左寧一把火將那些骨頭燒毀,真正的屍骨無存。
遮天蔽日的無根草收了回去,滋滋作響的雷電罩也蕩然無存,張牙舞爪的大魔王塗承現在只剩下半截腿骨,那火焰還沒有熄滅,房間裡便只剩下楚惜和左寧兩人。
兩人面面相覷,楚惜的手腳還縛著精鐵鑄成的粗大鏈條,剛剛和塗承搏命之時,磨破的地方已經癒合,可疼痛仍舊保留在神經末梢,引而不發。
塵埃落定,半晌後終於確定了安全的楚惜,瞬間感到種種疼痛委屈排山倒海般襲來。
像是在外邊被欺負了的孩子,終於見到了家人,楚惜望著左寧,琥珀色的眼睛裡迅速蓄滿淚水,抽抽噎噎地伸出兩隻手臂:“甯哥,幫我解開,疼。”
剛剛那個悍然吸幹了塗老大生命力的、一嘴尖牙的小煞神,徹底消失不見,化作了眼淚汪汪的受氣包。
左寧一腔豪情登時化作了繞指柔,接過那雙被粗重鐵鍊拷住的手,卻被一聲尖厲的嚎叫打斷,羅鴻站在門口,用楚惜見面以來最清楚的聲音大聲喊道:“塗老大呢?”
楚惜實在有些拿不准這個羅鴻的想法,當初是塗承吩咐羅鴻去把左寧“喂狗”,可左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並且異能也完全恢復,必定是拿到瞭解藥。
解藥的來源就很有可能跟羅鴻有關係,但看他此刻的表情,並不像是期待塗承的死訊,但楚惜略一思忖,還是沒有騙他:“在那兒。”楚惜指了指剩下的小半截腿骨。
那上面仍舊燃著橙黃色的火焰,火焰溫度和顏色有關,塗承雖然只剩下一副骨架,可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即使殯儀館的高溫火化爐也不可能頃刻間將那麼大一具骨架燒成灰燼,之所以其他部分不見了,是因為左寧大部分用的紫焰,而這一塊橙黃色的溫度不高,所以得以保留。
然而再低也是火,是能燒傷人的,可羅鴻卻絲毫不怕,一把就將那骨頭抱在懷裡,炙熱的火焰瞬間燎上了他的衣服,可羅鴻就像害怕他們兩個將那腿骨奪走一樣,瘋了一樣跑走了。
楚惜忙叫了一聲“甯哥”,下一刻,門外的羅鴻身上已經頗有規模的火,便毫無徵兆地熄滅了。
楚惜一眨眼睛,剛剛醞釀出來的淚珠便驟然滾落,可經過了羅鴻的打擾,那點情緒已經凝聚不起來,對左寧笑道:“謝謝甯哥。”
左甯也沒管他謝的是什麼,塗承已經死透了,一截腿骨而已,不要再搭上一條人命,何況那個羅鴻的確幫了他大忙。
左甯示意楚惜配合,打算將他手上的鏈條熔斷,楚惜便伸出一隻白生生的胳膊,高高舉到左甯面前,左寧凝聚異能,“哢噠”一聲便斷了一條手銬,他揉揉楚惜的手腕,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想不到你還挺機靈。”
楚惜嘿嘿笑道:“解藥都送到我手上了,難道還不會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