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我曾對殿下說過，卓家就是個狼虎窩，講究的是弱肉強食的法則，廢物在卓家是活不下去的，只有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才能在卓家活下去。”卓揚並不等穆迪斯接話，便自顧自的接了下去：“我讓自己成了一個有用的人，所以我活下來了，並且活得還算不錯。”

　　穆迪斯隔著珠簾看著簾子後的人，許久沒有說話。

　　他並不知道當年那個漂亮到了極致的男孩現在長得怎麽樣了。

　　但聽聲音的話，音色卻的的確確紮紮實實地是宛如天籟……

　　“而我現在，作為一個向導對於卓家最大的用處，就是用以聯姻。殿下不和我結婚，卓家也是會安排我和別人結婚的。”卓揚吐字清晰道：“我永遠也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對於卓家來說，向導就是相當於換取利益的貨品一樣的存在。”

　　穆迪斯開口想要打斷他：“我說過，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可話說到一半，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切實際，自己沒法給予到卓揚那樣的幫助及承諾。

　　就算幫得了一時，也幫不了一時。

　　大家族拿自己家族裏的向導當做聯姻工具，在整個奧斯斐亞的貴族圈都是常態，縱然他是皇太子也沒法改變這種習氣。

　　他沒有理由阻攔兩個家族間的聯姻，也沒有理由強迫一個家族放自己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向導自由。

　　別人只會覺得他不可理喻。

　　穆迪斯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我來這裏之前，我的祖父曾要求我，不管用什麽樣的方法都要保住我們卓家和皇室的這門婚約，因為卓家不能失去這次和皇室聯姻的機會。”卓揚很明白穆迪斯的話語為何戛然而止，自顧自的接了下去道。

　　穆迪斯食指輕叩桌面。

　　這些事他的情報隊成員在卓揚到來之前就曾告訴過他。

　　卓揚心裏對這位皇太子的勢力網也是有所估測，遂十分坦誠道：“帶我母親離開卓家，是我從小到大最大的願望……三天前，我的祖父答應我，只要我和太子殿下結婚，我就可以帶母親離開卓家了。”

　　“帝星的貴族圈是個什麽樣子的，我想殿下比我清楚得多。就算，我被家族安排和其他人結婚，我想也未必就會比和太子殿下您結婚好吧。”

　　“所以……”

　　卓揚的手在不自覺間緊張的反覆交織在了一起：“算是我吃定了殿下人好吧。殿下曾經幫過我一次，所以我想冒昧的請殿下再幫我一次。”

　　“我請求殿下履行這樁婚約——和我結婚。”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的手都不自覺捏緊了，就連指甲都在不經意間掐進了肉裏。

　　整個書房裏安靜了許久。

　　穆迪斯許久不曾回應他的話，就在卓揚以為對方不會再回應他的時候。穆迪斯方才有些譏嘲的嘆了口氣，似是在嘲笑卓揚，也似是在自嘲，道：“你很誠實。”

　　“因為，我想在殿下這裏，誠實應該比勾心鬥角更能走得通一些。”聽到對方的聲音，卓揚握緊的拳頭，不自覺間瞬間松懈了下來。

　　賭贏了。

　　他在心下暗暗這樣對自己說。

　　又是許久無言。

　　過了很久，穆迪斯突然問他：“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卓揚給予了他十分肯定的回答。

　　穆迪斯明明沒有看到卓揚的臉，但不知為什麽卻硬生生的從卓揚的聲音裏聽出了甜蜜和對愛情的憧憬來。

　　很好的一種感覺。

　　一種屬於年輕，朝氣的和富有生命力的感覺。

　　“你們在一起了嗎？如果，你是介懷你家族的關系的話，我可以親自出面為你們向我父皇請求賜婚，這樣一來相信你祖父和家族也不會太為難你，阻止你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雖然，現在他的兩個弟弟已經鬥得死去活來，都當他是已經死的了，但他到底還是皇太子，這點事還是不難辦到的。

　　他說：“這樣，要比你和我結婚，再二婚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要直接簡單的多。”

　　聽著卓揚的聲音，他願意成全這一對年輕人。

　　“他不知道我喜歡他，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我。但目前，我是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的……我只想保留這種感覺，默默的喜歡他。”卓揚毫不避諱的說。

　　說完，他覆又追加了一句：“還請殿下和我結婚，這是我最需要殿下幫助的地方。”

　　穆迪斯不知是貶是褒的讚嘆道：“你非常聰明。”

　　卓揚短短幾句話，已經讓穆迪斯聯想到對方喜歡的人極有可能已是一個有婦之夫，所以卓揚才沒法和對方在一起，只想保留著這種喜歡，默默的喜歡著對方……再看以後，能否有因緣際會了。

