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賀宇帆說完, 便站在原地沒了下一步動作。
桓承之看他這樣, 嘴唇上下磕了兩下, 本來還因為二人世界有些愉悅的心思也慢慢沉了下去。
他隱隱有點兒不想讓賀宇帆去搭訕。
畢竟如果兩人日常的戲言成真, 他就不算是那個全天下獨一號的“有緣人”了。
但說到底, 這也並不能算是個正當的理由。饒是心裡波濤再大, 他也只能皺著眉抱著胳膊, 陪身邊人一起等候那兩個和尚分開的時機。
不過說不定這倆和尚要一直一起行動呢。
桓承之在心裡安慰著自己。
可是下一秒, 就仿佛天道都想讓他冷靜一下清醒點兒似得,只見那老和尚低頭給小和尚說了兩句, 便自己轉身, 獨自朝通往二樓的樓梯方向離開了。
桓承之:“……”
“那個住持來這兒是為了和主辦方交流人蠱的煉製方法, 這種秘密的東西可是就連他最賞識的小徒弟也不到能碰觸的時機,所以自然會分開行動的。”
賀宇帆適時的解釋聲自耳畔響起, 桓承之低頭看過去,前者聳了聳肩,繼續歎道:“競寶大會第三天賣的就是些和人蠱有關的東西,還會拍賣幾個成品人蠱。這估計也會和我寫的相同的。”
桓承之聞言微微皺眉, 又看了看不遠處在一個攤位前蹲下身子觀察材料的小和尚, 他歎了口氣,用一種極度不願意接受現實似得語氣問道:“所以你是覺得, 這個和尚就是救了你主角的人嗎?”
“只是覺得, 不能確定。”賀宇帆聳肩:“所以才說要跟他搭話啊,如果他真的是我寫的那個和尚的話,應該會很好說話才對的。”
說著, 賀宇帆也沒給桓承之繼續猶豫下去的機會。自己邁開步子,不多時便走到了小和尚所在的攤位跟前。
許是因為他目光太過直白熱切,甚至都不用他主動開口,那和尚便先一步起了身,朝他微微鞠躬道:“阿彌陀佛,施主是找貧僧有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啥的。”賀宇帆撓撓頭,咧嘴傻笑著扯謊道:“我就是原本以為佛門中人應該都不會參與修真界的事兒的,所以在這兒看到兩位大師稍微有點兒驚奇,要是打擾到大師的話可千萬見諒啊。”
小和尚似乎是對這種理由見多不怪了,聞言只是淺笑著微微搖頭,沒有去多說什麼。
而一旁那個長得五大三粗的擺攤的店主,在聽到賀宇帆的話後,卻是沒忍住,大笑幾聲開口插進討論道:“道友這可就是你見識不夠了,雖說佛修大多數都是些長期閉關不問世事的,但也總有那麼幾個不同尋常的不是嗎?就比如這小師傅的住持,人家在整個丹修界可都是數一數二的奇才了。”
賀宇帆一聽,特別給面子的露了個驚訝的表情。
而一旁的小和尚則是微紅了臉,面上也滿是憧憬和崇拜。
不過好是有了店鋪老闆的這麼一句插嘴,也總算將氣氛稍帶的有了那麼點兒能聊下去的感覺了。
賀宇帆餘光瞥了眼一旁站在他身側但是明顯是在發呆的桓承之,在心裡感歎了一句關鍵時刻這人就會板著臉裝冰塊,一點兒用都沒有後,才繼續朝小和尚道:“這麼說來,大師您也是丹修界的前輩了吧?”
