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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和獅子》第1章
第一章

  順城的九月,還沒來得及斬脫夏天的尾巴。空氣裏四處漂浮著炎熱的影子,連風吹起來都懶洋洋的,帶一點粘糊的觸感。陳勻從文件堆裏抬起頭來,伸手扯開了衣領,又用力揉了把臉。他已經坐在這裏寫了兩個鐘頭的結案報告……如果再繼續下去,他覺得自己都要暈厥了。

  外邊的巡警過來救了他。“陳隊長。”年輕人說:“姜律師來了。”

  陳勻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姜獻拿著文件包站在門口,穿一身銀灰色的西裝,顯得身姿越發挺拔。他也在往陳勻這裏看,濃眉斜飛,臉頰緊綳,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裏帶了一貫濃烈的挑釁,好像一條整裝待發的鬥牛犬。陳勻的嘴角翹了起來。

  “姜律師。”他和氣地沖姜獻點頭。

  姜獻是順城一家大型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年紀輕輕就爬到這樣的高位,和警局不知道鬥智鬥勇了多少次。而陳勻作爲警局刑偵大隊的隊長,更是首當其衝,自從兩年前認識了姜獻,幾乎每回見面都要爭鋒相對,對姜獻那張一踏入警局、就和楊白勞碰到了黃世仁似的臉孔熟得不得了。

  “陳隊。”姜獻嘀咕著應了一聲,兩步跨到陳勻跟前:“我來給王先生交保釋金的。”

  陳勻眨了眨眼睛,花了半分鐘想起來這個“王先生”是誰。“王子越嗎?”他招了手叫外邊的拍檔餘小進來:“這次又是什麽事?”

  “被抓到車裏有可卡因。”餘小笑著翻了文件出來遞給陳勻,順手撥了撥披落到肩頭的捲髮。她今年剛剛升任警探,因爲做事細緻,暫時還幫忙分理一些瑣事。“這個月第二回了。”

  陳勻把文件大致掃了一眼。王子越是個生活放蕩的富家公子哥,吸毒、飈車、賭博、嫖妓,樣樣不缺;是這邊警局的常客。“好吧。”他把文件遞還給餘小,示意她帶了姜獻去交錢。等姜獻片刻折身回來,又問道:“你怎麽老給這些人做代理?太沒品位了。”

  姜獻冷哼一聲,微揚起下巴,示意自己不想理他。

  陳勻也不以爲意,繼續笑眯眯地說:“你們單位也是的。你都是合夥人了,還要紆尊降貴地過來交保金。我看那個新進來的畢業生就蠻不錯的。也給點人家見世面的機會嘛。”

  “誰?”姜獻轉頭皺了眉看他。

  陳勻裝模作樣地歪頭想了想:“就那個頭髮卷卷的,眼睛圓圓的,皮膚白白的畢業生啊。姓什麽?”他頓了頓:“是不是姓常?”

  姜獻瞪起了眼睛。每次他在法庭上擺出這種表情,都表示他要開始咄咄逼人、唇槍舌劍。但在陳勻這裏,他憋了半天,却只能說:“你別痴心妄想了!”

  陳勻很無辜:“我痴心妄想什麽啊?”

  姜獻說不上來了。只好繼續睜大了眼睛怒瞪他。陳勻就好整以暇,托著腮幫子看姜獻那張英俊的臉,和他臉上想駡人又駡不出來的憋屈神情,只覺得可愛得要命。即使在刑偵隊幹了十幾年,見慣了各色人等,每次看到姜獻這個樣子,陳勻還是要心裏一蕩,手指發癢,恨不能立刻抓了姜獻的衣領親他一口。

  可惜啊。

  余小領了王子越過來。飈車吸毒玩女人的王公子對陳勻是蠻怕的,唯唯諾諾地縮在姜獻後邊。姜獻沒好氣地看他,轉臉又望見陳勻一臉的似笑非笑,真是一口氣堵在喉嚨裏出不來。最後連狠話都沒放,拎了王子越扭頭就走。

  余小坐在陳勻桌沿,和陳勻一齊看姜獻走動時綫條漂亮的窄腰,和下邊被西裝褲緊緊裹住的屁股。等人走得都看不見了,餘小才收回視綫,嘆道:“幾天不見,屁股更翹了。”

  陳勻失笑,敲敲桌子,讓餘小從上邊下來。余小又繞到陳勻邊上,挨著陳勻問:“你怎麽又逗他,我看人家姜大律師剛才都快怒髮衝冠了。”

  “他哪回不是怒髮衝冠。”陳勻搖頭:“控制不住脾氣還怪我了?”

  餘小誇張地嘖了兩聲,拿手指戳陳勻的肩膀:“不是啊,陳隊,小心這樣逗下去人家哪天真生氣了,再不來我們這了,到時候連屁股都看不到。”

  陳勻斜她一眼:“那麽稀罕,辭了職去他們單位當調查員。不是想看就看?”

