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皇叔中毒了
知非堂內,有人在回稟。
「今日李側妃回去後,不到兩刻鐘,便被李大人帶著從後門出發,當時避開了所有人,連迎春姑娘都沒帶上。屬於跟了上去,卻發現李大人只是將李側妃帶去了鄰街的一間宅子。屬下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後,李側妃與李大人又一道走了出來,之後便回了李府。除此之外,並未發現異常。」
祁明秀聽完,微微頷首,那人便退了下去。
另有一人隨即走了進來,也是有事稟報。
「王爺,屬下今日照常跟蹤李大人,卻發現他避開所有人,將李側妃帶到了城東平安巷的一間宅子裡。經查實,這間宅子是十六年前李大人手下一名小廝購得,只是自購下後從未有人住下。李側妃和李大人在裡面待了半個時辰便從前門離開,之後又有一個戴著罩帽的婦人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自後門離開。屬下派人跟蹤他們的行蹤,可是剛才得到回稟,跟到秀水街一帶時,他們進入一間茶樓之後便失去了蹤跡……屬下辦事不利,還請王爺恕罪!」
「……」祁明秀許久沒有說話。
那人見狀,只好退身下去。
祁明秀的眼眸卻已經冷了下來。
寶盈今日出門,他便令人暗中跟著,上次遇害之後,兇手一直沒能找到,他便只能這樣安排。他命他們時刻注意周圍是否有可疑之人可疑之事,一旦發現,即刻前來稟報,而剛才第一個人進來回稟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是第二個……
自從知道她的母親是前朝餘孽,他便一直派人暗中盯著李裕,看看他是否跟誰有過接觸。當年李裕助她逃脫,她又與他生下女兒,他就不信這十幾年來她就真的從來找過他。他要找出這個人,再徹底掃除,不讓她有任何興風作浪的機會。
她是個禍患,他就不允許她的存在!
可是這麼久以來,李裕一直正常,每日上朝下朝忙於公務,結束之後也只是回到家中,偶爾約上好友到茶樓一聚,也都是毫無嫌疑之人。他本以為這件事只怕還要延續很久,誰知道一轉眼,就聽到這個消息!
前一人回稟時他便已準備暗中詳查,而現在,卻是再明確不過!
那婦人是什麼身份還用懷疑?
若是常人,何需這麼鬼祟!
不過這樣看來,他們平常盯著李裕,只怕還是有疏漏啊!若不然他們怎麼會突然牽連上又安排了這樣一次見面?
不但是李裕,只怕是那個少年也是一個疏忽!
祁明秀想著那天得到的匯報,眸色更加幽深。
有一個少年,救了寶盈,聽口音不是大燕人士。他當時就有些疑心,一直派人尋找,可是尋了這麼多日,始終無果。使團所在的地方沒有,尋常異族人交易遊玩的地方也沒有,他們尋遍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但都沒有關於一個十三四歲少年的消息。
他一直很疑惑那樣一個人會去了哪裡,現在卻終於有了答案。六公主朱玉華可是周朝餘孽,大隱隱於市,她又怎麼會不利於自己最大的優勢!異族人所在的地方太過惹眼,她又怎能輕易暴露自己!她這次出現,只怕用的也不是也不是異族人的身份!
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她竟然離開大燕去了別的地方!
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理順了,少年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巷子裡,又為什麼會出手救人,一切都有理可察——他只怕是一早就在暗中跟蹤!
可是為什麼要跟蹤?是有話要說?還是有事要交代?
而那天馬車被攔時,有一度是寶盈和他單獨在一起,那麼,寶盈是不是早已知道了什麼?
或者,那馬乾脆也就是他施出來的一計,為的就是能和寶盈說上話?
祁明秀想著,心有些沉。
剛才他們匯報,今日她被李裕帶走,是避開了所有人,甚至還捨下了迎春。迎春和她情同姐妹,所以她是知道要見的人不能被人知道,不能被他知道吧?
祁明秀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她一直對自己坦白著,毫無保留,可是有一天,她也想著對自己隱瞞。
那麼,在院子裡的那半個時辰裡,他們又會說些什麼?