小和尚一愣,臉上本來就沒消褪多少的紅意更甚了些。帶著一絲慌亂的擺手搖頭,他說:“我只是跟著書上照貓畫虎的學學,也不過就是個入門的水準,施主實在是太抬舉了。”
賀宇帆眨眨眼,沖小和尚露了個友好的微笑。倒是沒再將話題進行下去了。
就和他想像的一樣,這個小和尚果然和書裡寫的似得,天真善良還有點兒呆。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種性格,才會成為那道唯一照亮過主角心底的微光吧……
腦中快速過著書中熟悉的情節,賀宇帆一邊裝作饒有興致的跟小和尚一起低身聽店主介紹他的材料,一邊在心底不住的歎氣。
直到小和尚挑了幾樣材料付帳起身,賀宇帆才也跟著隨便點了幾個材料,然後轉頭看向被他冷落半天的佈景板——桓承之。
後者接受到他的目光,眉頭挑起的同時輕嘖了一聲,那態度就是在藐視凡人的神一樣,傲嬌的不得了了。
賀宇帆見他這樣也不說話,就這麼一臉坦然的跟他對視。
三秒過後,桓承之敗下陣來。
一邊在心裡感歎自己真是個寵著媳婦兒敗家的好相公,一邊老老實實的伸手進乾坤袋,摸了幾塊中品靈石遞在了賀宇帆手中。
賀宇帆毫不猶豫的給他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桓承之被這個突然的糖鬧的心中一動,強壓下了那股子馬上就要衝破理智的感覺,深吸一口氣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又繼續裝高冷去了。
對於他的這種反應,賀宇帆也算是習慣的不能更習慣了。所以只繼續咧了咧嘴,便轉身去跟攤主完成接下來的交易。
因為不過為了裝個樣子買點兒材料,所以賀宇帆在挑東西的時候也直接是選了最便宜的兩種。等付完帳,桓承之遞給他的靈石還剩幾塊。
在他要還回去的時候,桓承之卻揮了揮手,一臉霸氣又淡定道:“自己拿著用吧。”
賀宇帆一愣,目光在桓承之那張慣例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掃了兩圈,卻是“噗嗤”的笑了起來。
直到他笑的後者耳尖微紅,才總算是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停止了這種神經病似的大笑。
桓承之皺眉看他一眼,抿唇不語。
賀宇帆則是有哈哈了兩聲,順勢將拍在人肩膀上的手向前一伸,轉為攬在人肩上,一邊小聲笑道:“哎,你這個節奏不錯。保持下去的話,絕對就是修真界未來的一號霸道仙君了。”
桓承之不知道“霸道仙君”是什麼意思,但直覺這不是什麼好詞兒。
低頭看了眼還不知死活黏在他身上跟他勾肩搭背的某人,桓承之豔紅色的眸中沉澱起了些許暗意,喉結跟著動了兩下,嘴唇卻還是緊緊抿著,沒去應聲。
只是他不說話,賀宇帆反而更鬧騰了。
似乎是因為桓承之身體略微僵硬的反應惹起了賀宇帆的玩心,他直接踮起腳尖,身體的重量全都壓靠在桓承之身上,腦袋向上湊到人泛紅的耳邊,吹著熱氣繼續道:“對了,我之前跟你說的你可別忘了,應該就是這兩天,你就可以邂逅……”
“你再不跟上去的話,你的小和尚就要走了。”
沒等賀宇帆調笑完,桓承之便先一步冷冷的開口,將剩下的話盡數堵回了對方口中。
賀宇帆一愣,趕忙朝剛剛還在旁邊兒攤位看材料的小和尚看過去。
果然就像是桓承之說的那樣,那邊兒似乎沒什麼讓他滿意的東西,大概掃了幾眼,便起身打算離開了。
賀宇帆有些可惜的輕嘖了一聲,為了他二號主角的未來,他還是不帶半點猶豫的放開了手中剛調戲一半的桓承之,轉而繼續朝小和尚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次桓承之沒跟著他動。
已經轉為暗紅的雙眼盯著賀宇帆背影看了半晌,桓承之慢慢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下一刻,身形一閃,整個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此時,已經走到小和尚身邊的賀宇帆猛地回頭。
盯著桓承之消失的位置看了兩眼,最後眉頭一挑,好奇是有點兒,但面上表情也沒什麼太大的波動。
反而是那邊兒已經感受到他接近,並且主動轉身的小和尚,在看了看他周圍後,有些奇怪道:“那位施主……”
“哦,他說有點事兒要先去處理一下。”賀宇帆一臉無所謂的擺擺手,給小和尚解釋了一下剛剛那人在他心底傳過來的話。等對方了然點頭後,才咧嘴一笑繼續道:“我對這兒不太熟悉,一個人的話總覺得有點兒怕。大師你介意我跟你一起逛一會兒嗎?”
