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楚衍的生活

　楚衍站在Z市的監獄門口，他今天穿了一身運動服，帶著帽子靜靜地站著，十五年的時光讓他變得更加成熟俊美，最後一絲的稚嫩也在生活中漸漸消失了。

　等了許久，才看見那扇厚重的大門下面的小門被從裡面打開了，一個看起來蒼老而憔悴的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只拎了一個破舊的帆布包，跟著他的是一個中年獄警，獄警不知道說了什麼，就看見男人一直點頭。

　楚衍看著那個男人，只覺得鼻子一酸眼睛紅了，他的記憶裡父親一直是意氣風發的，就像是最安全的鐵壁一直護著他，可是如今卻發現父親老了。

　深吸了一口氣，楚衍一步步朝著父親走去，楚父不敢相信的看著兒子，卻見兒子在離他還有不到一米的時候忽然跪了下來，楚衍再也忍不住哭道，“爸！”

　獄警看著眼前的場景，往後退了退，仔細看了眼倒是認出楚衍來，畢竟他家的晚輩都很喜歡楚衍這個大明星，而楚衍也從沒隱瞞過自己有個犯罪了的父親，只是沒想到竟然就在自己這邊，怪不得後來每個月都有人送不少東西來給楚父。

　楚父瞬間淚流滿面，包扔在腳邊去拉兒子，“好孩子……孩子……”一時間泣不成聲。

　這麼多年來，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兒子，想到那麼一大筆債務，想到自己兒子才剛剛上大學，楚父心中都是煎熬的，他每天都想知道自己妻子和兒子的消息，可是每天又怕知道這些，他知道妻子和兒子會過的不好，又怕他們都恨自己。

　開始剛入獄的時候，日子並不好過，等到第三個月家中才送了東西來，卻沒有人給他帶來任何家中的消息，在後來的每個月都會有人給他送東西，大多是一些吃的用的，到後來送到東西也越來越好，他也見到了兒子，雖然兒子氣色不錯，衣著也不錯，可是他卻發現兒子瘦了，不僅如此也沒有原先的銳氣，手也粗糙了許多。

　恐怕是早先兒子的日子不好過，這才只送東西不敢來見他，如今好過了，才敢和他見面，讓他不要擔心。

　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到妻子，他的妻子什麼都好，就是性格軟弱，兒子不提他也不敢問，他寧願妻子是拋棄了兒子再嫁了，卻不願意去想另外一個可能。

　其實楚父想的不錯，當初楚衍到處打零工，生活的壓力那些債務的壓力弄得他都喘不過氣，只能省吃儉用盡量送些東西給父親，到後來簽到了華承，華承把他們的欠款都給還了，又開始給他調理身體做出道准備，楚衍這才敢來見父親，只是和父親說，讓他放心，外面的債務他都還了，他……在外面等父親回來。

　楚衍一直不知道怎麼和父親說母親的事情，多虧這麼多年父親也從來沒有問過。恐怕父親自己心裡是知道的。

　楚父拉著楚衍起身後，楚衍也顧不得拍褲腿的灰，而是彎腰拎起帆布包，和獄警道謝後，帶著父親上了車。

　在還完欠公司的債務後，他就花錢把當年他們家的房子買了回來，又按照記憶重新裝修了一番，哪怕他現在的收入能買的起更多更好的房子，可是他心中的家只有原來的那個，而且楚衍每年固定會捐出去一筆錢，也算是他為父親贖罪了。

　楚衍這次來是提前和公司打了招呼，他並不想讓父親也曝光出來，因為那樣的生活會讓剛出獄的父親不安。

　在路上，楚衍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和父親說母親自殺的事情，倒是楚父看到兒子的樣子，握著他得手拍了拍，“回去我要好好把你這麼多年的節目看一遍。”

　楚衍說道，“我陪著你。”他特意請了很久的假，這段時間公司不會給他安排工作，可以的話他還想陪著父親到處走走，在監獄近二十年，父親怕是都要喝社會脫節了，他特意咨詢過心理醫生，心理醫生說這個時候，他們需要的是家人更多的陪伴和理解。

　楚父說道，“好。”

　楚衍動了動唇，楚父舍不得兒子為難，“我回去見見你母親。”

　“爸……”楚衍不知道說什麼好。

　楚父倒是一笑，“我和你母親夫妻這麼多年，她是什麼樣的性子我能不知道嗎？我本來以為自己能一直擋在你們母子身前，直到你能獨立，沒想到……算了，這些事情不提了，這些年苦了你了，你別怨你母親，她……她的性子就是那樣的。”

　因為善良軟弱，所以哪怕是有兒子，她也是堅持不下去的。

　楚衍說道，“不怪母親，是我……沒有注意到母親的情緒不對。”

