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錯過
禾苗原本打算早上補眠,吃了午飯再去城外等圓子的。
然而她根本睡不著,從軍以來形成的習慣,讓她在天剛亮就睜開了眼睛。
稻穗在哭,她三兩下收拾利索,跑去隔壁看。
白洛洛上了年紀,帶稻穗已經有點力不從心,又因為擔心禾苗,難免有點火氣大,把乳娘罵得眼淚汪汪。
「娘,生氣容易老,靜心靜氣。」禾苗輕言細語哄好白洛洛,再把稻穗抱過去哄。
禾苗也算是帶大了兩個弟弟,對新生兒這種東西一點不陌生,稻穗很快就不哭了,握著她的一根手指哼哼唧唧。
她就學著小嬰兒咿咿呀呀的聲音哄稻穗,稻穗睜大眼睛盯著她看個不停。
白洛洛無限懷念當初:「那時候你才這麼小,每天乖乖吃奶睡覺要抱抱,長大了遇到事情,第一個想到要找的就是我和你爹,總是抱著我們軟軟地說,將來要聽爹娘的話,要孝順……」
禾苗知道她的用心是什麼,笑眯眯地聽著,不時附和兩句,就是不提自己什麼時候離開虎賁軍。
白洛洛沒有辦法,只好認了。
安頓好家裡,禾苗拖著何小三、何小二兩根尾巴,大搖大擺地出城,在路邊擺個席面吃著,坐等圓子回來。
然而酒足飯飽,始終不見人影。
何小二、何小三困了,二人從小帶得不講究,隨便慣了,拿個毯子往地上一鋪就躺倒在樹蔭下睡覺。
禾苗也困,命親兵盯著路,趴在桌上睡了一覺。
再醒來,人還是沒到,鬼影子都沒一個。
禾苗就讓人拿出葉子牌,叫醒何小二、何小三,帶著親兵一起賭錢玩耍。
她心裡記掛著圓子,又記掛著晚上趕路的事情,心不在焉的,總是輸錢。
何小二、何小三贏了錢,開心得哇哇大叫,親兵也是眉開眼笑,都覺得她好。
禾苗反正也沒花錢的地方,樂得讓他們開心。
從下午一直賭到傍晚,從傍晚一直賭到天黑。
其間何蓑衣夫婦倆來送飯,陪著她在路邊吃了一頓。
圓子還是沒有來。
帥府總管很是不好意思:「也許是路上耽擱了。」
親兵開始催促禾苗:「何校尉,咱們得回去了,否則將軍軍法不容情。」
許南是個鐵面無私的人,令行禁止,犯了錯一定會受罰,不管是誰。
她耽擱這一天已經算是違規,若能及時趕到那也罷了,若是遲到,所有人都要挨罰。
禾苗倒不是怕挨軍棍,只是不能拖累同伴。
她嘆息一聲,和家人告別。
帥府總管眼巴巴地看著她,希望她能留下那麼一兩句話或者東西給太子殿下。
禾苗也覺得有很多話想和圓子說,然而隱忍許久,什麼都說不出來,便道:「請太子殿下保重。」
她走了很久,幾人幾騎才匆匆趕到。
圓子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白淨少年,皮膚也變成了小麥色,原本有些單薄的肩膀變得更厚實,神情也更堅毅。
看到守在道旁的總管,他打馬迎上:「她呢?」
總管指一指去路:「在這裡等了您一天,實在等不得就走了。」
圓子二話不說,縱馬追了上去。
然而為了儘早趕回來,小黑馬連夜跋涉,到現在是真的走不動了。
總管也道:「殿下連日奔波,府中又有殿下的急旨,何不先處理好此間事情,改日抽空特意去探望何姑娘。」
圓子沉默地抿緊了唇。
身為一軍之帥,沒有正當理由,哪能輕易離開?
他把總管拉下馬,騎著總管的馬跑上附近的山,站在山頂往遠處看。
月明星稀,道路在月光下泛著白光,看不見他的姑娘。
禾苗已經走遠了。
圓子垂頭喪氣下了山,在山下等他的隊伍裡多了一輛馬車。
陳韞迎上來:「劉司賓醒了。」
圓子走到車前,隔著車簾問:「劉司賓,你還好麼?」
車裡傳來一條溫和的女聲,彬彬有禮:「有勞殿下掛心,臣無大礙,休養些時日就好了。」
車裡躺著的是丞相劉岑之女劉瑩。
作為丞相之女,劉瑩很對得起這個身份。
她與圓子同歲,七歲能吟詩,十歲作策論,十二歲名滿京城,同年考入宮中成為鐘唯唯身邊的近侍女官,學習並掌皇后來往書信等事務。
受皇后娘娘、商侯、白洛洛等人的影響,劉瑩也入了仕途。
十六歲離宮,入鴻臚寺,十八歲為司賓,專掌外國朝貢使臣之事。
因碧玉郡主的堂姐、申國勝華公主藉著探親的名頭,暗行兩國聯盟,準備一起攻打靖中之事而至酈國。
盟約既成,勝華公主回國,劉瑩奉命送勝華公主過境,在鐵碑嶺附近被靖中偷襲。
劉瑩假扮勝華公主引走敵軍,順利將勝華公主交到睿王手中,並平安過境。
睿王在此次偷襲中中了流矢,劉瑩則下落不明。
圓子探望過睿王之後,在半途遇到線索,為救劉瑩而耽擱了時間。
他為了趕來見禾苗,就讓陳韞帶著車在後頭慢行,他自己快馬加鞭趕過來,結果還是錯過了。
陳韞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同情地拍拍他的肩頭:「來日方長。」
圓子嘆一口氣,問劉瑩:「劉司賓,此次偷襲事件中有些疑點未曾理清,恐有漏網之魚逃脫,你若有精神,請回答幾個問題。」
劉瑩道:「無礙,請問。」
侍衛將車簾捲起,露出一張溫婉清秀端莊的臉。
哪怕就是在傷病之中,她的姿勢也是一絲不苟,頭髮紋絲不亂,不說話時,唇角微微上翹,彷彿在笑。
一個令人如沐春風的女子。
談吐自如,言簡意賅,條理清晰,切中要點。
哪怕就是聰明有才氣如陳韞,對她也是佩服的。
圓子很快問完了要問的問題,火速派出人馬追緝漏網之魚,再命人將劉瑩送回城裡。
因帥府無女眷,為了避嫌也為了方便照顧,他命人將劉瑩送到何蓑衣那裡,交給白洛洛照顧。
白洛洛對此非常警惕,總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劉瑩越是聰慧討喜有禮,她越覺得不踏實,忍不住問何蓑衣:「這不會是陛下故意送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