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桓承之說是下月十五日見,結果才剛是十四的夜裡,賀宇帆就在客棧臥房裡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和之前一樣,這人還是一身純白長衫,長髮用一根月白色的緞帶束了起來,配上臉上淡漠的神情,也確實像是個仙人該有的樣子了。
不過這種謫仙狀態也只持續到賀宇帆進門。
當紅眸對過來後,桓承之臉上表情明顯就緩和了下來,周身的氣息也柔和了不少。
起身兩步跨到門口,桓承之低頭笑道:“好久不見。若是你再不回來,我可就以為你是換地方住了呢。”
“今天有點兒事兒而已。”賀宇帆撓撓頭,打著哈欠繞過桓承之,把桌上那人喝了一半的茶杯端起來一飲而盡,才繼續撇嘴道:“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怎麼提前了一天?”
“你不樂意?”
桓承之說著,也跟著他步子繞了過去。
紅眸中的溫柔在動作間少了太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意味不明的冰冷。
就算味道很淡,但作為血脈純正的神獸,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就聞出了這人身上的酒氣,還有那股刺鼻的脂粉味兒。
壓抑了四十多天好不容易緩和下去的心思再度爆發出來,桓承之狠狠捏著拳,才忍著沒讓自己去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
然而他的這種忍耐,對另一人而言卻是毫無察覺。
賀宇帆又給自己灌了一杯清茶,才搖頭笑道:“這不是怕你等急了嗎?哪有不樂意啊。”
桓承之聞言心底舒服了一點兒,只是縈繞在鼻尖的味道仍在不停的擾亂心思。
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沉默了片刻,直到賀宇帆第三杯茶進肚,他才終是沒忍住。裝作隨意的問道:“你今天去哪了?平時不是都不愛出門的嗎?”
桓承之說著,用目光示意著窗外已經黑透的天色。
一個宅男能浪到這個點兒才回家,絕對是有問題的。
這話問的有點兒強勢,語氣中也染上了些許他不該,也沒資格表露出來的急躁。
好在賀宇帆倒是沒去多想什麼,只點了點頭,就一邊寬衣,一邊解釋道:“今天老祁介紹我認識了一個人,是民間私人的一個小出版社的。我們在酒樓裡商量了一下,他說聽過老祁的評書,對我的故事很感興趣。所以可以讓我在他們每期的雜報上刊載小說,如果反應不錯,等完結之後還能出書。”
不等桓承之繼續發問,他頓了頓,又自顧自的補充了一句道:“本來是下午就見面了,結果聊的事兒有點兒多。說完之後就這個點兒了。”
賀宇帆說著,還擰著眉的發出了兩聲輕嘖。
從兩人相處這麼久的瞭解來看,桓承之很明白,這代表賀宇帆自己也覺得這時間太長了點兒了。
這無疑是一個很讓人開心的發現。
自然的,桓承之面上表情也再次柔和了起來。
此時賀宇帆已經在床上躺好了。
他本就不是古代人,在禮節方面的將就向來沒有多深。尤其是現在正當盛夏,晚上睡覺的時候,也自然就是圖個涼快只穿褻褲了。
桓承之雖說也不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但每次看過之後的感覺卻是一次比一次強烈,也一次比一次深刻。
就比如現在——
原本打算過去跟人一同躺下,結果才剛剛脫了外套,桓承之雙眼就黏在對方被酒氣染的有些微紅的皮膚上挪不開了。
賀宇帆從沒拒絕過他平日肌膚接觸,所以他也很清楚,那人袒露在外的肌膚,是有多柔滑,有多讓人欲罷不能……
原以為分開的時間可以讓人冷靜,卻怎麼也沒想到感情會在思念中不斷疊加。
桓承之雙眼中的紅色越累越深,直到沉沉的只剩下一片暗紅時,他才猛的一個激靈,將思緒從那片被他列為“絕對不能碰觸”的領域裡撈了回來。
桓承之深吸一口氣,將心思全部壓下,才緩緩走到床邊,像以往一樣跟賀宇帆並排躺了下來。
後者沒他這麼多想法,只往裡蹭了蹭身子,給人又多挪出來了點兒地方,打著哈欠繼續道:“對了,別光說我啊,你這次下山感覺怎麼樣?”