小和尚雙手合十搖了搖頭:“施主叫我安竹就好。”
“安竹大師。”賀宇帆保持著笑意順著叫道,也跟著做了下自我介紹。
到此,兩人也總算是達成了初識的關係了。
而相比于這邊兒賀宇帆的欣慰,那邊兒飛快沖回山下客棧房間裡的桓承之,則是盯著自己下半身某個挺直了身子宣誓存在感的部位,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天知道他剛剛聽到賀宇帆二次提及那些所謂的“□□”時,一股怒氣沖上心頭,差點兒就忍不住要做出些什麼了。
但好在理智尚存,也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對方既然能毫無障礙的說出那種話,就證明那人對他並沒有這方面的心思。
現在急著出手,怕結果也只會變成他最擔心的那種……
桓承之深吸一口氣,再次長歎而出。
賀宇帆口中溫熱的呼吸似乎還停留在耳畔,帶著笑意的嗓音,還有那張完美到挑不出一絲瑕疵的臉……
桓承之呆呆的微仰著頭,腦中被壓下太久的幻想終於衝破禁錮,隨著心頭的震顫愈加爆發了出來。
抓著身下被褥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過度的用力讓關節處也帶起了些許痛意。
另一隻手上的速度越來越快,桓承之腦中旖旎之景也越來越重。
直到白濁噴出的瞬間,他緊咬的牙關才終於放鬆,盯著天花板的那雙暗沉的紅眸也漸漸恢復了焦距。
粗重的呼吸恢復平穩,理智也被掌中轉涼的粘液扯了回來。
桓承之低頭看了看被他下意識化出的利爪抓破的被褥,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略顯狼藉的現狀。最後歎了口氣,自嘲的笑了起來。
這點兒小事兒就能讓他情緒波動如此之大,看來想要繼續藏著那點兒齷齪的心思待在賀宇帆身邊,那個傳說中的靜心神器還真是必不可少了啊。
話分兩頭,放下那邊兒還沉浸在單戀悲痛中的桓承之不提,單說這邊兒跟安竹逛了一路的賀宇帆。
如果說原本對於小和尚的瞭解都是來自於他的小說,具體對錯也無從考證的話,在兩人一同走了七八個攤位後,賀宇帆便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小和尚是真和他書裡寫的一樣,溫柔善良的無可挑剔了。
對於他這種上趕著搭訕又明顯啥都不懂的人,安竹還耐著性子給他一一講解了各個攤位上材料的用法和用途。或許是因為他跟著師父專門研究這方面的緣故,比起桓承之那種只能粗略叫個名字的介紹,這次可謂是詳盡之至了。
賀宇帆一開始也只是一副好學生的樣子聽安竹講解,直到安竹又在第九個攤位上買了些材料,他才終於開口,看似無意的將憋了一路的問題拋出口道:“安竹大師,我看你一路上都在買各種補藥和清潤的東西,冒昧問一句,是寺裡的師傅們受傷了嗎?”
安竹聽他這麼一問,倒是沒去多想什麼。只微微搖頭,坦然解釋道:“只是前些日子在山路上撿到了一個可憐人,他受傷很重,還多半是毒。雖說師父有說交給他就好,但我總覺得既然是我撿回去的,也該負起點責任,不能全推給師父才是。”
賀宇帆聞言立刻贊同的點頭。
那個號稱丹修界數一數二的師父,其實就是想把男主弄成他自己的人蠱才一直不讓安竹插手治療的。
只是這種情況不能說破,安竹的性子又向來不好勸說,才會讓被蠱毒折磨的幾乎快要徹底喪失理智的男主有了一絲緩和的機會。
賀宇帆心裡清楚,如果男主不喪失理智,最後倒楣的肯定是護崖寺。但是一旦男主被住持煉化成功,估計那時候,倒楣的就是整個修真界了。
況且就因果報應來說,男主也確實擁有毀滅護崖寺的理由,只是……
“大師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救的這個人是個混世魔王該怎麼辦?”
賀宇帆沒忍住,還是將他最糾結的問題道出了口。
安竹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有點兒詫異,只是愣了一秒,便堅定的搖頭笑道:“所見皆緣,所遇皆緣。不論他在塵世中身份如何,佛門以慈悲為懷。他進了寺,我就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看著他就這麼死了的。”
賀宇帆點頭。
安竹這話說的還真符合他的性格。
沉默了半晌,這次不用賀宇帆開腔。安竹又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傾訴物件一般,歎了口氣繼續道:“我確實是想幫他,但是他現在情況很不好,那些毒又太猛,我是真的有點兒不知道該從何下手了。”
賀宇帆皺眉:“怎麼了?”
