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告白
甄氏抬頭看著阿香:「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不要對二弟有偏見,難道阿續不是李家的一份子,什麼大郎三小娘子,都是李家人,你若是能分清,朝廷就不會有抄家連坐之刑,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阿續身為國公府的世子,也有他要肩負的責任和義務,今後這些話,你不要再胡說,尤其是當著外人的面,絕對不可以說。」
甄氏的話語雖然沒什麼厲害之處,但是語氣平淡,跟她和善的個性不符合,就透著嚴厲。
阿香氣得哭了:「婢子也是心疼夫人和大郎,夫人您可只有大郎這麼一個孩子,要是真出點事怎麼辦呢?因為二房,咱們已經沒了一個大郎了。」
「胡說八道。」
甄氏突然提高了聲音:「我說了,不准你再提這件事,跟二弟又什麼關係。」
「可是為什麼是大郎,那國公怎麼活著。」
當年李玉山和李玉明一起去打仗,但是李玉山活著回來了,帶回了李玉明的屍體,有人說李玉明中了敵人埋伏,李玉山本來可以把人救出來的,但是沒有救。
阿香一直認為李玉山想繼承國公之位,所以見死不救。
甄氏暗暗搖頭,李玉山的人品他瞭解,不會對自己的大哥見死不救的。
她冷靜下來道:「說了幾次你也不聽,如果你再胡言亂語詆毀我的家人,那我只好送你去莊子了。」
阿蘅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甄氏。
「夫人,我跟了您這麼些年,難道我不是您的家人?」
說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甄氏也淚盈於睫,她又何嘗不是因為生氣而說重話。
見到這樣的阿香又不忍了。
她放軟了聲音道:「你起來吧,今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家裡本來人心就不和,被別人聽了去,二弟和阿蘅又要遭受很多詬病,他們不好,難道身為一家人的我們,就能好了。」
阿香垂頭不語,但是還是默默站起來。
甄氏長長的嘆口氣,慢慢的躺在榻上,靠著柔軟的被子,依然覺得心裡很心憂,她說阿香的也是肺腑之言,但是兒子到底是要進京的,要去做質子。
兒子那樣的性格,萬一出點什麼事。
真的很擔心。
……………………
再擔心,再危險,可是該出發還是要出發的。
李玉山要帶著李慶緒進京,日子訂在三日後。
而自從家裡開始接到聖旨,蕭掩要對自己說的話,就再也沒有提起過來。
正要大哥也父親要進京,李蘅遠去蕭園找蕭掩。
是岳凌風來開的門。
李蘅遠看向門裡,因為積雪融化,院子裡草木枯萎,不再是白色,顯得灰突突的。
不過房屋上紅色的漆面在太陽的照射下很有光澤。
故而院子又不失溫馨之感。
李蘅遠看罷之後回過神:「他呢?」
現在根本就不叫名字,其實一個眼神就知道找誰。
岳凌風道:「本來我們正在斗地主,讓你給打擾了,行了,進來吧,咱們四個可以打升級了。」
斗地主?
打升級?
那都是什麼東西。
李蘅遠蹙蹙眉頭道:「你們有三個人?」
對啊,蕭掩還有個婢女蕭乙呢,她都把那個大胸姐姐給忘了,都沒問過蕭掩。
岳凌風道:「你不知道嗎?夜寒軒總來我們這。」
「夜寒軒?」不是蕭乙。
之前岳凌風和夜寒軒住一起的時候,做過撲克牌,他們兩個人,就只能玩小貓釣魚。
後來岳凌風搬回來了,夜寒軒就總來找他玩。
現在蕭掩沒事的時候,偶爾也會跟他們一起,所以三人就斗地主。
見岳凌風一臉輕鬆得意的笑。
李蘅遠眼睛一斜道:「還有心情玩,你可是答應過我讓我們范陽變得很富裕,百姓都豐衣足食,到時候完不成任務,看沒有你的飯吃。」
食肆街都已經開起來了。
岳凌風並不擔心,范陽在他的佈局下,肯定會越來越有錢的。
岳凌風無所謂一笑。
然後道:「你玩不玩,玩就進來。」
李蘅遠道:「我不是來玩的,我找蕭掩有事。」
………………
李蘅遠在岳凌風之前進了正廳,放眼一看,下了一跳。
「什麼東西?」
夜寒軒抬頭傻傻的看著她。
可是他臉上貼了好多白條,眼睛都被蓋住了。
李蘅遠再看蕭掩,人家就干乾淨淨的,坐在錦墊上,持重文雅,謙謙君子。
她眯起眼睛,回頭看向岳凌風:「怎麼你也沒有?那夜寒軒臉上的是什麼?」
岳凌風道:「他老叫地主,老輸,我們玩貼條的。」
所以蕭掩和岳凌風就沒輸過,然後全是夜寒軒輸了。
她的這個侍衛有點傻。
所以真的不是這兩個聯合起來騙夜寒軒嗎?