“還好。”桓承之含糊的應著。
本來他安靜了四十天,心態已經是極好了。誰知這所謂的“極好”,也只是單單停在了見到賀宇帆之前罷了。
但是這種話,在沒把握不會把對方嚇跑前,果然還是沒法說出口吧……
桓承之有點兒懊惱。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這種懊惱和憂慮,在賀宇帆眼裡就是另一種意思了——
扭頭盯著前者那雙深幽的紅眸看了半晌,賀宇帆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對我來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桓承之聞言,瞳孔猛的縮起,心底也跟著一涼。
什麼意思?
難道他那些齷齪的心思早就被對方看穿了嗎?
那既然如此,這個回復的意思是……
不及桓承之想透,賀宇帆帶著些許不滿的聲音就繼續響了起來。他說:“我是認真的,我把你當朋友,所以有什麼都會想跟你說。你要是也把我當朋友的話,心裡有事兒就跟我說出來啊。”
賀宇帆說著,那雙黑亮的鳳眼裡滿是認真。
桓承之愣愣的盯著他,薄唇開開合合抖了半晌,最後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果然還是想太多。
就憑他對這人的瞭解來看,賀宇帆也不該能看穿那些被他刻意隱藏的情緒就是了。
只是賀宇帆不明白他現在這種心落回原處的安逸感,所以聽到這聲輕笑,便立馬皺了眉道:“我們在說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能稍微嚴肅一點嗎?”
桓承之見人惱了,也趕忙繃了嘴角,裝出副認真的樣子道:“好我不笑了,你說。”
賀宇帆撇他一眼哼了一聲。倒是沒再應聲,只伸手從床頭櫃裡摸了摸,將放在裡面那幾張他每天都看兩遍的宣紙拿了出來,遞放在了桓承之手中。
後者借著燭光低頭看了眼,口中跟著問道:“這是什麼?”
“狗蛋故事的後續。”賀宇帆說:“那時候我就給你講了個大概走向,這些細節你應該都沒看過。”
桓承之點點頭。
就像賀宇帆說的那樣,他這個不稱職的讀者,看文都是隨緣。
說白了就是,他修煉的空擋裡賀宇帆在寫什麼,他就去看什麼聊什麼。而由於賀坑王筆下坑數過多,就算是在寫狗蛋的書,他也不會逐字逐句去瞭解的。
沒給桓承之什麼繼續走神兒的機會,賀宇帆就已經伸手,指向了其中一行小字。
低眼看過去,是在說狗蛋離開了仙境寶地後,秘境的後遺症就再次激發了出來,而且因為修為的提升,那些擾亂他心緒的雜念反而更甚了起來。
桓承之挑眉。
這寫的內容要說起來倒也沒錯。
但是那些擾亂他的理由,可就錯的離譜了啊……
“我是真沒想到寫的這東西會這樣逐字逐句的成真。不過你放心,還是有解決辦法的。”
賀宇帆一臉無知又認真的保證道。
桓承之眉頭向上揚起,嘴角笑意更濃。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心劫到底該如何破解。
但是眼下,果然還是先聽聽“摯友”的意思吧。
定了定神,在對方開口前,桓承之特給面子的笑問道:“辦法是什麼?”
“書上說在你出山后一周,修界會舉辦一次競寶大會,在那裡會找到能讓你把所有雜念都化成靈氣用以吸收的神器。但是地點這個我寫的是在A山,所以你得自己去打聽一下具體的位置了。”賀宇帆笑眯眯的指著書卷道:“我覺得還是那句話,不管是真是假,去看看總沒壞處,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