安竹搖了搖頭:“前段時間他好不容易醒了一次,後來沒過多久就又昏過去了。那時候師父說交給他來治療,我實在沒辦法,便也只能同意了。後來他確實也醒過來了,可是他眼睛看不見了,耳朵也聽不清了。聲音的話……好像我從來也沒聽他說過什麼。”
那是因為你師父馬上就要煉製成功了啊。
賀宇帆在心裡應著,面上卻順著他的話,皺眉沉思道:“其實我覺得,他或許是可以聽到的。”
“什麼?”安竹不解:“你的意思是……”
賀宇帆點頭:“我覺得會傷成那樣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如果是我的話,就算被人救了,我也不會貿然去相信別人。裝聾作啞有時候也算是一種保護自己的良策的。”
安竹眨眨眼,下意識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兩下。眉眼間也慢慢帶起了些許了然之色。
賀宇帆見他明白了,便又繼續道:“還有就是,我覺得能中那麼奇怪的毒,他自己對毒方面應該也略有研究。所以你再給他弄什麼藥材的話,或許可以給他說說配方,就算為自己考量,他也應該不會再憋著話了。”
安竹聽他說著,越聽越覺得格外的有理。
臉上的激動之意來不及隱藏,光是那雙黑眸中透出的情緒,就好像是要隨時忍不住告辭回寺裡嘗試一下了。
賀宇帆看他這樣,心底也是喜憂參半。
在小說裡,男主好不容易放鬆了一點兒的戒心因為安竹被師父誤導而增致最強,而這也是導致最後在他恢復後強行屠寺時,連安竹也沒放過的直接原因。
賀宇帆不知道他寫出來的東西能成真多少,也不知道他這種干預能有多少作用。但就現在這種情況來看,能做點兒什麼也總比干看著強。
或許是因為賀宇帆的這兩句提議的作用,安竹對他的態度也比之前更溫和了不少。
甚至在又逛了一會兒後,盯著一家攤位上的一塊黑乎乎的木頭,擰著眉,主動朝賀宇帆詢問道:“賀施主,你怎麼看待以毒攻毒的療法?”
賀宇帆皺眉:“這個……”
“以毒攻毒,不過是讓體內多了種毒。攻不攻的了另說,至少對精神或肉體的損傷是免不了的。”
一道熟悉卻滿是冰冷的聲音傳來,兩人皆扭頭朝聲源處看了過去。只見不知何時出現的桓承之,正借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並帶著點兒不悅的看著他們。
安竹似乎被他的答案給怔了一下,眉頭擰的更緊,半天也沒回過神兒來。
賀宇帆則是在最初的一秒愣神後便主動站起身子,朝桓承之扯了扯嘴角,開口笑道:“你好慢啊,幹什麼去了?”
“沒什麼。”桓承之撇嘴,錯了視線,明顯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直白的隱藏事情,饒是賀宇帆原本沒太大的興趣,也忍不住多了些好奇。
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朋友,他倒也沒打算跟桓承之玩兒什麼“零距離”毫無欲望的關係,所以好奇歸好奇,也就是又揚了揚眉,這事情便成功被拋去了腦後。
不過經過這麼一個打斷,那邊兒安竹也想通了似得站起了身子。
師父一直在說那人身上的毒太烈也太難處理,除了以毒攻毒外別無他法。他確實也質疑過這種安排,但是師父一直說沒問題,他也找不到什麼能說服對方的理由。
現在想想,就像是這個白衣人所說,以毒攻毒必然傷身,如果再聽師父的弄下去,就怕到時候毒解了,人也撐不住了吧……
安竹越想越緊張,就算以前也有這種感覺,但是礙于對師父的崇拜和敬佩,那種全然的信服度也不允許他去多想什麼。
他找賀宇帆問這個問題,也不過是想有人能站在他這邊兒,讓他對師父的愚信能消停一下。
既然目的達到了,那接下來……
“二位施主,我思來想去還是有些不放心把他交給師兄照看,這出來大半天也該回去了。咱們緣分不盡,日後……”
“你等一下。”賀宇帆見他急著要走,趕忙打斷道:“跟我們出去一下,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安竹疑惑。
只是賀宇帆不再細說,他也沒再追問。
見人轉身,也只是猶豫了一下,便抬腳跟了出去。
三人倒是沒走太遠,只是到了白鴻山后山的半山腰上,確定周圍沒人,桓承之便抬手布了個隔音的結界,然後給賀宇帆使了個眼色道:“有話說吧。”
賀宇帆點點頭,卻是沒把視線往安竹身上放,而是繼續盯著桓承之的雙眼,笑眯眯的問道:“你現在還差五級就可以成神了對吧?”