  余小就扭股兒糖似的抓了陳勻扯:“陳隊,人家就說說嘛,再說看得到吃不到,不是更痛苦?”

  陳勻被她扯得頭都暈了,只好很沒面子地求饒。等餘小心滿意足地幫他放開,陳勻低下頭,看到姜獻發過來的一條短信:“王子越他爸把他禁足了!算你厲害。”後面還跟了一個鼓掌的表情。

  陳勻挑眉一笑,回道:“你現在才知道我厲害?”

  好半晌,姜獻發了個“呵呵”過來。

  +++

  下班回到家裏,已經過了七點。陳勻脫了外衣,隨手推開書房的房門,看到寶貝兒子陳紀正乖乖坐在台前寫作業。聽到響動,陳紀抬起頭來,沖陳勻咧嘴笑道:“你回來啦!”

  陳勻過去揉了揉兒子的腦袋。上個月陳紀剛過十四歲的生日,臉上肉嘟嘟的,還有一點嬰兒肥。但他遺傳了母親優秀的基因,長得唇紅齒白,皮膚白晰,一雙眼睛大而有神,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的小姑娘。陳勻自認是沒有兒子的這個本事。

  “家裏有吃的嗎?”他問道。

  “有的,阿姨燉了鴨子,還燒了茄子,我都沒吃掉,放在厨房裏。”陳紀一邊說一邊跟著老爸往厨房走。陳勻因爲單位事忙,和陳紀生母離婚後就一直請的家政。現在還要反過來問兒子要吃的。“電飯煲裏也有飯。”

  陳勻試了試飯溫,幷不冷,也就懶得再熱,胡亂盛了一碗,拿了菜到外邊餐桌上吃。陳紀坐到他對面,撑著臉看老爸狼吞虎咽,忽然說:“爸,你臉色好差。”

  陳勻看了他一眼。陳紀忙說:“真的!”又蹬蹬蹬跑到臥室裏,拿了面鏡子出來。陳勻只好放下筷子,凑著兒子的手看了看自己:略顯淩亂的短髮,蒼白的臉,眼睛因爲疲倦帶了血絲,看上去很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可憐。但這張臉陳勻也看了要三十七年,實在看不出臉色差在哪里,只好抬起手揉了揉臉頰兩邊發硬的肌肉,讓兒子把鏡子放回去:“最近是比較累。”

  陳紀又跑回來,一屁股坐到陳勻邊上,說:“不是,你臉上都青白了。”

  陳勻說:“亂講。”又低頭扒飯。陳紀却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說:“我們今天上生理課,老師講,性生活不協調,臉色就會不好。脾氣也會暴躁。”

  陳勻差點一口飯噴出來。他勉强咽下了嘴裏的飯粒,扭頭咳了好幾聲,才抬起頭呵斥道:“陳紀!”

  他兒子一點也不怕他。“你看!脾氣暴躁。老師說成年人沒有恰當的性生活,體內激素分泌會出問題的。”

  陳勻放下筷子,决定打電話給他們的生理老師。

  在他四處找手機的空當,陳紀又說:“爸,我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是同志——你沒有必要顧忌我的。”

  陳勻的動作一頓,片刻轉過頭,看向他兒子肉嘟嘟的圓臉。當年紀欣然找到他,說她懷了孕,要和他假結婚的時候,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和她肚子裏的一塊肉有這麽深的情分。如今一眨眼十四年過去,他從一個研一學生長成了奔四的大叔刑警,陳紀也長大了,連“性生活”這種詞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口。陳勻一時間有些默然。

  “我聽到你和媽媽打電話。”陳紀低了頭,輕聲說:“你說和別人交往對我不好……要等到我長大。但是我已經大了。我一點都不介意的。”

  陳勻終于找到了手機。他看向漆黑的手機屏幕,半天嘆了口氣,直起身又揉了揉兒子軟乎乎的頭髮。

  “謝謝你關心我。”

  陳紀仰起臉看他,大眼睛眨了兩下,問道:“那你會有性生活嗎?”

  陳勻把他拎回了書房。

  等關上門,陳勻重新坐回餐桌邊上,右手拿起了筷子,却突然有點吃不下去。他輕嘆一聲,轉眼望向墻上挂著的一幅田園水彩畫,腦子裏不知道怎麽就浮出了姜獻的那張臉。

  不行啊……

  他低下頭,腦門碰一下撞上了桌面。

  +++

  陳紀十點半準時睡覺。陳勻給他拉了燈、關上門,在客廳裏傻站了一會,搖搖頭,拿了外套出門。

  他們小區附近有一家酒吧,是陳勻對過鄰居開的。走的清吧的路綫,比較安靜。今晚人也不多,陳勻一進門,就看到周中宇站在吧台後邊,在給兩個小妹妹調酒。他等了一會,看著小妹妹把酒端走了,才過去在周中宇前邊坐下。

  後者抬起眼睛看他:“今天怎麽有空來?”

