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您……您是薛元帥的岳父？”卓揚驚詫異常， 作為奧斯斐亞皇室成員，他在面對任何人事都能理直氣壯。

　　只有在面對薛家的親屬時， 才不敢放肆。

　　因為，他和穆迪斯心裏皆是清楚， 當年薛家的滅門冤案是奧斯斐亞皇室永遠都必須要承擔的過失。

　　皇室欠了薛家滿門性命……

　　馮柏卻是嗤笑：“什麽元帥？他不過是個被你們皇室釘在恥辱柱上的叛國賊罷了！”

　　老黃狐至今回想起愛女的慘死， 都會痛心疾首， 恨不能喝奧斯斐亞皇室的血， 剝奧斯斐亞皇室的皮，在恨極之時，他就是連自己的女婿薛戰庭也是一道痛恨的……

　　恨他為何愚忠？

　　恨他為何要來九尾星，又為何要帶走他的楚楚……在帶走了他的女兒後， 又不能保護他的女兒……

　　為何不能在事發之前，提前一點， 再提前一點把女兒還到他身邊。

　　“皇太子妃， 你還肯稱薛戰庭為元帥，那我只問你一句——我那女婿當真是叛國了嗎？”馮柏看著他，字字誅心：“他真的罪無可恕到了，我的女兒和外孫女……他們一家都非死不可嗎？”

　　這是他至今都想不明白的一點， 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呢？連孕婦和孩子都不放過， 就連星盜都沒有這麽做的道理啊。

　　馮柏怒吼：“你的公爹為何要趕盡殺絕，不能放她們一條生路？”

　　卓揚啞口無言， 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奧斯斐亞皇室的成員在面對薛家親屬之時，永遠都是理虧的……

　　“咳咳咳——”馮柏上了歲數，說完便是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 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怎麽停都停不下來。

　　周旭連忙慌張的上前拍起了他的後背：“爺爺。”

　　“馮老先生……”卓揚也是嚇了一跳。

　　老黃狐年事已高，又是薛家唯一的親屬，若是因為他的出現出了什麽意外，可就不好了。

　　九尾星是老黃狐的地盤，在卓揚暴露的第一時間，就有人監控了穆迪斯所在的疾檢中心，並在第一時間把穆迪斯病房中的投影給老黃狐傳了過來。

　　聯絡儀‘滴滴滴’的響了起來。

　　馮柏一把推開了周旭，顫抖著接通了通訊投影，看著溫斯頓長子的臉，老黃狐恨得心頭都在滴血，恨不能活剮了他。

　　在通訊投影中，穆迪斯因為潘多拉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整個人都因高燒而燒得通紅，全身已經多處潰爛了，本就潰爛的臉更是爛得醒目。

　　卓揚擔心的不行，只覺得自己這回來闖老黃狐府邸，反而才是將自己和穆迪斯推向了死路。但看著穆迪斯這樣，他又不願放棄希望，他嘴唇輕輕顫抖著動了動，正想再說點什麽無力的話勸說老黃狐：“馮老先生……”

　　就算知道希望不大，他也不願放棄希望。

　　馮柏惡狠狠的瞪了投影中昏睡的穆迪斯半晌。

　　只要他一聲令下，只要一聲令下，他就能要了穆迪斯的命，殺了溫斯頓的長子為愛女覆仇……

　　只要一聲令下。

　　可他在內心掙紮，躊躇了許久卻沒有選擇這麽做。

　　馮柏的視線佇立在穆迪斯臉上大面積的疤痕潰爛許久，突然一下子扭開了臉，直接將自己手上的疫苗丟給了卓揚：“你和你的哨兵也算是為奧斯斐亞的人民實實在在做了點事，你們皇室可以不講道理，背信棄義，但我不行……疫苗我已經給你了，你拿去救你的哨兵吧。”

　　“能不能救得了，就看你們的造化了。然後，立刻馬上的給我離開我的九尾星，從此以後，我的九尾星不準你們奧斯斐亞的人踏足一步。否則，下一回，我見一個就要殺一個。”溫斯頓能夠不顧其他對無辜之人下手，他卻不行。

　　這一回，他願意放過卓揚和穆迪斯……

　　卓揚沒想到老黃狐居然這樣好說話，握著疫苗當即大喜過望：“謝謝您，謝謝您，馮老先生。”

　　“我不需要你們奧斯斐亞皇室的人的感謝，滾，立刻給我滾……咳咳咳——”馮柏惡狠狠的看著卓揚，一下子咳得越發劇烈了起來，止都止不住，臉色也在瞬間變得煞白，雙眼也一下子赤紅了起來。