桓承之挑眉,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在明白之後,他反而沒去回答賀宇帆的問題。眉眼間也充滿了不贊同的意味。
賀宇帆朝他伸手:“就一個。”
桓承之搖頭:“你說了都給我的。”
“你還說了一個都不要,全給我留著呢。”賀宇帆撇嘴嘀咕了一句,也不等桓承之說什麼,他又繼續道:“咱們好好說,我就要一個,反正你也只需要五個就夠不是嗎。或者你想要什麼,我跟你交換也可以啊。”
桓承之眸光一暗:“我想要什麼都可以?”
賀宇帆毫不猶豫點頭承諾:“什麼都可以。”
甚至像是為了讓桓承之相信他有多誠懇似得,還豎起三指朝天補充了一句道:“我發誓什麼都可以,而且不管你要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當然你別要我哪個器官之類的啊,我還想多活幾年的。”
他閉著雙眼認真的說著,絲毫沒有意識到,在話語間桓承之周身的氣息越來越危險了。
其實對於他們二人的關係來說,這種指天發誓還交換東西的情況確實是有點兒見外。但這也是頭一次,桓承之不但不因為這種見外而生氣,反而還發自內心感激起了賀宇帆大大咧咧的性子。
畢竟對修者而言,言靈還是具有一定的力量的。就算賀宇帆不把自己當修者,也改變不了他現在這幅身子是金丹期的事實。所以指天發誓這種事,一旦做出,可就不是那麼好違背的了。
什麼都可以嗎……
桓承之舔了舔唇角。
他覺得自己真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了。
在桓承之思考的時候,賀宇帆的保證也說完了。等他睜眼重新將視線對上那雙紅眸時,桓承之眼底早已恢復了慣常的淡然。
賀宇帆眨眨眼,明知故問道:“這樣行嗎?”
桓承之不語。
只是低頭從乾坤袋裡摸了摸,最後掏出了一個雞蛋大小,通體純白卻泛著金光的果子,遞在了賀宇帆手裡。
賀宇帆咧嘴道了聲謝,轉身把果子給了一旁呆愣著看兩人打了半天啞謎的安竹。
後者接過果子在手裡看了看,雖說這東西看著就貴重的不得了,但饒是他這種程度的修者,也完全說不出這到底是個什麼。
至於那種傳說級別的仙果,安竹則是根本連想都沒想了。
“這是我們家祖傳的救命果。”賀宇帆隨口胡扯道:“你拿著這個,如果他的情況嚴重到無法解決的時候,你相信我,這東西絕對會比以毒攻毒要有用多了。”
安竹一愣,趕忙搖著頭要把果子遞還給賀宇帆,口中也不住道:“這不行,這東西太貴重了,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我都不能收下它的。”
“又不是給你的。”賀宇帆笑道,並沒有伸手去接安竹還來的果子,只繼續補充了一句:“你說見面皆緣,我覺得咱倆就挺有緣的,說不定我我跟你說的那個可憐人也挺有緣的。所以這東西你拿著,大不了等他緩過勁兒來再還給我就行了啊。我住在番臨城裡,很好找的。”
他話說到這份上了,饒是安竹還覺得有些不妥,也實在是想不出別的什麼拒絕的話了。
賀宇帆見人收下,又補充了一句因為是傳家寶,所以為了不必要的災禍,希望安竹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他師父後,便又扯了扯桓承之的衣袖。
後者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將賀宇帆打橫抱在懷裡,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瞬間便帶著人消失在了原地。
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安竹才終於從呆愣中回過神兒來。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還在泛著金光的果子,最後將它放在了乾坤袋裡,自己也腳尖點地,朝著護崖寺的方向離開了……
—
其實在賀宇帆的想法中,他只是單純的需要一個帥氣的離場,至於離場之後要去哪兒的問題,他倒是沒有多考慮什麼。所以當桓承之抱著他一路沖回客棧時,他多少還是有點兒意外的。
待桓承之停下步子,賀宇帆也習以為常的迅速下地,順便問道:“你不逛了嗎?”
