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位異能者被迫咽下了刀上的血, 其餘人都一頭霧水, 左甯和楚惜卻是立即明白了塗承的打算。
兩人對視一眼,敵眾我寡, 且有傷在身,實在不宜戀戰, 左寧言簡意賅:“走。”
雖說塗老大剛剛許諾了好處,可就算那兩人受了傷, 他們一個身負詭異異能, 連塗承都不得不斷手自保,另一個不用多說, “無根閻羅”四個字, 就令人聞風喪膽。
竟是沒有一個敢去追,就這麼讓他們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塗承倒很有自知之明,並沒有立即下命令, 他一聲令下,固然能讓手下人去追趕,可未必會有人盡全力,而他要的是百分之百抓回楚惜, 不容半點失誤。
塗承又吩咐了一句什麼, 立即有人遞給他個小瓶子,那小瓶子裡的東西傾倒出來,便有人叫出了名字“二代進階藥丸!”
這‘二代進階藥丸’比第一代蘊含更多的異能,幾粒便可以補充大量異能,可以說是第一代的濃縮精華版本。
塗承道:“這一瓶足夠一個人從一階升到四階了, 你是幾階?”被塗承點名的異能者嚇得臉色慘白,他是這些人中唯一一個三階異能者,這人與別人不同,他能在金甌城站穩腳跟,甚至比絕大多數的異能者混得還要好,靠的不是自身實力,而是與幾個強大異能者的裙帶關係。
這人出了名的資質平庸,據說他恨不得每天拿“異能抑制劑”當飯吃,那抑制劑的藥丸是淡綠色,有人調侃他吃得臉都綠了,起了個諢名就叫“小綠”。
“小綠”嚇得嘴唇都白了:“塗、塗老大,您別跟我開玩笑……”塗承卻自顧自道:“三階是吧。”一旁與他相熟的異能者緊張道:“塗老大,千萬不要亂來!我們去追就是。”
可塗承動作很快,一下子就將整整一瓶“二代進階藥丸”全數倒進他的嘴巴裡,同時手掌在他身上一拍,“小綠”便被迫將那些東西全部咽下了。
眾人以為塗承因為剛剛的事情心中不滿,要拿人洩憤,都以為下一刻就是“小綠”血漿爆裂的刺激場景,不由得退後了幾步,可過了半晌,他不僅沒有一點血濺三尺的預兆,反而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剛剛發聲的異能者連忙沖了上去,扶住了“小綠”,探了探他的鼻息,激動得語無輪次:“他、他發燒了,他是是是在進階!這不、不可能……”
“進階?我以為他活不過今年了呢!”“我也這麼想……最近因為進階而死的異能者越來越多了,都說金甌城是風水寶地,但這地方也不是人人消受得起的。”“現在不是末世初期了,你去外邊看看,也沒好到哪裡去。”“我記得他三階的時候已經很兇險了,居然又進階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
議論聲越來越嘈雜,這裡鬧出這麼大動靜,除了跟著塗承一起慰問的高階異能者,還有不少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
塗承揚聲道:“各位稍安勿躁。”他揚了揚手裡的短刀,刀身血槽裡的血跡還沒有完全乾涸,“剛剛那只貓獸人,他的血的不僅可以助人順利升級,還能療傷。”
楚惜那道頃刻間癒合的刀傷,無形中更增加了可信度,異能者雖然進化方向不同,但楚惜這種“治癒”型的卻是絕無僅有,這不就是唐僧肉嗎?
見眾人沉浸在驚訝中,塗承當頭棒喝:“還愣著幹什麼?抓住楚惜!”
眾人頓時反應過來,不用塗承再多說一句話,便一哄而散,向兩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只留下塗承和那一片廢墟,以及幾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照顧楚惜的傭人,緊張得差點沒扯爛了自己的衣襟,她早在那場驚人的鬥法前,逃離了房子。
她想不明白左執事怎麼一下子就和塗老大水火不容了,而平日裡乖巧懂事、任由自己“看管”著,因不能罔顧身體健康而隨便下床的貓耳少年,怎麼會有那麼強大的能力,看起來殺傷力簡直不遜於“無根閻羅”。
除此之外,那位元記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忽然跌倒的塗承,記者只覺他們這位元城主實在是重,以他的小身板幾乎支撐不住,心知塗老大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剛剛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演,大概也是強弩之末的硬撐。
不過既然扶住了,也不敢放手,只得硬撐,塗承喘著粗氣,腹髒疼得幾乎碎裂,他低聲說了一句“無根閻羅,果然不同凡響。”又喃喃嚼著“楚惜”的名字,似乎隨時要跌倒。
可這裡畢竟還是有人,決不能在人前示弱,塗承勉強站直了身體,低聲吩咐:“扶我回去。”記者不敢怠慢,塗承那只被自己劈焦了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記記者甚至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一路沉默,記者忍不住說出疑問:“塗老大,你不怕他們帶著那個……楚惜,直接跑路?”