　　還停留在房間裏的周旭醫療團隊一下子慌亂了起來：“不好了，老爺子這是情緒過於激動，引起精神力紊亂了。”

　　“不得了了，精神力紊亂。”

　　周旭突然想到了什麽，看向了卓揚：“太子妃，我知道你是整個奧斯斐亞精神力最高的向導，請您幫幫忙給老爺子疏導一下精神力吧。老爺子年事已高，這樣的情況只怕不好……我知道，您和太子殿下還需要飛船離開九尾星，只要你願意救救我爺爺，我馬上就找飛船送你們回奧斯斐亞！”

　　“當……當然。”卓揚連連應聲，就算周旭不這麽說，他也是願意幫助老黃狐疏導精神力的。

　　他看得出對方是一位嘴硬心軟的老人。

　　卓揚二話不說，在醫護人員將老黃狐安排就緒後，就立即用自己的向導精神力探入了馮柏的精神海，開始為他疏導起了因為年事過高，又情緒起伏激動造成的精神紊亂。

　　馮柏的精神紊亂並不嚴重，大多還是年事已高，加上又是情緒激動造成的紊亂，很好處理。卓揚很有疏導哨兵精神力的經驗，因此沒一會兒，就三下五除二將老黃狐的精神海疏導結束了。

　　可在卓揚精神觸須探入馮柏精神海的時候，馮柏卻是一下子楞住了。

　　卓揚的精神觸須形狀，居然和他的女兒還有他死去的老伴幾乎一致無二……

　　馮柏一家子的量子獸都是狐貍，但他在看到卓揚的量子獸是九尾狐的時候卻並未多想，因為世上的動物就那麽多種類，其他人家量子獸是狐貍的也多了去了，更何況卓揚的狐貍有九條尾巴，而他們家的量子獸狐貍都是一條尾巴。

　　可在卓揚的精神觸須的探入他的精神海後，馮柏卻是一下子震驚了，精神觸須這種東西都是具有非常強大的遺傳性的，而且向導的精神觸須大多都是從母系的。也就是說，若非存在血緣關系，世上根本找不到一模一樣，這般相似的精神觸須。

　　而這位奧斯斐亞皇太子妃的精神觸須居然和他的女兒他的老伴一模一樣……

　　馮柏還未結束精神疏導，就猛然睜開了眼睛，震驚異常的抓住了卓揚的胳膊，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他。

　　卓揚給他嚇了一跳，當即垂眸看向了躺著的馮柏：“怎麽了？馮老先生？”

　　“楚……楚楚……”在那一瞬間，馮柏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自己早已不在人世的女兒。

　　卓揚長得與馮楚並不相像，還是像卓家人更多些的，可他在低頭垂眸專註地看著什麽的那一剎那卻像極了馮楚。

　　先是精神觸須，再是卓揚垂眸的這一瞬神態，馮柏幾乎不用做鑒定，就可以斷定這位奧斯斐亞的皇太子妃和自己之間存在血緣關系了。

　　“馮老先生？”卓揚幾乎以為他糊塗了，將自己誤當成了馮楚。

　　馮柏抓著他的手腕，卻是怎麽也不放，似乎生怕自己一鬆手，卓揚就要不見。他抓著卓揚的手腕，幾乎就要熱淚盈眶：“你……你的媽媽今年多大年紀？”

　　“六……六十四歲。”卓揚雖然不明所以，仍是如是回答道。

　　馮柏屏住呼吸：“你的外公外婆呢？她有跟你提起過你的外公外婆嗎？”

　　女兒的死是他親自確定過的，骨灰也被交到了自己的手上，灑在了九尾星。那麽，按照卓揚的年紀，唯一可能造成卓揚和他之間聯系的……就是他那乘坐著救生艙不見蹤影，他找遍整個外星系都沒找到的外孫女……

　　“我……我沒有外公外婆，我的媽媽是個孤兒，她是被外公外婆收養的，他們也早都不在了。”卓揚隱隱感應到了什麽，有所猜測，遂如是答道。

　　老黃狐抓著他的手越抓越緊：“照片呢？你有你媽媽的照片嗎？”

　　“個人……個人終端上有，可是我的個人終端損毀了，也沒有光腦。”卓揚小聲道。

　　馮柏立刻扯著大嗓門，叫道：“光腦，立刻給他拿一台能夠連接奧斯斐亞網絡的光腦來。”

