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父與子
重華心裡一酸,鄭重地點了頭,卻又擔心自己的事給別人知道了,會笑話自己,便板著臉問:「你如何知道我會夢見你唯姨?」
順帶狠狠瞪了嚴儲一眼。
可憐的嚴儲既冤枉又害怕,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顆塵埃,讓皇帝陛下看不到自己。
又又莫名地睜著眼睛道:「難道您從來沒夢見過麼?」
他同情地拍拍重華的肩膀,小大人似地道:「好了,好了,我若是夢見,就讓她和您說說話,陪陪您,抱一抱您。」
重華的臉更黑,打腫臉充胖子:「誰說我沒夢見她?她天天都到我的夢裡來。」
嚴儲更加瑟縮,悄悄藏到了夏花姑姑的身後。
饒是如此,重華還是不肯放過他,把他拎出來:「去,圍著清心殿跑二十圈!」
「謝主隆恩!」嚴儲哭喪著臉跑出去,覺得自己真心太冤枉。
鐘彤史不肯到皇帝陛下的夢中來,也不肯為皇帝陛下掛燈籠,這不是他的錯啊。
他唯一的錯,就是揣測聖意,自作主張,再加不小心知道了皇帝陛下的秘密,還不幸在皇帝陛下誇海口裝胖子的時候,剛好站在一旁。
又又並不知道這些官司,他羨慕地看著重華:「阿爹真厲害,那你一定記得讓唯姨到我夢裡來。」
重華傲慢地點點頭:「准了。」回頭就拍了自己一巴掌,這是白痴了吧,居然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這一夜,風雨交加,鐘唯唯輾轉反側,一夜未睡,長久地站在窗前看向宮城所在的方向,心情十分惆悵。
重華則飽含希望和思念入睡,卻什麼都沒有夢見,唯獨看到了一株正在盛開、滿樹白花、孤零零的流蘇樹。
唯一睡得香甜的人是又又,即便是在睡夢裡,他也彎著唇角,甚至還笑出了聲。
重華嫉妒得眼睛噴火,認為鐘唯唯一定是回來了,但是看到又又在,就去了又又的夢裡。
因此天不亮,嫉恨交加的皇帝陛下就把又又無情地推醒:「醒來,去上課!」
「哦。」又又一咕嚕坐起,頭頂豎著一撮呆毛,茫然地下床,走了沒幾步,清醒過來,轉頭看向重華:「阿爹怎麼不起床?」
重華懶洋洋地靠在枕頭上,不懷好意地道:「因為今天阿爹我旬休。」
做皇帝的人有旬休麼?
又又表示懷疑,趴著窗子看看天色,果斷爬上床去:「天還早,先生沒來,我再困會兒。」
重華就問他:「剛才夢見你唯姨啦?」
提起這個,又又就笑了,甜滋滋的點頭:「嗯!我夢見唯姨了,唯姨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還帶著我一起盪鞦韆,划船,給我講故事,抱著我睡……」
重華的臉再次陰沉下來,看吧,他就知道,帶著這小子睡覺沒好事。
他無情地再次趕又又走:「先生沒來,那就去蹲馬步!我有你這麼大的時候,每天這個時候都用冷水洗澡……」
又又大吃一驚,漲紅了臉:「阿爹,阿爹,我身體不好……」
重華陰冷著臉道:「洗著洗著,身體就好了,都是鍛鍊出來的,我對你太縱容了。」
又又癟了癟嘴,眼淚汪汪,想哭又不敢哭,悄悄瞅了重華幾眼,小聲地抽泣起來:「唯姨,唯姨……阿爹欺負我……」
重華再次頭痛:「不蹲馬步了,也不洗冷水澡了,回你自己的屋子裡去。」
青姑姑上來把又又抱走,重華趕緊爬上床,蓋上被子。
天色還早,可以抓緊補一覺,也許還能夢見鐘唯唯。
然而他失眠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滿心都在怨恨鐘唯唯的無情。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打起精神去忙碌,忙得讓自己沒有空閒去想那些事。
一口氣忙到中午,終於想起自己早上那樣對待又又是不對的,便去看又又。
卻發現一直守在一旁的李安仁居然不在,宮人要去找,他擺擺手:「不必了。」
信步出去,剛好看到李安仁站在廊下,和一個人低聲說著什麼,仔細一瞧,那人有點眼熟,分明就是從前經常替鐘唯唯跑腿的方健,便出聲道:「李安仁。」
李安仁和方健都是被嚇了一跳,隨即垂手退到一旁:「陛下。」
「你們在說什麼?」重華走過去,掃一眼方健,憑著直覺,認為這二人就是在說和鐘唯唯有關的事情。
李安仁老老實實地道:「是九君那邊的縣令廖如山,奉了您的旨意入京,遞了請見摺子,卻一直沒能得到您的傳召,自進京到現在,已經等了六七天了。」
既然遞了請見摺子,卻一直不得傳召,那自然是摺子被人扣了,有人刻意不讓有關鐘唯唯的人和事冒頭。
重華心裡有了數,不動聲色看向方健:「你是來替廖如山走人情,通關係的?」
方健給他磕頭行禮:「回陛下的話,卑職在茶館裡偶然遇到廖縣令,聽他和身旁人提起此事,十分愁苦擔憂,便大著膽子借職位之便,來尋李總管。」
「唔,你做得不錯。」重華圍著方健繞了兩圈,突地道:「難道不是鐘唯唯讓你來辦這件事的?」
方健悚然一驚,莫非皇帝陛下知道了?畢竟十三衛那麼厲害!
只是這一遲疑,就被重華看出了端倪,心裡萬分的不是滋味,鐘唯唯和誰都那麼有情有義的,怎麼對他就是這樣狠心無情呢?
語氣自然好不起來:「老老實實的說,自有你的好處,否則,哼……」
方健瞬間轉了幾個念頭,若是皇帝陛下知道鐘唯唯進了京,還躲起來不見他,早就殺過去抓人了,哪裡用得著在這裡一副生無可戀的鰥夫模樣?
便畢恭畢敬地給重華磕頭:「陛下火眼金睛,的確是鐘彤史讓卑職來辦這件事的沒錯。」
重華心口一跳:「她……」
「早在廖如山入京之前,鐘彤史就曾使人知會過卑職,說此事關系重大,讓卑職盯著些,務必讓廖如山順利見到陛下。」
方健侃侃而談,臉上看不出半點端倪。
重華愣了片刻,面無表情地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