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誰說女子不如男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又又帶著圓子整裝待發。
阿彩一身利落的騎裝,拒絕坐車,而是選擇騎馬。
又又對她不咸不淡,她坐車也好,騎馬也好,都由得她,對圓子卻是嚴格要求。
他要求圓子儘可能地和他一起騎馬前行,只有累了才能到車上休息。
反正又不趕時間,慢慢地走,慢慢地游,飲食注意一點,便不會生病。
圓子不是嬌氣的人,樂呵呵地接受又又的監督。
兄弟倆邊走邊體察民情,白天趕路,晚上又又還要監督圓子寫民情論——這才是重華的真實目的。
在皇宮中長大的孩子,不知民間疾苦,辦事兒眼高手低,須得親身經歷,親眼所看才會懂得。
阿彩忙裡忙外張羅這兄弟倆的衣食住行,細心又體貼,圓子安然接受,又又卻是十分不自在,可惜無論明說或是暗示,阿彩都裝聾作啞,我行我素。
又又很無奈,關於碧玉郡主的事,重華和他提過,他是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和阿彩不可能走到一處,且他對阿彩也沒有男女之情。
圓子出了個主意:「我有個辦法,可解兄長燃眉之急……」
又又雖然覺得有些扯淡,還是決定試試。
兄弟倆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丟下阿彩和她的扈從,悄悄騎馬跑了。
他們縱馬狂馳,一夜不睡,一口氣跑出幾百里路才敢停下來休息,沒有了阿彩,兩個人都覺得自在很多。
在邊境附近與許翰匯合之後,二人更是如魚得水,成日就在邊境附近的城鎮山區晃悠,喬裝出行,和百姓坐在田間地頭談心,體驗民情,瞭解民生。
到達後的第三天,何蓑衣帶著妻兒趕來了。
白洛洛如願成為一名偏將,手底下有兩百名士兵,打過幾回小型戰役,但都不是主力,只是探哨、掃尾、偷襲等等,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心情,她很驕傲地自封為從無敗績的常勝女將。
因為她的上司和軍師都是何蓑衣,因此大家都樂呵呵地認了,她雖然不是出色的將領,但是何蓑衣行,官職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也沒犯錯,人家夫妻倆樂意這樣玩,誰也管不著。
七歲的禾苗跟了來,她穿一身翠綠的勁裝,背上背著一把描金的小角弓,無論羽箭、佩刀,騎的馬,全都是量身定做、適合她使用的。
小姑娘英姿颯爽地騎著馬飛奔過來,一勒馬韁停住,未曾開口先笑出聲來:「圓子,圓子……」
自從那年進京,她便和圓子結成了好友,即便之後跟隨父母離開,二人也是經常通信,互相贈送禮物,彼此之間並不陌生。
圓子對禾苗的打扮很滿意,覺得小姑娘這樣穿很好,比京中的貴女們順眼得多。
兩個人很快擠到一旁去,頭挨著頭,小聲說悄悄話,圓子把自己新得的匕首拿給禾苗看,禾苗則讓他試試自己的弓。
圓子輕輕便將禾苗的角弓拉開了,然後驕傲地挺著小胸脯說:「太輕了,不夠我用。」
禾苗也不生氣,反而捏捏他的胳膊,羨慕地說:「你的力氣真大呀。」
圓子再把細胳膊上的肉繃緊了些,驕傲得像一隻小公雞。
「那是因為你比我大了兩歲的緣故,等我長大了,會趕上你的。」禾苗頗有她娘那種「誰說女子不如男」的英雄氣概。
圓子篤定地說:「不可能的,你是女子,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我力氣大。」
禾苗生氣了:「你的意思是說女子不如男子?」
圓子很認真地說:「不是女子不如男子,你會比很多男子更出色,但你不會有我出色。」
禾苗不高興,搶回角弓:「我們走著瞧!」
圓子大度一笑,追上去:「咱們才見面就吵架,多傷感情呀,我把這個匕首送給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禾苗也大度地原諒了他,牽著他的手往前方跑:「我們去射兩隻兔子來加餐。」
何蓑衣和又又在一旁看著,不由得失笑,皇家的孩子都早熟,尤其是圓子,被寄予厚望,更是被嚴格教養,平時十分老成,也就這會兒才像個孩子。
白洛洛興致勃勃地打開一張小像:「這就是碧玉郡主,長得好看不?」
畫上的女孩子瓜子臉,長娥眉,雙目湛然有神,下巴略有些方正,看上去是很有個性的女孩子。
白洛洛說:「聽說她十二歲就當家了,把家裡的下人管得服服帖帖,直到父親續絃,她才把管家之職交回去,和繼母和弟妹的關係也很好,很有才幹。」
又又認真地把這張臉記在心裡。
重華曾經提過對他的安排,將來等他成親之後,會給他一片封地,讓他到那裡去為王,天高地遠,他的孩子可以姓許,他可以給生父生母立牌位,舉行祭祀。
重華的語氣中,隱隱有讓他獨自掌權,不過問封地財政人口武裝的意思,自己做主的意思。
這是給端仁長公主的補償。
他考慮過,這片封地最好是在酈國國境之外。
他身份敏感,現在圓子他們還小,將來長大之後,難免會有間隙。不如遠行,大家都輕鬆自在一些。
而碧玉郡主,大概是最適合他的那個人。
又又把小像還給白洛洛,白洛洛抿著嘴笑:「你給我幹嘛,自己收著吧。」
又又一笑,大方地捲起小像準備藏入袖中。
忽聽侍從低聲道:「郡主。」
又又回頭,只見阿彩一身塵土,手裡還捏著馬鞭,怔怔地站在不遠處,怔怔地看著他。
又又平靜地衝她點頭:「堂姐來了。」
堂姐來了?
阿彩嘴唇微翕,想哭又想笑,她千里追隨他而來,半路被他拋棄,抹下所有臉面不要,繼續追隨。
見了面,他沒有半分慚愧和慰問,反而說:「堂姐來了。」
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他何曾叫過她堂姐?
現在倒是利索地叫上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什麼碧玉郡主!
阿彩很想搶過那張畫像撕成碎片,卻知道不可以。
她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脯:「殿下為何丟棄臣女獨自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