　　“眼鏡，還有我的眼鏡，把我的眼鏡一起拿來……”他又想到了什麽，補充說。

　　卓揚怔在了當場。

　　在他話音落下之後，立時就是有人將小小的光腦和眼鏡一並拿了過來。

　　卓揚在他的催促下打開了光腦，並且留了個心眼狀似慌亂的戳了顧澈一下，想借此機會暗示顧澈他們，他和穆迪斯還活著就在九尾星。

　　馮柏急得厲害，倒也沒有在意細節關註到這些。

　　卓揚在自己的個人空間裏，第一時間就是翻找出了自己和譚玉枝的合影。

　　“沒錯，寒沁……是寒沁，寒沁長得隨她外婆。”馮柏在看到了和自己老伴長得極為相似的譚玉枝後，一下子就是失控得幾乎淚流滿面：“我們楚楚用生命保護的女兒還活著。”

　　薛寒沁正是薛戰庭和馮楚小女兒的名字。

　　卓揚楞在了當場。

　　沒有想到母親居然還有這樣的身世……

　　馮柏在下一秒，就是熱淚盈眶的看向了卓揚：“孩子，我是你的曾外祖父啊。”

　　“這麽多年，曾外祖父沒有找到你媽媽和你，讓你們吃了這麽多的苦……曾外祖父對不起你外婆，對不起你曾外祖母，也對不起你媽媽呀。”他看著網頁上搜出來的和譚玉枝有關的新聞，全是譚玉枝過去受了多少苦難，遇人不淑，還瘋過很多年以後，頓時心如刀割。

　　奧斯斐亞皇太子妃的母親是個被渣男逼瘋的女人的新聞他看過，但他卻從不知道這個被渣男逼瘋的譚夫人，居然是他找了這麽多年的外孫女。

　　只一想到此，馮柏就恨不能將卓恒遠生吞活剝！

　　卓揚還是不敢置信，躊躇問道：“需……需不需要做個基因鑒定呢？馮老先生。”

　　“用不著，我只要一看到你媽媽的臉，就可以認出她就是沁沁……”馮柏一口否決，十分肯定。

　　他的外孫女長得太像他早逝的老伴了。

　　——

　　卓揚走了一趟老黃狐府邸，就莫名其妙的變成了老黃狐的曾外孫。

　　馮柏不太在意穆迪斯的生死，但為了避免卓揚的傷心，還是在第一時間把穆迪斯從疾控中心弄了回來。

　　穆迪斯一路上都渾渾噩噩的，已經因為潘多拉被高燒和身體潰爛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卓揚小心翼翼的吻了下穆迪斯的額頭，不怎麽敢碰他，在第一時間就將疫苗給他註射了下去，道：“你看？我說過吧，從小到大我想要做的事情，從沒有什麽做不成的，就算遇到什麽危險也能夠化險為夷，轉危為安，你看現在疫苗我不就是給你弄到了嗎？”

　　“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挺過去，好起來的，我相信。所以，你也一定要加油！”

　　穆迪斯似乎是聽出了卓揚的聲音，只含含糊糊的：“唔”了一聲。

　　就再次發起了幾乎能把人燒熟的高燒。

　　卓揚不敢碰他，怕他身體因為潘多拉潰爛，從而更加痛苦。就只能徹夜不休的守著他，在他耳邊輕輕說話：“我從前的理想是成為奧斯斐亞的皇后，改變這個腐朽的帝國，我現在的理想是你，你一定要好起來。”

　　“等你好起來了，我們就不那麽拼，不那麽累了，好不好？我每天都陪著你，我們要個孩子吧，然後一起每天陪著他，看著他長大，好不好？”他為穆迪斯構建出了一副十分美麗的未來藍圖：“等他長大了，我也不想再當皇后，你也不要當皇帝了，我們就把奧斯斐亞交給他，然後去一個很偏遠很安靜，誰也認不出我們的小星球，每天對著彼此好好生活，過平凡的日子，好不好？”

　　卓揚將他們未來的生活，日子都安排規劃好了，細細碎碎的講給昏睡中的穆迪斯聽。

　　他知道那也是穆迪斯所期待希翼的……

　　簡直美好到不能再美好了。

　　在卓揚講了許多許多，幾乎都要把口水講幹了以後，穆迪斯好似是聽到了似的，竟然低低應了他一聲：“好。”

　　在註射完疫苗，發了兩天高燒後。穆迪斯總算是有了好轉的跡象，身上的潰爛處都開始漸漸愈合，消失了。

　　就連臉上被蟲族毒液所灼傷的疤痕也是跟著潰爛處一樣，開始漸漸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