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大師姐(3)
「起來吧,自家人,不必客氣。」重華微微抬手,看向另一旁跪倒在地的鐘夫人。
鐘夫人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語氣十分惶恐:「民婦參見陛下,給陛下請罪。請陛下寬恕民婦不知不敬之罪。」
雖然沒有明說,但在場的人都明白,鐘夫人請的罪,是為了多年之前,鐘唯唯被迫離開蒼山那件事。
這並不是追究從前那些事的時候,重華淡淡地道:「師娘也請起來吧。」
韋太后笑呵呵地打圓場:「不知者不罪,陛下在蒼山那麼多年,承蒙您和鐘先生照料,是恩師,也是養父母,他不是不記情的人。」
恩師、養父母,一頂大大的帽子扣下來,好像若是重華想對鐘家母女做點啥,就是不仁不義,不孝不悌。
「謝主隆恩。」鐘夫人看向鐘唯唯,一臉的後悔和緊張:「阿唯,你這些年還好嗎?」
不等鐘唯唯回答,她先就紅了眼眶,要哭不哭的:「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孤兒寡母,家徒四壁,無依無靠,也是沒有辦法……
你就念在這些年,我們一直盡力照料鐘袤的份上,忘了從前的不愉快吧。」
她們盡力照料鐘袤?真是笑死人了。
若不是姑娘節衣縮食寄錢回去,何爺日夜照料,鐘袤還不知道是否活著呢。
小棠憤憤不平,她這個局外人都要聽不下去了。
鐘唯唯倒是心平氣和,垂著眼道:「當年的事情,你情我願,師娘和師姐不必再提。」
當年,若不是重華恰巧不在,還出了那麼一檔子事;若不是鐘袤剛好生了重病,她又沒能力救他,必須求人,那也不會有後來發生的那些事。
義父已經亡故,師娘和大師姐並不欠她,她們不肯傾盡家財幫她,要求條件交換,那是人之常情。
她選擇入宮,是為了鐘袤能活下去。
兩廂情願,各取所需,等價交換,沒得什麼好說的。
鐘欣然鬆一口氣,感激地看著鐘唯唯,和鐘夫人說道:「阿娘,你看你白擔心了不是?我早說過阿唯仁厚大度善良,不會計較那些事的,你還不信,現在信了吧?」
再朝鐘唯唯露出一個略帶討好的笑容:「阿唯,我一直擔心你,經常向大師兄問你的事情,知道你過得不錯,我才放了心。」
親親熱熱要去拉鐘唯唯的手:「以後我們還和從前一樣的過,好麼?」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實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鐘唯唯把手藏進袖子裡,臉上帶著疏離淡漠的笑容:「恐怕要讓師姐失望了。」
鐘欣然詫異地道:「為什麼?我們是一家人啊。」
鐘唯唯搖頭,笑而不語。
從前那件事,明碼標價,鐘欣然母女是賣方,她是買方,付錢成交,已經兩清了。
雙方充其量只能算是生意夥伴,哪裡還能做一家人。
鐘欣然紅了眼圈,泫然欲泣:「你還是在怪我。不過也是,怎麼可能不怪呢?聽說你進宮之後吃了很多苦……」
鐘夫人皺了眉頭:「怎麼還是這個脾氣!真是難得太后娘娘和陛下忍得你。」
「沒事,沒事。我一個老人家,難道還能和小孩子賭氣不成?」韋太后在一旁看笑話,看得不亦樂乎。
重華皺起眉頭,正要出聲,鐘欣然已經搶在他前面攔住了鐘夫人:
「阿娘真是越老越糊塗了!你說這些做什麼?當年的事情,本來就是我們對不起她。」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鐘欣然已經跪倒在韋太後面前,言辭誠懇:
「民女本來是想留在蒼山,把家父留下的書札信件等物整理刊印成冊的,並不想出嫁或是出山。這次得了太后娘娘的宣召,也想抗命不來。」
韋太后收了笑容:「那你來幹什麼?」
鐘欣然道:「是因為聽說阿唯受了委屈。」
鐘唯唯挑了挑眉,看向重華。
重華半垂了眼,淡淡地看了鐘欣然一眼,就又收回目光,是想聽鐘欣然要怎麼說的意思。
「聽說有人誤會阿唯欺君罔上,說她冒名頂替,並以此要治她的罪,民女心裡不安,決定走這一趟。來這裡,為的不是別的,只是為了說明事情的真相。」
鐘欣然臉上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當年的事,是民女和家母的錯,是我們逼著阿唯以鐘家嫡女的身份入宮的,並不是她有意冒名頂替。」
鐘夫人長嘆一口氣:「欣然,你……」
鐘欣然半側了臉,低聲斥道:「阿娘,當年的事情本來就是我們做錯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怎能讓無辜之人蒙受冤屈,讓阿爹聲名蒙羞呢?」
鐘夫人羞愧又不甘心地低下頭,不再說話。
鐘欣然繼續誠懇地道:「這些話,藏在民女心裡很多年了,每每做夢,總會夢見家父憂慮失望地注視著民女。
看到二師兄鬱鬱寡歡,聽說阿唯過得不好,民女就忍不住羞愧萬分。
只是那時,真相尚未有人知曉,說出來反倒是給阿唯惹麻煩,因此只能強忍。
這次終於有了機會,民女必須要把真相說出來。」
鐘唯唯滿腦子霧水,大師姐好像是真的很後悔一樣,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到底想幹嘛?
韋太后也是神色慍怒,冷冰冰地威脅鐘欣然:「能有什麼真相?欺君就是欺君,只是之前是她一個人欺君,現在你是要把全家闔族的人全都拖下水嗎?」
鐘欣然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求救一樣地看向重華,重華淡淡地道:「母后著急什麼?先聽她說完不遲。」
鐘欣然又深深地給重華磕了一個頭,低聲說道:「當年,家父突發疾病,驟然離世。只因家中沒有男丁繼承家業,族人逼迫得厲害,千方百計想逼迫民女出嫁。
家母幾近崩潰,神志不清,****夜夜都要看到民女才能安心。此時,宮中去了宮使,言道先帝曾與家父有約,要將女兒送入宮中傳授茶道。
因為民女早年隨同家父入京之時,曾經得罪過貴人。家母擔憂民女入宮後會被人打擊報復吃苦頭,更怕民女耽誤了終身,因此動了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