　楚父握著兒子的手，嘆了口氣說道，“回家後，陪我去看看你母親……她最喜歡百合花了。”

　楚衍說道，“好。”

　楚父也不願意兒子再難受，“還沒恭喜你，你拿了那麼多獎。”

　楚衍是當之無愧的影帝，甚至是繼葉景明之後第二個拿到國際獎項的影帝，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榮耀，當初不少公司來挖角，甚至有不少人猜測楚衍會出來開工作室單干，最多掛靠在華承的下面，沒曾想楚衍從出道到如今就是待在華承，根本沒有別的心思，除了華承的戲外，他幾乎不接別的公司的。甚至以楚衍的咖位，竟然願意去電視劇客串。

　知恩。

　是知道楚衍過往的人對他的評價，這樣知恩的人，沒有人會不喜歡。

　其實楚衍手裡也有華承的股份，是在他拿到第一個國內影帝的時候，俞寧送給他的，不多可是這樣的看重讓楚衍心中感激，所以哪怕如今得了國際影帝，他依舊沒有自立門戶的想法。

　楚衍說道，“都是俞姐的栽培。”

　“俞姐？”楚父看向兒子，“是你的老板？”

　楚衍說道，“是我的經紀人，現在是華承的總裁。”

　楚父猶豫了下問道，“對了，你有女朋友了嗎？”

　楚衍說道，“還沒有。”

　楚父看向楚衍問道，“你是不是喜歡……”

　後面的話沒有說，楚衍愣了下才說道，“俞姐都嫁人了。”

　楚父看著兒子的表情，最終沒有再說什麼，他也沒有資格對兒子的生活說什麼了。

　楚衍微微垂眸，他知道父親想問什麼，是不是喜歡俞寧，喜歡嗎？楚衍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知道，他絕對不會喜歡母親那樣性格的女生，他想要的女生是那種哪怕他出了意外，也能堅強活下來，和孩子一起活下去的人。

　喜歡俞寧？可能是喜歡的吧，畢竟她身上有他所有理想女生的樣子。

　楚衍也交往過幾個女朋友，有圈子裡的也有圈子外的，可是不自覺都拿著與俞寧進行對比，最終的結果就是單身至今。

　等到了家中，楚父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竟然有些不敢往前。

　楚衍扶著楚父，司機拎著包跟在後面，楚衍溫言道，“爸爸，我們回家。”

　“對，回家。”楚父忽然快步朝著裡面走去，腳步踉蹌了下，沒等楚衍過去，就接著往裡面跑去。

　當推開二樓當初他和妻子的房間，看著裡面妻子的遺照，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了起來，他抱著那照片哭的和個孩子一樣。

　楚衍站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悄悄關上了門，司機把行李放在一樓就沒敢上來，楚衍讓人離開後，自己進了廚房給父親熬粥。

　他其實是羨慕父母之間的感情的，若不是愛得太深，母親也不會死的那樣決絕。

　自幼看著父母感情長大的楚衍，對愛情有一種別樣的執著，那樣的生死不離，偏偏又帶著截然相反的期待，哪怕他死了，也希望他的愛人能堅強的活下去，這樣的兩種想法，讓楚衍對愛情對另一半一直是期待而懷疑的。

　恐怕他會注定孤單終生吧。

　等父親這邊安定了，他會出國找個代孕，最好是要一對雙胞胎，兩個孩子一起長大才不會孤單。

　然後呢？給父親養老送終，給孩子養大後，他又要做什麼呢？

　楚衍覺得自己已經過了有期待的年齡，在家裡剛出事的時候，他多希望一覺醒來這些都是假的，他還是睡在家中，溫柔的母親正在做飯，父親在沙發上看報紙。

　可是每次醒來都是在冰冷潮濕的地下室，算計著的都是如何省下來錢給獄中的父親能送點好的，那些債務要怎麼償還。

　漸漸地楚衍也就沒有期待了。

　如今呢？他是不是又可以有些期待了？扭頭看向已經清洗換了衣服的父親，除了眼睛的紅腫，父親看起來竟然還不錯。

　楚父看著廚房的兒子，當初他們哪裡舍得兒子干這些，“我來吧，你去休息會。”

　“沒事的。”楚衍放下湯匙，笑道，“爸你去看會電視或者報紙，一會就能吃飯了。”

　楚父應了一聲，卻沒有走，只是看著兒子動作熟練的樣子。

　楚衍轉身看向父親，笑了笑說道，“我畢竟是演員，有些大油大肉不能吃，所以就按照營養師說的慢慢學著自己做起了飯。”

　這話不假，在背著債務的時候，他那裡有心情給自己做飯吃，而且還這麼講究，錢都不夠花，不過是簽了華承後，才漸漸學起來的，生活也越發的精致了，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健康和上鏡的好看。