  陳勻揮了揮手:“別提了。”又說:“給我一杯生啤。”

  周中宇笑笑,不再多問,依言倒了一杯生啤。陳勻喝了一口,看旁邊又有小姑娘凑過來,貼著吧台和周中宇搭訕:“老闆,我們酒量不大好,你有沒有什麽推薦啊?”

  周中宇就拿了酒水單和她們細說。燈光打在他的側臉,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越發柔和。周中宇是個很和氣的人——陳勻和他認識要一年,就沒見他發過一次脾氣。他人也長得好,尤其生了一雙桃花眼,看起人來總是一副脉脉含情的樣子。小姑娘們因此全都愛往他這裏凑。

  “行情又見漲啊。”等這一批小姑娘拿了酒走開,陳勻調侃道:“看中誰沒有?”

  周中宇直起腰身,遞過來一個不贊同的眼神。“你知道我對女人沒興趣。”他揚起手,招了另一個酒保過來坐台,自己出來坐到了陳勻旁邊。陳勻側過臉,望見周中宇膩白的臉頰,薄薄的嘴唇,還有他那雙在暗淡光綫裏越發漂亮的眼睛。一雙瞳仁和上好的琥珀似的。

  “看我幹嗎?”周中宇回望過來,嘴角微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陳勻收回了視綫。周中宇和姜獻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姜獻傲慢、嬌氣、鬥志昂揚;周中宇隨和、溫柔、不緊不慢。但陳勻逗姜獻逗得理直氣壯,碰到周中宇,却往往有些招架不住。

  “你說……”他把臉貼到了吧臺上。“現在的小孩子,怎麽老能說一些自己其實根本都還不懂的話呢?”

  周中宇抬了抬眉毛:“陳紀說什麽了?”

  陳勻有點兒難以啓齒。周中宇也不催他,伸手拿過了陳勻的啤酒杯,淺淺地啜了一口。陳勻看在眼裏,很想說:這是我的杯子……但周中宇的動作是那樣理所當然,搞得陳勻都有種自己在小題大做的錯覺。

  他咂咂嘴巴,决定還是坦白一點。“他說我缺少性生活。”

  周中宇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過了足足有半分鐘,他才重新開口:“你兒子說了這個?”

  陳勻的臉頓時有些發熱。儘管周中宇已經很克制,他仍然能聽出來這位鄰居語氣裏的笑意。“他們今天上了一堂生理課。”他很勉强地解釋。

  周中宇大笑起來。“活學活用,很好啊。”陳勻羞惱地踹了他一記,周中宇也不躲,只眉眼彎彎地看著陳勻道:“你別說,你兒子講的也是大實話。就拿我這裏來說:我真從來沒見你和誰一起出去過。”

  陳勻嗤了一聲。“那是沒人來找我。”他對自己的外表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年輕的時候,他還能算清秀,現在人到中年,即使身材保持不錯,看起來終究是有了年紀。更別說旁邊還有一個像周中宇這樣的人在。

  周中宇却道:“上個禮拜不是有個小男生?”

  陳勻怔了怔,花了好一會想起周中宇嘴裏的人物,鼻子當即就皺了起來:“拜托——那小朋友才幾歲?12嗎?”

  “22,我看過身份證了。”周中宇正兒八經地道。

  陳勻撇了撇嘴,不說話。周中宇看他臉色,聳了聳肩膀,道:“好,你嫌人家年輕……那那個你一直提起的姜律師呢?我記得他年紀也比你小很多?”

  陳勻楞住了。周中宇却面色如常,雙眼含笑,燈光裏看起來不要太和藹可親。陳勻咽了口唾沫。

  “這個,”他還要做最後的抵抗:“這個和姜獻有什麽關係。”

  “和姜律師沒關係嗎?”周中宇道:“你不是很喜歡他?”

  被周中宇一下子戳中心事,陳勻只想立刻在地上掘個洞鑽進去。可周中宇那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好像不管陳勻躲到哪里,都會被他第一時間發現一樣——對于一個積年的老刑警,這實在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

  好在周中宇又很快移開了視綫。

  陳勻偷偷地松了一口氣。“這個,”他說:“我也沒有那麽喜歡他啦……”

  周中宇又看了他一眼,但到底沒再說什麽。陳勻看他不再追究這件糗事,立馬重新活蹦亂跳,腆著臉說:“不提這些了!我想吃宵夜。”

  周中宇揚起了眉毛。大概是沒想到陳勻能有這樣厚的臉皮、和這樣快的轉移話題的速度。但他沉默片刻,還是敗下陣來,起身道:“走吧——我家裏有東西。我做給你吃。”

  陳勻顛顛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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