李蘅遠正想著,夜寒軒抬頭對蕭掩道:「郎君,方才涼水喝多了,我想去方便一下,臉上這條子……」
蕭掩笑道:「你去吧。」
夜寒軒高高興興把白條揭下來,然後站起跟李蘅遠行了個禮,就匆匆跑了。
李蘅遠看著他的背影:「……」
等夜寒軒沒了蹤影,李蘅遠抬頭怒視這岳凌風。
岳凌風攤攤手道:「你看吧,本來是喝涼水的,他喝不下了,改的貼紙條。」
李蘅遠:「……」
所以他們三個很窮嗎?
都不能賭錢嗎?
還有蕭掩和岳凌風,都把夜寒軒玩成什麼樣了。
見李蘅遠看著自己目露凶光。
蕭掩暗暗咬了咬唇,忽變做笑臉,要讓李蘅遠不要心疼夜寒軒,突然心中又一抽。
朝廷聖旨下了,皇上對李玉山,肯定會越來越忌憚。
這次能把李蘅遠換做李慶緒,下次能嗎?
下次說不定是更危機的待遇,更讓他們無所適從。
所以這輩子,他也要反,他這輩子還會讓那個皇帝身敗名裂的死。
但是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天意了。
他現在不能給阿蘅保護,就不要再困住她的心了。
蕭掩道:「你來有事啊?」
少年明明是醋意十足的,頃刻間又變得平淡如水。
李蘅遠微愣。
這個蕭掩,自打李嬌娥死了之後就怪怪的,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不對。
李蘅遠忍著氣沒問出來。
她坐到夜寒軒方才的位置,正好就是對著蕭掩的,然後道:「我大哥要跟阿耶進京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要派人保護他,白景辰和墨玉的功夫最好,你說把他們兩個都送給大哥好不好?」
蕭掩沉吟下道:「墨玉更為可靠,把墨玉留下來保護你,我和白景辰跟著夜寒軒,一起跟阿續進京去。」
「你也要進京?」李蘅遠忽然提高了聲音:「你……」
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撕裂了一般,蕭掩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進京。
阿耶要進京了,他以為蕭掩會陪在她身邊,給她出主意。
可是難道她說不允許嗎?
到底大哥對她來說十分重要,阿耶她也擔心。
所以這樣把蕭掩困在身邊,她好像很自私一樣。
所以她說不出口,說不出口挽留的話。
但是蕭掩怎麼能不理解她的難處呢?
雖然她總是吹牛自己什麼都能做好,但是一個好漢三個幫,她難道不需要他的幫忙。
蕭掩讓她沒辦法開口留他,因為開口,她就很不是東西。
李蘅遠眼淚在眼圈,直直的瞪著蕭掩。
所以那天晚上,蕭掩就是耍戲她,根本不是要說喜歡她的話嗎?
她是太自負了?
她不該相信他嗎?
李蘅遠不能確定蕭掩。
但是蕭掩能很容易的確定她在想什麼。
面對著這樣痛恨詢問的眼神,蕭掩內心的鐘擺又飄擺不定了:「阿蘅……我……」
李蘅遠抬起手道:「行了,不要說了,一切就按照你說的辦。」
李蘅遠頭也不回的離去,岳凌風看著揉著眉毛的蕭掩。
「蕭帥。」
他的語氣有些不忍:「你真的被景雲那些話嚇到了?這不像你啊。」
蕭掩抬起頭道:「我上輩子是被雷劈死的,等我回來逸風就死了,這很有可能,天雷就是逸風引的,跟我同歸於盡,我死並不要緊,可是我現在不能害了阿蘅吧?不然這輩子景雲再跟我同歸於盡,阿蘅怎麼辦?」
岳凌風道:「那假如你不知道自己的結局呢?」
蕭掩目光微斂,透著一絲疑問。
岳凌風道:「所以啊,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結局,只有不知道結局,人生才有意思,上輩子的事,這輩子就一定會發生嗎?老天讓你重活一回,不是讓你避免這些事發生的嗎?這麼猶猶豫豫,可不像是你啊。」
蕭掩愣愣的看著前方,然後站起。
岳凌風道:「對嘛,你先把景雲……」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迎面跑來的聲音撞了個跟頭。
岳凌風:「……」
他在回頭一看,蕭掩已經跑出門外了。
不用說,去追李蘅遠去了。
可是就算是去追李蘅遠,也不能撞倒了他不扶吧?
