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兩人這幾句話的功夫, 那邊兒端木陽的陰兵也全數殺到了天機門正上方。
從遠處看來, 這就像是一片烏雲橫上天幕。和烏雲之外的弦月青空對比之下, 就好像是天機門做了什麼天道都看不下去的大孽, 以至於引來了天罰似的。
不過也確實是作孽太多遭報應, 這樣想想倒也不差。
賀宇帆摸著下巴思索著, 視線在天上繞了一圈, 倒是略有驚訝道:“端木兄怎麼沒在上面飛著?”
“上面的那些是為了擴大陣勢順便清理雜魚, 他主要的戰場怕是下面才對。”
桓承之四下觀察片刻,在賀宇帆耳輕嘖了兩聲應著。
倒是也不等對方再發問什麼, 他便先一步很有眼色的扯著人身子縱身一躍, 等賀宇帆反應過來的時候, 人已經被帶到了一旁一個兩層高的小樓房頂上。
“這邊兒視野不錯,更方便你看熱鬧。”
桓承之口中解釋了一句, 又低頭看了眼下面已經打起來的陰兵和天機門弟子。在那黑壓壓的人海中搜尋了片刻,他便對著那邊兒陰兵中前方的位置伸出一指,朝賀宇帆提醒道:“端木陽在那。”
賀宇帆本來就一直在關注著端木陽的動向,聽他這麼一說也立刻就將視線挪了過去。
果然, 在那一片鬼兵漆黑的鎧甲之中, 唯獨那一件青衣顯得過為醒目。
只是和想像中的略有不同,端木陽就像是要欣賞一下這幅盛況似的, 自己端坐在一把巨大的羽毛扇上, 除了時不時發號施令之外,卻是全然沒有半點兒要主動參戰的意思。
然而即使如此,他周身圍著他的那群鬼兵, 也還是一個個強勢的揮動著手中的兵器,任由天機門那些道士如何攻擊,仍穩穩占著上風,讓地上的這片黑雲持續不斷的向內壓進。
賀宇帆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點評了一句道:“端木兄這架勢好像御駕親征。”
“可不是嗎?”桓承之嗤笑一聲,又指了指戰場另一邊兒道:“天機門全力而上怕是還能一戰,但他們自己內部的事情都沒捯飭清楚,內憂外患齊發,端木陽不贏都不行了。”
賀宇帆點頭,順著前者所指方向看去。
只見那邊兒基本可以說是門派象徵的問天臺上,以何華為首的數百人竟是直接原地盤腿開始打坐,絲毫沒有一點兒要關注下那邊兒已經快打到眼前的戰鬥的心思。
“那檯子是這破門派最看重的地方,就按他們來說,似乎是在那參到的天機最為正確。所以從建派開始也有個絕不可破的規矩,就是問天臺上不可染血。”桓承之語氣平靜的解釋了一句,又稍稍頓了幾秒,才又補充著感歎道:“不是我說,那個叫何華的女子,怕是要當天機門的下一任掌門了。”
賀宇帆點頭,不說別的,光看跟著何華一起拒絕參戰的人數,也能看出這仙子在門派裡也確實是挺得人心了。
然而不等他回話,身邊反倒是先一步插進來了一道極為熟悉,卻又是有些預料之外的聲音——
“師妹向來公正,心思善明。若不是當初師兄修為甚高,這掌門之位還真就另說了。”
桓承之早有察覺,所以對這聲響倒是沒有多大反應。但賀宇帆卻是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就震了下身子,快速扭頭用極為震驚的表情看向身側,一臉驚訝道:“韓兄?你不是還找藥材呢嗎?”
“是啊。”韓子川點頭笑道,腳下上前一步跟兩人並肩坐下,又低頭看了眼下面節節敗退的天機門眾人,他繼續道:“找材料故為重要,但是我徒弟和門派間的生死之戰,不說那逆徒昨日與我支會之事,就連師門也發了十幾次的救急令給我。我若不回來看看,于情於理也總有些說不過去。”
賀宇帆抿唇。
沉默片刻,他繼續問道:“韓兄說的于情,是於天機門的情,還是于端木兄的情?”
“賀兄明知就不要再問了。”
韓子川搖頭笑道:“我要是於這門派有情,還能坐在這兒跟你一同看戲?”