「王爺!陳側妃在外求見,說有很緊要的事,事關李側妃的身世,也事關您的安危!」這時,莫青又進來回稟。
祁明秀猛然回頭。
莫青在他淩厲的目光下把頭更加垂下。他也不想來回稟,上次王爺可是下了令,再不許任何後院女人靠近知非堂半步,可是剛才他正要過來,卻被那位陳側妃一下攔住,讓他一定要傳話。他婉拒,她卻又說事關李側妃的身世,也有關王爺的安危,讓他無論如何也要轉達。王爺安危自有他們保障,可是李側妃的身世卻是一個禁忌,那天在李府,他可是聽到了太多的事。所以思索再三,他只能硬著頭皮前來。
祁明秀默了半晌,終於沉然開口,「把她帶去側院!」
……
側院內,陳雅君端坐著,手指攥緊。
等到祁明秀一進來,又立即站起跪下,「妾身見過王爺。」
祁明秀目光冷然。
陳雅君心微沉,卻還是正色回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無顏面見王爺,可是今日之事妾身不得不來。今日妾身本應回陳府,卻因為姑母的邀約先行去了城東平安巷,誰知道竟在那裡遇見了李側妃。當時李大人也在,妾身察覺兩人行為詭異,又進入一個已經空了十幾年的屋子,便起了疑心,就讓隨行的車伕跟過去一探究竟。結果,他竟在裡面聽到了一件驚人的事情。
那裡面有一個婦人,身份跟前朝有關,而李側妃竟是她跟李大人的私生女!到最後,那婦人甚至還給了李側妃一瓶毒藥,讓她回去以後一定要對您下手!
妾身聽到這些後,心慌意亂,所以這才匆匆趕回想要稟報於您!妾身不知究竟,也不知道李側妃到底會怎麼做,但妾身就是想提醒王爺,若是進了永和苑,您一定要千萬小心!」
陳雅君一口氣說完,看向祁明秀,眼神裡儘是真切。
祁明秀卻只是問道:「那個車伕在哪裡?」
「他就在門外候著,王爺若是有疑問,大可以將他召進來。」這樣的疑問她早已料到,阿青該怎麼說,她也全部已經跟他交待好。
「莫青,把她帶下去。」祁明秀聽完,卻又道。
陳雅君眼睛睜大。
祁明秀冷冷的看著她,「跟蹤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膽子!好好待在你的留香苑!還有,好好管住你的嘴!」
陳雅君悚然一驚,可還是低下頭,「是。」
這一切,她也早有預料。
可是心,卻還是沉下。
站起身,後背也早已濕透。
等她一走,祁明秀卻又召來葉平,「去查查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當真是偶遇,還是一開始就暗中跟隨。
「是!」葉平應聲退下。
祁明秀看著他離開,轉過了身。他握著枴杖,手一點點的緊了。
那個未知的半個時辰裡,竟然發生的是這樣的事。
毒藥。
殺他。
……
如果她早已知道真相,她就是和他們謀劃著殺他嗎?
如果她並不知道,那麼現在,她還會對他坦白麼?
還是……按照他們所說,當真朝他下手?