　“也不知道爸爸能不能吃習慣。”楚衍找出菜洗干淨，“我吃的都是少油少鹽的，醫生也說這樣健康些，若是爸你真的吃不習慣和我說。”

　“習慣。”楚父趕緊說道，只要是楚衍親手做的，哪裡有不習慣的，就算讓他吃生的東西，他都是習慣的，“當演員辛苦嗎？”

　“辛苦是辛苦。”楚衍沒有隱瞞的意思，“不過這是我自幼的夢想，公司也很好沒有那些腌臜的事情。”他剛紅起來的時候不是沒有人打他的主意，都被俞寧一巴掌糊回去了，這是她旗下的人，除非自願，否則誰也不能逼迫。

　資源？

　俞寧手上從來不缺資源。

　後台？

　俞寧的後台就足夠硬了。

　資金？

　笑話，俞寧缺什麼都不會缺錢，就算不說葉景明，就是俞寧自己手上的錢都足夠了，更何況無數人捧著錢想要投資賺錢呢。

　幾次以後，眾人心裡都明白，華承的藝人惹不得，除非那些藝人是自己送上門的。

　並不是沒有那種自己想走捷徑的，公司也不會阻止就是了。路是自己選的，最後哭著也要自己走下去就是了。

　這些年也有經不住誘惑被別的公司挖走的，華承從來不為難人，只要違約金交了，並不會強迫人留下來，只是真正被挖走的都是一些剛紅的或者還沒有紅起來的，那種真正紅了的人根本不會離開。

　因為他們知道，雖然華承內部也不是絕對公平，卻比外面的娛樂圈要公平多了，有演技有本事肯努力的人自然多些資源。

　還有一種人是來了華承後，絕對不會跳槽的，就是華承從別的公司挖來的藝人，他們吃過苦後，心中自然有想法，起碼在華承只要努力就有出頭之日，不用去做不喜歡的事情，不用談個戀愛也不能公開，因為華承給了足夠的保護。

　哪怕得罪了人，只要自己有理，那麼華承就會幫著撐腰。

　把做好的飯菜端了上去，楚衍說道，“爸嘗嘗喜歡嗎？”

　楚父看著這一桌菜，抿了抿唇，其中就有兩道菜是他原來最喜歡的，也是他妻子做得最好的，“喜歡、喜歡。”

　楚衍讓楚父坐下，自己給他盛了粥，說道，“喜歡就好。”

　楚父抖著手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嘴裡格外珍惜，菜的味道有些淡，但是他覺得很好吃，他從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一頓飯吃完，楚父趕緊去收拾，楚衍也沒有阻止，而是在一旁打下手，順便給父親介紹一下廚房的東西，“這幾年我可想爸你做的鹵面了，我自己做和外面買都沒有那個味道。”

　一聽楚衍的話，楚父就笑了說道，“那我今晚就給你做。”

　“今天爸你好好休息。”楚衍見父親直接刷碗，並沒有說家中有洗碗機，而是陪著父親一起，說道，“明天中午吧，然後我弄個青菜湯。”

　楚父哪裡有不答應的，楚衍接著說道，“等吃完了中午飯，我們一起去給媽上墳。”

　“好。”楚父應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楚父就起來了，本來想給兒子做早飯，卻發現兒子已經醒了，正在院子裡鍛煉身體，楚衍見到父親就笑著打了個招呼，兩個人用了早飯後，楚衍就帶著墨鏡開車陪父親到周圍轉了轉，這邊算是富人區，就算有人認出楚衍，也不會圍著太過分，有的要個簽名合個影也就算了。

　楚父中午做了楚衍想吃的鹵面，還特意做的淡了一些，只是太多年沒有做飯，難免生疏了，不過楚衍吃的很開心，整整吃了兩盤，吃完休息了一會，兩個人就帶著准備好的東西一起去墓地了。

　楚母剛死的那會，家裡正窮，這塊墓地是後來楚衍賺錢後買下來的，這才把母親的骨灰盒移了過來。

　看著妻子的照片，楚父跪了下來，顫抖著手摸著她的笑臉，“我來了，我們的兒子很好……他長大了。”

　我來了……

　楚衍聽著這三個字，跪在了父親的身邊，把懷裡的百合花遞給了父親，父親親手放在了墓前然後握著楚衍的手說道，“老婆，你再等我幾年，等我陪陪兒子再去陪你。”

　“爸。”楚衍想說什麼，可是看著父親的樣子，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楚父笑道，“放心吧，我還要幫你帶孩子呢，你母親沒法做的事情，我都會幫她做到的。”

　楚衍應了一聲，看著母親的照片，最後一點怨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