“沒什麼好逛的。”桓承之搖頭:“既然你說了書上寫的是後天,那這兩天去折騰也沒意義。”
“也是。”
賀宇帆點了點頭,在房間裡轉了兩圈,視線就被那張屬於他的床上嶄新的被褥吸引了過去。
“這家店好人性化啊,住一夜還管換新被褥。比我現在在番臨城住的那個五天換一次的強多了。”
賀宇帆認真的評價道。
桓承之則是默默的錯開視線,也不去評論什麼。
畢竟上一床被褥已經陣亡在他利爪之下這種話……
還真不是怎麼好說出口的。
好在賀宇帆也沒多在意這種小事兒,他只是看了看床,就又把視線放在了窗外已經漸漸暗下去的天空上。
頓了兩秒,他說:“其實我剛剛問你要歸心果,是因為我在書裡寫了,男主在最難熬的那關,只有歸心果能救他。”
說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跟著解釋道:“那時候有點兒詞窮,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好聽又牛逼的名字了,所以就直接套用了一下。不過現在想想,這要是用安竹的話來說,估計也是天道專門設定的緣分了。”
回應他猜測的是桓承之的一聲冷哼。
畢竟在他看來,全天下就只有他才是和賀宇帆最有緣的人。但是現在又多出來了個有緣人,這實在不是什麼能讓人高興的事兒了。
然而傲嬌歸傲嬌,桓承之在表達了一下憤怒之後,還是給面子的反問了一句道:“如果是歸心果,那個小破寺裡也不會有吧?”
“是沒有。”賀宇帆點頭:“所以安竹聽了他師父的話,用他師父在競寶大會上學到的蠱毒去治療男主。男主被劇毒刺激的直接進入癲狂狀態,等回過神兒的時候,整個寺廟裡只剩下住持和安竹兩個人了。”
“然後他殺了住持。”桓承之肯定道,待接受到賀宇帆肯定的視線後,又轉而問道:“那安竹呢?不說你寫的,就現實來看,安竹怕也是唯一真心關心過他的人吧?”
賀宇帆繼續點頭,口中卻歎了口氣:“我之前跟你說了,有的人在黑暗裡行久了,會害怕光明的。”
桓承之一愣,原本淡定的表情也總算是多了些凝重的味道。
賀宇帆擺了擺手,也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在自我安慰的說:“不過也說不準,你想我做了這麼多小說裡沒出現的事兒,那結局十有八九也會變點兒的,不是嗎?”
桓承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揉了揉他腦袋道:“他們的人生操控者是他們自己,不是你幾筆描述就能左右的。”
“我現在就覺得我好像寫了他們的人生啊。”賀宇帆說:“如果我不寫的話,他們會不會過的稍微好點兒?”
“你想多了。”
桓承之搖頭嗤笑一聲:“我也是被你寫過的,但是不說別的,就時間來看,你的意思是你三個月的努力,造成了我過去三十年的經歷?”
賀宇帆皺眉:“可是……”
“沒什麼可是。”桓承之說:“我早就與你說了,天機門有一件可以通古今看未來的秘寶,你也不過就相當於那個秘寶而已,大體上說是能知曉過去看到未來,但是往細了說,你真以為你能左右每一個細節了?”
賀宇帆一愣:“什麼意思?”
“我給你舉個例子,你以為我是為什麼會焦躁成現在這樣的?”
桓承之微微眯了眼睛,帶著點兒意味不明的神色朝他反問道。
賀宇帆不解:“難道不是因為你那個萬靈仙境……”
“你想多了。”桓承之笑道:“那場大戰對我來說確實是不容易忘記,但是再強烈的感受,也是三十年前的事兒了。你總不會覺得我經歷過了一次生死,心智還會像個小孩兒似得容易被煽動吧?”
他這話說的無比認真,賀宇帆聽在耳朵裡,也覺得該是這麼個理兒。
畢竟桓承之不是他筆下的狗蛋,不管是資歷還是心智,都比狗蛋要成熟太多了。所以就當初他在有這種猜測的時候,就已經自己否定過一次了。現在被桓承之說出來,也不過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而已。
可話說回來——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你到底是因為什麼在焦躁啊?”賀宇帆越說越糾結了:“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們是朋友,你偶爾相信我一下依賴我一下,也沒什麼的啊。”
桓承之垂眸,逆著光的臉也看不清個神色。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用一種聽著就像是在歎息一般的語氣顫著聲道:“我從上輩子滅族到現在,從未再像信任你一樣的去信任過任何人了。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害怕。你明白嗎?”
“我當然不明白啊。”賀宇帆略顯煩躁的撓了撓頭:“我又不會跑,也不會消失,你哪來的那麼多心理戲?老老實實的有話直說不就行了嗎?”
這次桓承之沒去回應了。
沉默半晌,他突然抬頭,用近乎狂熱的語調確認道:“你之前說的,我想要什麼都行,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