「雍王爺,我想和您一輩子在一起呢。」
冷不丁的,一句她從前說過的話浮響在耳邊,祁明秀心上一刺,手握得更緊。
……
永和苑裡,寶盈坐在廊下,看著丫鬟們聚在院子裡玩耍。大年初二,每個人都放鬆下來,穿著新衣裳,歡聲笑語不斷。
邊上,薛燕妮和容嘉圍坐著,共度著最後的時光。薛燕妮馬上就要搬出去了,以後她們想要再聚,也只能在外面了。
「要走了,還真是有點不捨得呢。」薛燕妮突然歎了一口氣道。
容嘉笑了笑,沒應什麼,只是給三人又倒了一杯茶。
寶盈喝了一口,卻有些沒滋沒味,便又放下。
容嘉卻又說道:「寶盈,你現在要多喝點水。這個茶對你好的。」
寶盈抬起頭,容嘉正望著她,她想了想,便當真又喝了下去。
容嘉見她喝完,嘴角又抿了一抿。
又坐了一會,容嘉的臉色卻突然難看起來,手撐著桌子,還痛哼了一聲。
寶盈覺察,忙問:「你怎麼了?哪不舒服嗎?」
容嘉連忙擺手,「大概是每個月的小日子快來了,肚子痛的厲害。你不用管我,我差不多每次都會這樣。」
「那怎麼辦?你要不要進去躺一下?」寶盈有些著急。
容嘉也不推辭,「嗯,我就去軟榻上躺一會兒吧,應該很快就會好的。」
寶盈趕緊讓丫鬟扶她進去,又替她蓋上被子。想要坐下來陪她,容嘉卻道:「你不用管我的,我躺一會兒就好。」
寶盈見她堅持,也不再說,「那你好好休息啊,要是還疼的厲害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叫大夫。」
「嗯。謝謝你寶盈。」容嘉虛弱的笑了笑,便又閉上了眼睛。
寶盈見著,便小聲的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容嘉又睜開眼對身邊的丫鬟道:「你們也出去玩吧,不用守著我,有事我會喊你們的。」
兩個丫鬟堅持不過,只好也退了出去。
……
容嘉躺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寶盈見她沒事了,鬆了一口氣。
冬季的夜晚很快到來,酉時初刻,天就已經暗下。容嘉她們已經各自歸去,因為雍王爺說了,今晚他會過來。
小廚房裡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就等著王爺過來。結果到了二刻的時候,莫青卻傳了話來,說王爺不回來用膳了。
迎春她們有些惋惜,寶盈卻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又笑著對她們說道:「那我們就一塊吃吧。」
迎春她們聽著這話,心中的惋惜又稍稍的減弱了些。
王府外的一條巷子裡,一輛黑色的馬車卻靜靜的停著。
莫青回了過來,「屬下已經轉告了李主子。」
「嗯。」馬車內,祁明秀淡淡的應了聲。
他的視線落在黑暗中,黯淡的光色裡,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表情平靜,卻又肅然。
中午不知道她歸來,便已在宮中用膳,知道後便說了晚上會去,結果誰知道又聽到了那些。
王府就在眼前,他卻望而卻步。
他這一生不曾如此待人,惟恐被辜負。
可是如果不去,就永遠不會知道她到底待他如何。
一顰一笑盡在眼前,他想著所有有關她的一切,心被揪緊。
她是他的妻,是他願意放下一切想要守護的人,他總應該,給她全部的信任。
「葉平,回府。」
夜色茫茫裡,他最終這麼說道。
……
拄著枴杖一路走進西苑,裡面燈火通明。似是誰都沒想著他來,各個有些驚慌。
她們原是圍坐著一起吃飯,現在都站了起來。
寶盈已經開口:「雍王爺,您怎麼來了?」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不見波瀾,「忙好了就回來了。」
「嗯。」寶盈想了想,又回道,「那您用過飯沒?」
祁明秀看著桌上的飯菜,「沒有。」
迎春早已開始收拾桌子,聽到這話又趕緊讓人再去廚房準備新的。
寶盈迎著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杯茶,「雍王爺您先等一會兒啊。」
手中的茶溫中帶著熱,是他適宜的溫度,清香浮透,也是他鍾愛的茶,可是他如今握著,卻是莫名沉默。
而在半晌後,他卻還是一飲而盡。
寶盈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將茶盞接過,又小聲問道:「您怎麼了,好像不高興。」
「沒什麼,就是今天有點事多。」祁明秀目光順下。
寶盈不再多問,只是等飯菜重新上來時,再給他端碗遞筷。祁明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任心上起起伏伏,不得安定。
飯吃完,寶盈又給他盛了一碗湯,「這是莊子上送來的老鴨燉的湯,特別好喝。」
祁明秀有些遲疑,剛才她轉過身,他並沒有看清她全部的動作。
「雍王爺?」寶盈見他遲遲不動,又喚了他一聲。
祁明秀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不見絲毫情緒。
寶盈卻像是被突然蟄了一下,但還是又喚了一聲,「雍王爺?」
她的樣子有些忐忑,眼眸卻依然澄淨,祁明秀看了半晌,接過,又一次喝光。
心像是被凍住了,很久才得以跳動。
什麼滋味,無法察覺,祁明秀放下碗,又將寶盈拉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只是將她緊緊的抱住。
當夜,無事發生。
祁明秀從後面抱著寶盈,一口氣長長的呼出。
然而第二天醒來,他剛坐起身,喉嚨一癢,想要咳出,一口血卻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