　　如果，卓揚是抱著這樣的心態的話，他的確是個比其他的貴族哨兵更好的聯姻對象。貴族家庭出身的向導初婚通常都是用以聯姻為家族換取利益的，如果卓揚有喜歡的人，且沒辦法在一起，只能暗戀著還想為對方守身的話，和別的哨兵結婚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他不一樣……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不說身體上，至少他作為一個精神力全廢的哨兵，他的精神上是絕對沒辦法和向導結合的。

　　對於哨兵和向導之間的關系來說，精神上的結合遠是要比肉體上的結合還要重要的。

　　就算有朝一日，他看開了，不再喜歡他現在的暗戀對象了。那麽，到時他作為一個沒有經歷過精神結合的向導，在婚姻市場上的選擇余地，還是和未婚向導一樣的，只是徒多了一層二婚的名聲罷了。

　　到時和自己離婚，抑或現在自己的身體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死了……他不僅可以婚姻自主，還能多了一層皇室成員身份的保障，自由的去選擇自己喜歡的哨兵，和對方最深入的，刻入骨髓和靈魂的那種精神結合了。

　　“謝謝殿下誇獎。”卓揚的笑容從始至終都得體極了。

　　穆迪斯嘆了口氣：“聰明是一件好事。”

　　卓揚說的沒錯，只有聰明人才能在這吃人的貴族圈裏活下來。

　　“就當我吃定殿下人好吧。”卓揚道。

　　過了許久，穆迪斯的聲音才隔著珠簾傳來：“我會和你結婚的。”

　　卓揚算計得坦蕩，但他卻不知為何很想成全對方的算計和野望……他的人生已是廢了，若能夠幫一個向導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和人生，倒也不錯。

　　“謝謝殿下。”卓揚唇畔勾起了一抹勝利者的笑容來。

　　皇太子要結婚，在雙方達成共識以後，帝星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和長老會皇室婚姻審批的長老便立刻被請到了皇太子府邸來。

　　隔著珠簾，工作人員分別采集了卓揚與皇太子的指紋，瞳紋，dna等身份信息，便在皇室成員的名冊上填上了卓揚的名字，為卓揚和皇太子辦理了婚姻登記手續。

　　直到現在都沒法看到對方現在真容的兩人——

　　就這樣成了法律和名義上的配偶。

　　“恭喜皇太子妃殿下。”雖然，不知道這兩人玩什麽把戲，要隔著簾子分別采集身份信息登記結婚，但卓揚到底是成了真正的皇太子妃，在手續辦完的時候，長老會和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當即真心誠意的向卓揚道了喜。

　　卓揚笑了笑，十分禮貌的回應道：“謝謝！”

　　美人一笑，頓時讓所有工作人員好感倍增。

　　——

　　“穆迪斯，你為什麽就是不願意結婚呢？你還要看著那些刁民非議你弟弟和蘭特到什麽時候？你難道不知道，只要你一天不結婚，你弟弟和蘭特遭受到的非議就一天不會終結嗎？”卓揚和穆迪斯這邊剛一辦完手續，那邊凱瑟琳皇后便闖進了穆迪斯的書房。

　　身後還跟著皇太子府中許多仆役試圖阻攔，未果的聲音：“皇后陛下，皇后陛下，太子殿下他正在議事，您不能進去。”

　　“您不能進去，皇后陛下！”

　　可是，凱瑟琳皇后卻根本不理仆役的阻攔，直接便是闖進了書房。

　　凱瑟琳皇后是個包養得極好的美婦人，出身高貴，精神力強大，是個再完美不過的世家向導，作為皇后，然後成為皇太後是她人生的終極目標和全部意義。

　　歲月幾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讓人絲毫看不出她已是兩個三十歲兒子的母親。

　　同時，她也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在穆迪斯能夠為她獲得榮耀的巔峰出色時候，她對於穆迪斯而言是再端莊，慈愛不過的標準母后。而在穆迪斯出事，再無望繼承皇位以後，她就毫不留情的抽回了她對穆迪斯的所有母愛，將所有的希望都投註到了次子身上。

　　而現在，二皇子和她最看好的帝國精神力最強大且出身高貴的未來兒媳蘭特因為穆迪斯而遭遇到的非議，便是她現在最為苦悶的事。

　　於是，隔三差五的……

　　皇太子府邸便會發生這樣尷尬的事。

　　她想要她的長子盡快結婚，生子，和誰都好，唯有這樣民眾和長子的支持者，追隨者，才能盡快忘卻蘭特和長子那段國民cp，差點結婚的過去。

　　而穆迪斯，卻從來也不聽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