真是沒良心,他可是他們的媒人。
岳凌風揉著肩膀喃喃道:「這就不是老家,是老家,老子就躺地下不起來,讓你丫的褲衩子都賠光,還不夠賠。」
………………
李蘅遠進了西府花園的小門,這時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她心中一動,會不會是蕭掩呢?
然後又看著地面搖搖頭,神色十分無精打采。
蕭掩是從來不會做這種事的。
蕭掩可從來沒追過她。
哎。
蕭掩只會下陷阱,讓人入套。
李蘅遠突然想到岳凌風交給她的識別壞男人的三個要素,不主動,不拒絕,然後就會不負責。
所以蕭掩從來不主動,但是他也不拒絕。
那不是妥妥的壞人?
不對。
蕭掩是拒絕的,他還直接進入了最後一項,要負責。
李蘅遠踢著地面不存在的小石子,負氣道:「到底誰要他負責,我真的那麼不可愛嗎?就不能喜歡我一下?」
「阿蘅。」
身後傳來的確是熟悉的聲音。
李蘅遠回頭的時候,手正好也被一個人牽住了。
還真是蕭掩喂。
李蘅遠看向東方,如果她沒記錯,今早太陽是從那邊升起的。
她又看看西方,難道太陽不從西邊落了。
見到小人東張西顧,臉上滿是不確信。
蕭掩:「……」
他咳嗽一聲,然後聲音低低的:「阿蘅,我喜歡你。」
哎呦。
李蘅遠瞪大了眼睛看著蕭掩。
那如見了鬼的目光讓蕭掩臉紅到脖子根。
他目光閃爍道:「你,你,你還喜不喜歡我了?」
李蘅遠心中一動,眯起眼睛道:「你說啥?」
蕭掩:「……」
他又可以咳嗽一聲:「你聽到了,我不信你沒聽見。」
李蘅遠把手豎在耳邊;「你說啥?風太大我聽不見啊。」
蕭掩:「……」
「你說啥啊?沒啥話說的,我先回去了。」
李蘅遠甩甩頭髮要走。
蕭掩一下子拉住她的手:「阿蘅,我喜歡你。」
這次的聲音還算正常,但是並沒有驚心動魄。
李蘅遠喊道:「你說啥啊?風太大我聽不見啊。」
蕭掩:「……」
少女那調皮靈動的眸子,笑嘻嘻的語氣,真是讓人看了想打她屁股。
可是她目光堅持,就是你不說,她就不會放棄。
蕭掩哭笑不得。
最後對著天空大喊:「阿蘅,我喜歡你啊,你喜不喜歡我啊。」
李蘅遠抿嘴一笑,沒有說話。
但是那眼裡流轉的波光,情義滿滿,透著小女孩初嘗果子的喜悅和嬌羞。
蕭掩的心也被這種喜悅和嬌羞感染,一種比蜜還甜的滋味湧上心頭。
然後那甜蜜過後又是一陣陣心酸。
蕭掩把李蘅遠攏如懷中,顫聲道:「阿蘅,我不是不喜歡你,我是害怕……」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眼前一暗,抬頭一看,李玉山正黑著臉,叉著腰的看著他。
蕭掩嚇了一跳,趕緊放開李蘅遠。
李玉山歪頭道:「方才是你大喊大叫的?」
蕭掩:「……」
李蘅遠聽到父親的聲音急忙回頭看:「阿耶,怎麼又是你?」
「是啊,怎麼又是我,怎麼每次你們都要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不規矩呢?」
李玉山說完,惡狠狠的瞪著蕭掩。
蕭掩:「……」
最後李玉山一擺手:「二郎,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蕭掩心想,我們之間最應該談的應該是下次我和阿蘅親熱的時候,您能不能別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