賀宇帆咧嘴不語。
他本來還在思考如果韓子川回來要阻止端木陽,他該如何去幫忙勸說。但現在看來,怕是他想太多了。
三人說話的功夫,端木陽那邊兒也將近要走到了正殿。
天機門弟子節節敗退,剩下還沒往何華那邊兒逃走的,除了那些長老之外,也不過只剩下了百餘人。
到此,端木陽抬手一揮,原本還在步步推進的鬼兵也聽令停了動作。
那剩下的幾個長老見得來片刻喘息之時,只停了一秒,為首那個便揚聲高呼道:“端木逆徒你到底想做什麼!當年是你師父教的不到還是如何,這百年過去,你是忘了基礎之禮,還想毀了叫你養你的師門不成?”
“宸虛師叔這話說的有趣了。”端木陽聞言姿態不變,臉上的表情反而是更帶了些嘲諷之意。他說:“當年於鬼門關救我之人是我師父,百年教我育我之人也是我師父,從頭到尾都是他老人家一個人做的事兒,跟你們這破門派有個屁的關係。”
“大膽逆徒!當真是狼心狗肺。”那長老身旁的另一個老道聞言也開了口,那兩道眉毛豎的就像是糟了什麼天大的冤屈一般,怒視著端木陽道:“你這逆徒!若不是當年我們心善,也不會讓師弟帶你這麼個沒身份沒地位還沒點兒天賦的人入我仙門!現在你以怨報德,就不怕你師父回來看著心寒?”
端木陽聞言若有所思般點了點頭,又摸了摸下巴,似乎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這人所說,又在所有人松了口氣的時候,突然咧嘴一笑道:“這位師叔我已經記不清你是誰了,不過你說這話倒是也沒錯,我這百年未見師父也甚是想念,若是今天能得以見著,我倒是要感謝各位幫我聯絡了啊。”
這話說的和那長老心裡所念完全不同,一言出口那幾人臉色都是一黑,賀宇帆這邊兒卻是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道:“端木兄這性子我果然是好喜歡啊。”
“你一看戲的,哪能不喜歡這戲演得更精彩些。”韓子川在一旁略帶鄙視的看他一眼,口中卻還是附和了一句道:“不過說來這百年太久,也不知陽兒經歷了什麼。他當年性子可是柔善的緊,半分也沒有現在這種咄咄逼人的架勢。”
那是因為以前在你面前他藏的深罷了。
賀宇帆抬頭看天在心裡跟了一句。口中卻是在沉默片刻後,換了個話題問道:“說起來,韓兄你既然是端木兄的師父,那應該和下面那群老頭子年紀也差不多吧?為什麼他們都變成那副樣子了,你還是年輕的緊啊?”
“他們修為不夠,整天想著玩弄心機,自損陰德。壽數到此,想年輕也年輕不起來。”韓子川略帶嫌棄的撇了一眼下方,口中嘖聲道:“不說是我,其實就賀兄你這心境,怕才是真能順承天道永生不老了。”
賀宇帆聞言嘴角一抽,他發現自己最近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他和天道的關係問題了。
不過不管別人怎麼說,天道這東西終究還是說不準,與其妄加揣摩什麼,還不如把心思往眼前事兒上放放。就比如——
“說起來,我們前天夜裡分別之時,端木兄還說是要在我家裡住些時日再說。現在這才兩天,他怎麼就想著攻打天機門來了?”
“這個啊……”
韓子川聞言表情有些尷尬:“昨夜我本是打算聯絡一下念魂問問聶殷的情況,結果沒想我這蠢徒就在跟前。相談了一陣他便說他想尋天機門報仇叫我不要阻攔,誰想我這前腳應下,他就立馬開始實施了呢。”
韓子川這話說的無奈,但是語氣裡卻是沒有半點兒糾結的意思。
賀宇帆大概也知道他是個什麼想法,於是也只是拖長了聲音哦了一聲,便也沒再多問。
再說那邊兒跟端木陽跟天機門那幾個長老對峙了一會兒,明顯也是厭煩了那幾人不停拿韓子川說事兒的嘴臉。
“你們也別跟我在這兒廢話了,我今天既然敢來,就說明我不在乎你們扯的這些個道理。”端木陽打了個哈欠,也終於從那羽扇上站起了身子。
那雙媚人的杏眼微微張大了些許,他盯著為首那長老,如同冤鬼索命般一字一頓道:“給你們兩條路,要麼自廢金丹從此別再出現於我面前,要麼我幫你們廢了金丹,順道送你們去我待了百年的地方轉轉。一炷香的時間,選不出來我就幫你們動手。”
話音落下,還不及那長老開口,後方卻先一步傳來了一聲震耳的怒喝——
“大膽逆徒!你趁我重傷,還真當我門派無人,沒的能治你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