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為君請戰(3)
呂太貴妃眼裡閃過一絲慍怒,呂純視而不見,準備起身,鐘唯唯先她一步起身,朗聲笑道:「能讓我家陛下賜死的人,只有大奸大惡之輩,敢問,貴使是大奸大惡之人嗎?」
她已經想起來,這個梵周使者是誰了。
梵周使者興致勃勃地看向她:「本使當然不是。」
鐘唯唯就道:「那麼,你還不配被我家陛下賜死!」
總算是起來了,還我家陛下呢……重華全身上下十萬個毛孔,無一不舒坦,斜眼瞅著鐘唯唯,懶洋洋地假意說道:「誰讓你出來的?還不退下!」
「請陛下恕罪。」鐘唯唯朝他行個禮,並不多作解釋,睥睨梵周使者:「殺雞焉用牛刀!就憑你這樣的人,也配我們大司茶和明公子出手教訓?我家陛下仁愛,覺著你不遠萬里跑這一趟,怪不容易的,想給你留點面子,才說大司茶生病了,明公子遇險。你不知好歹,不懂得進退,還出言不遜,實在是欠揍。」
梵周使者盯著鐘唯唯笑了起來:「然後呢?」
鐘唯唯道:「讓我這個無名小卒來教訓你就夠了!你敢不敢應戰?」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十分輕蔑加討打的笑容:「你不會不敢吧?畢竟,若是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那可是非常丟人的。」
梵周使者收了笑容:「你是誰?」
鐘唯唯想了想,彤史這個官職似乎不大見得人,說出來怪丟人的,便道:「我是皇長子的保姆。」
梵周使者上上下下打量鐘唯唯一番,曖昧地笑了起來,鐘唯唯大怒,咄咄逼人:「敢不敢?」
梵周使者朝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鐘唯唯道:「咱們先談好條件。我呢,比不過大司茶和明公子,所以就算是輸了,也不敢要什麼城池,這賭注太大,壓在頭上太重,我就提一個小小的要求好了。」
梵周使者倨傲地道:「你說。」
重華一聽鐘唯唯的話,隱約猜到她要做什麼,立刻說道:「沒有氣魄!你既然代表酈國出戰,為何不敢下大賭注?要賭就賭大的,朕給你撐著。」
鐘唯唯無視重華的暗示,傲慢地說:「小人物沒什麼大志向,只想出氣而已。若是貴使輸了,請在我家陛下面前磕三個響頭,再從酈國皇宮爬出去,站在城頭連喊三聲,梵周輸了,可否?」
前年的斗茶大會是在酈國召開的,她曾經在梅詢身邊見到過這個所謂的梵周使者。
這個人當時穿著一身布衣,看上去像是梅詢的隨從,分茶技術卻十分高明,除了大司茶陳俊卿父子之外,恐怕在座的沒有人能戰勝他。
呂純茶技雖然不錯,卻不是他的對手。重華也許可以,但是堂堂一國之君親自和一個身份不相當的使臣動手,未免顯得太過式微。
輸,丟臉的人是重華,酈國丟了這麼大的臉,誰還服他?祁王等人正好群起而攻之。
贏,那座用來當作賭注的城池是燙手的山芋,贏了不去取,是丟人,去取卻又守不住,更丟人。
所以只能她上,只能用這種看上去很小氣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
梵周使者不懷好意地一笑:「既然如此,楚玉我也不要了,若是你輸了,我也不要你給我磕頭爬行,當眾大喊自己輸了什麼的,我只要你收拾行囊,終身與我為婢。如何?」
鐘唯唯眼皮一跳,冷眼看著這位所謂的梵周使者。後者朝她淫邪而笑,眼裡閃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一股蓬勃的怒意在鐘唯唯胸中勃然生起。
她此生有三個死穴碰不得,一是鐘袤,二是骨氣,三是重華。她可以給人賠禮賠笑臉,就是不能自塌腰桿與人為奴。
當年,姐弟倆差一點死掉,她也沒想過要賣身為奴,歷經艱險走到今天,突然跳出個人來,就敢要她給他終身為婢?而且還是那種奴婢!
她最厭憎痛恨重華的時候,韋太后和呂太貴妃要搗鬼,讓她幫忙陷害重華,她反倒和她們結了仇。
現在這個什麼藏頭露尾的梵周使者一次性戳中她兩個死穴,真是讓人不能忍!
她笑起來:「我剛才忘了說一點,貴使除了要給我家陛下磕頭認錯之外,還要給姑奶奶我磕三個響頭,叫三聲奶奶才行。」
梵周使者的眼神冷冰下來,他注視著鐘唯唯,一字一頓:「成……」
「交」字尚未出口,重華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鐘唯唯……」
鐘唯唯凶悍地看向重華:「微臣知道陛下愛惜臣民,但今天的事不同尋常。這個人居然敢叫微臣給他為婢,他惹著我了!我非得叫他知道厲害不可。」
不等重華開口,她已經大步走向設在大殿正中的斗茶之所,挑釁地朝梵周使者一勾手指:「來來,準備好叫奶奶。」
韋太后「哎呀」一聲,笑著給鐘唯唯鼓掌:「真是個好孩子,本宮喜歡!」
見重華微皺了眉頭,顯得十分不高興,便笑道:「陛下,知道你怕她有閃失,真被人帶走,但是這樣的情形下,也只有她才是最妥當的人選了。」
重華回眸,沉沉看了韋太后一眼,沉穩地坐在龍椅上,安靜觀戰。
韋太后被他這一眼看得頗為心虛,然而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由不得她後退,她端起酒杯,借袖子遮擋,給李孝壽使了個眼色。
李孝壽朝她微微點頭,表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鐘唯唯坐下來,就把所有浮躁的心思都收了,眼裡心裡只有茶,她用的是前些日子她和重華一起製作的龍鳳茶餅,水是去年冬天埋的梅花雪,用的茶盞是黑金盞,幫忙的人是小棠。
重華就在她面前坐著,陰謀的始作俑者韋太后等人也在她面前坐著,在大殿的上方,透過重重的琉璃瓦片,高穹之上,還有死去的父親、義父、永帝在注視著她,遠方有等待她回去的鐘袤翹首以待,她當然不能輸。
梵周使者不忙動作,而是安靜地坐在他的座位上,觀察鐘唯唯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