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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第724章
第725章 我是自願的

  重華十分肯定地說道:「我回去就讓人重做。 」

  鐘唯唯指一指桌子:「明天夜裡,它會被人放在這裡,阿兄可以取走,不會有人打擾。」

  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和,令何蓑衣前所未有的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而且還是一個打破腦袋也擠不進去的局外人。

  「你怎麼肯定,你給我,我就樂意要?」

  他冷漠地看向窗外,月光將一株不知什麼樹的光影投射在牆上,風一吹,那樹影就跟著晃啊晃,很柔和的顏色,他覺得眼酸難耐,卻也只能死死盯著看,因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該把眼神放在哪裡。

  他不敢看鐘唯唯,只怕再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瘋狂的念頭,想把她搶走帶走藏起來。

  鐘唯唯無言以對,她低著頭,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小聲道:「我並沒有折辱、欺負、強迫你的意思,只是一點心意而已。」

  何蓑衣冷笑:「是啊,借他的手做人情,讓他饒我三次不死,這還真是天大的體面和看得起我呢。」

  重華怒氣蓬勃:「你聽得懂人話麼?」

  他這句話就像是點燃了炮仗一樣,何蓑衣猛地回頭,斜睨著他,眼裡黑光閃動,勾唇輕笑:「你不知道我是誰麼?崑崙殿餘孽,冷血的牲口,在你們眼裡就是惡魔,存在呼吸都是錯,陛下怎能指望我能聽懂人話呢。」

  重華冷聲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所以你反覆這樣強調挑釁,是想找死?」

  「我就在這裡,而且是孤身一人,想要我的命,陛下只需要喊一聲,立刻就能擊殺了我,然後一勞永逸。」

  何蓑衣微笑著,眼睛漆黑,臉雪白,唇色鮮紅,靨邊一個小小的酒渦,妖異而迷人,瘋狂又寂寥。讓鐘唯唯生出一種錯覺,他其實就是來找死的。

  她抓住重華的手,輕輕搖頭:「我們走吧。」

  重華不肯:「可是……」

  鐘唯唯低聲說道:「你覺得他能幫我們嗎?沒有人能幫我們。還有,你何必強求。」

  何蓑衣聽到他二人喁喁私語,心裡越發難受,他繼續挑釁:「快活的時候怎麼不想想現在?」

  鐘唯唯卻已經拉著重華往外走了,她的聲音很疏離也很冷靜:「大師兄說的都對,我們現在知道後果了。」

  重華試圖掙扎,他有種奇怪的信念,認為何蓑衣或多或少,一定知道辦法。

  鐘唯唯有點累了,鬆開他的手,低沉而清晰地道:「你若真要去跪著求他,便去,我拉不住你,但我必須告訴你,我不贊同。」

  重華停止了掙扎,鐘唯唯的語氣很淡,但他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贊同的意思,就是不喜歡,不願意他折腰。他心裡酸酸的:「我是自願的。」

  鐘唯唯輕輕的笑了笑:「我也是自願的。這是我們倆的事,你何必鬧得人盡皆知?」

  重華便知,一切再無轉圜,他難過得不能呼吸,站在月影裡,悲傷地看著鐘唯唯,想和她說點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是身為帝王,必須承擔的痛苦和艱難。

  只要坐上那把龍椅,便無論站著坐著躺著,是在宮裡還是宮外,人前還是人後,他就都是酈國的帝王,直到死去也不能停止。

  所以,以私人的身份跪下去求人,不過是一個天真而莽撞的美好願望而已。

  鐘唯唯抬起手,輕輕撫了重華英挺的眉眼一下,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溫柔地看著他:「我們該回家了。」

  我們該回家了!

  這句話輕輕柔柔,平凡無奇,卻像是巨雷一樣擊打在何蓑衣的心上,他們都有家和家人,他呢?他什麼都沒有,就連自由自在地存活在陽光之下,都是一種奢望。

  他輕輕鼓了兩下掌,嘲諷地笑道:「你確定,那是你的家?秋茗,你其實是叫這個名字,並不是叫鐘唯唯的,你不會忘了這個吧?」

  鐘唯唯皺起眉頭:「我一直都叫這個名字,從不曾相忘。」

  「所以呀,哪怕你的父母雙親,還有秋氏的親族門生,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全都死在這個男人的生父之手,你也毫無愧疚嗎?」

  何蓑衣站在屋裡,笑得歡暢,雪白的牙齒微微閃著寒光,就像是山野裡迷了路,絕望又疲憊,只想決一死戰的野獸。

  重華的手心在冒冷汗,嘴唇在輕輕顫抖,恨不得沖上去,一刀將何蓑衣劈死,讓他永遠閉上嘴。但是不可以,這種時候,越是表現得強悍不講理,就越沒有道理。

  何蓑衣剛才之所以會輸得鮮血淋漓,正是因為他一改之前的迂迴婉轉,變得強硬不講理,所以才會輸。

  重華鬆開鐘唯唯的手,稍許後退了一步,竭力用溫和的語氣,平靜的態度,溫柔地注視著她,低聲道: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早前有過討論,我希望你不要忘記。現在,你若是願意進去聽他細說,那就去,我會在外面等你,給你看著門。」

  何蓑衣古怪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笑容,鐘唯唯雖然還未開口,但他已經知道了結局。

  他輸了,一敗塗地。

  果然,鐘唯唯長而疏朗的睫毛輕輕翕動了幾下,她甚至沒有抬眼看向他,就平靜而清晰地說:

  「我剛認祖歸宗的時候,很多人爭著搶著要和我認親,為此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宴會。宴上,有琴師奏琴助興,他奏了一曲廣陵止息。」

  何蓑衣微笑著:「所以呢?」

  鐘唯唯接著說道:「之後,我去看墓地,一位叫做太奉衣的故人想要告訴我,我的父親究竟是怎麼死的,但他只來得及在我掌心裡寫了兩個筆劃,就死在了刺殺者的手裡。當時他穿著一件外袍,那件外袍,不是他的,他是被有心人領到那裡去的。」

  何蓑衣繼續微笑:「是啊。」

  「再後來,呂若素也這樣告訴我。」鐘唯唯嘆了口氣:「大概是因為等待的時間太長,所以我已經不那麼驚訝了。」

  就像東西剛掉進油鍋的那一瞬間,總是反應最劇烈的,久而久之,也就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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