職業習慣令他下意識地斟酌用詞,顯然那貓耳少年是個強大的異能者,絕非什麼傳統意義上的獸人,記者話一出口,便後悔了,現在又不是新聞發佈會,這也不是他該問的問題,塗承倒是出乎意料地給了他這個面子:“只要抓住他們,我有的是辦法讓人把楚惜交出來。”
由於傷勢太重,塗承的話聽起來綿軟無力,可語氣陰狠強硬,令人不寒而慄,記者只覺不能再往深了問,老實閉了嘴,可仔細想想,這位塗城主的實力卻是有目共睹的,他幾乎在末世伊始就開始了招兵買馬,短短時間內建立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且一向料事如神,絕非等閒之輩。
另一邊,差不多全城的高階異能者都浩浩蕩蕩地向城外追去,所有人的腳步都不曾停歇,所有人臉上都帶著狂熱,仿佛一場喪失理智的盛大集會,竇心遠幾乎是掐著鄭和歌的脖子:“你是五感異能者,追蹤你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這個時候可不能藏私。”
鄭和歌推了推自己的金絲邊眼鏡,流露出些許厭惡:“你放心,我可不會自己去送死。”
此時楚惜二人已經出了城,城外直走便是那片茂密的變異燈籠草,再往前就是通往淨土城的火車站,可那一片太過空曠,除了裝滿了五階喪屍屍體的變異燈籠草叢,再沒有藏身之地,兩人選擇了另一條更複雜的路——白愷年藏喪屍的小屋方向。
金甌城狹長無比,依山而建,幾乎半包著那座居絳山,城牆高聳,卻只有一個巨大的城門,左甯和楚惜是沿著城牆向南走,那個破敗的小屋依舊健在,只是裡面沒了喪屍的低吼,只餘蟲鳴陣陣,這一片城牆外草木茵茵,密林叢叢,越往深處,越是如此。
分明就在最大的人類基地外,可這裡與城門處的景象不可同日而語,反而像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是了,金甌城的城門只開了一個,占地面積又廣,形狀狹長,如果鮮有人類打擾,那麼大自然便會奪回她原本的地盤,恢復綠意盎然的模樣。
還沒走出這片城牆邊沿,左寧忽然停住腳步:“楚小貓,你自己跑吧。”楚惜也停了下來,琥珀色的瞳仁在濃黑睫毛下顯得淺淡而明亮,左寧輕描淡寫:“以你的速度,他們未必追得上,不如分頭行動,我來斷後。”
楚惜定定看著左寧,這才發現對方的臉幾乎沒了血色:“甯哥,你走不動了?”
左寧避重就輕:“他們要找的是你,不過是烏合之眾,我不會吃虧。”真是烏合之眾,他們也不用逃出金甌城了,那些都是城內頂尖的高手,也不乏五階異能者。
楚惜何嘗不知道後面的追兵不多時就會抵達,剛剛只顧著逃跑,左寧居然硬生生撐著沒有落下一步,現在說出“分頭行動”的話來,恐怕是真的無法再邁出一步了,沒想到左寧竟傷到了這種地步,楚惜懊惱自己粗心,他一向只覺左寧強大無比,那場鬥法後還能中氣十足地站出來震懾眾人,卻忘了塗承是六階的雷系異能,幾乎代表了異能者的最高戰力。
楚惜忽然張開口,整齊潔白的牙齒陡然伸長,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尖牙刺破皮膚,在手腕上劃開一道傷痕,當即滲出了血珠。
被雷擊得焦黑的表皮不知何時已經脫落,手臂恢復了白皙模樣,一絲血跡點在皓腕,如紅梅落白雪,楚惜用力擠那傷口,將手遞給左甯,左寧卻是搖搖頭:“沒有時間了,而且我怕控制不住。”
他還記得第一次喝到楚惜鮮血的感覺,情緒完全無法控制,楚惜的血有種惑人的香甜,令人欲罷不能,只嘗一口便想要更多,現在他萬萬不敢直接咬上楚惜的皮膚,那一次拼盡全力才勉強克制住吸幹他的衝動,他不敢再冒險。
眼前這個貓耳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成了左寧心頭最重要的東西,他不想傷他分毫,甚至毫不猶豫地與塗承當場翻臉,重傷出走,追逐喪屍秘密的執念,竟也暫時放下了。
左甯的臉色越來越白,楚惜卻不由分說地將那手腕貼上了他的唇,腥甜的血液觸碰到嘴唇的一刻,左寧渾身一震,卻是猛地推開了,楚惜猝不及防,整個人都愣住了,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對他的血如此排斥。
左寧卻退了一步,他喉結滾動,嘴唇因粗重的呼吸有些發白,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忽然大喝:“快走!這樣下去我們誰也跑不掉!”
楚惜吼了回去:“你不願意跑,那我就陪著你,同生共死罷了!”
左甯倒是被楚惜突然爆發出的倔強震懾住了,片刻的安靜,楚惜不安地甩了甩屁股後面的長尾巴,左寧最終歎了口氣,卻在同時微微勾起了唇角:“便同生共死。”
楚惜也咧開嘴,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卻忽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鄭和歌的聲音分外清晰:“就在前方的密林裡!”
楚惜斂了笑容,琥珀色的大眼睛微微眯起:“該來的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