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蕭桓轉過臉去,甩了甩劍上的鮮血。女子立刻用凌亂的裙子掩好身體,胡亂把腰帶紮好,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她受了傷,此刻渾身無力,用胳膊撐了兩次都沒能站起來。
蕭桓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女子渾身僵硬向後縮去,但男人的力量她無法掙脫。蕭桓毫不費力就將她拽了起來。
然後蕭桓鬆開了她的胳膊,問:「你叫什麼,在哪個宮做事?」他這才看清楚她的臉,眉眼都算柔和,眼下有顆小痣。
女子不說話,沒有回答。蕭桓知道烏南宮中一切語言,禮儀都是效仿中原,她聽得懂。蕭桓沒有再問她。
尉官還躺在地上呻吟,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軍中對姦淫的懲罰也是極刑,但總有極少數人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反正這些女子被侮辱了也不敢嚷出來。
蕭桓並不為殺了他感覺難過。他只是有些意外自己出征以來殺的第一個人竟然並不是烏南人。
事後他才知道他救下的女子是烏南宮中的宮女,做些雜役。這天在去給關押的宮妃送飯路上被人用了強。
只是當天那個女子一句話都沒有說。蕭桓並不介意,她受了驚嚇,再說他也並不是要別人道謝才做這件事的。
蕭從簡過了幾日也知道了這件事情。不過這件事在整個南征當中不過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沒有多少人在意。蕭從簡給蕭桓寫了信過去,裡面關於這件事情只提了一筆。
李諭原以為佔領了烏南國都之後就輕鬆了。畢竟國都都被打下來了,烏南還有什麼資本和大盛抗衡。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李諭期待發展。烏南國並沒有很快投降。或者說雖然國都已經降了,但因為國王流竄在外,外加烏南地方上的軍閥,除了國都以及與大盛接壤的這三分之一還算安定,其餘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經一片混亂。
李諭問蕭從簡:「丞相之前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嗎?」
他案上一堆軍報。一邊是好消息——在烏南國都,除了極個別,全城的官員和富人都已經投降了,在國都及周邊中佔有的物資,足夠供給全城和駐軍。
另一邊是壞消息——烏南有三個地方已經自立了,加上烏南小國王身邊的武將聚集了一群人,一共就是四股勢力。烏南雖然國家貧弱,但地方上軍閥勢力卻很大,佔有大量土地,人口,武裝私有,完全的國中國。現在這幾方勢力都在同時與大盛軍隊對峙,而且隱隱有圍住了國都的形勢。
蕭從簡不得不給皇帝打氣:「陛下無須太過憂心。這個情形我之前就考慮到了。」
他之前確實和李諭說過,國都打下來,才是個開始而已,事情沒那麼簡單。
李諭決定相信他。因為他除了相信蕭從簡,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聽了蕭從簡的分析也承認這時候形勢仍是大盛佔上風。他只能放手讓蕭從簡去佈局。畢竟這種時候他不能臨時喊停。誰這時候臨時喊停就不是男人——並不是這個理由。
如果這時候臨時喊停,那就等於浪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前功盡棄。從此朝中武將恐怕都不會從心裡真正服他。
但是如果這一戰持續到第三年,三年以上,那整個大盛就會被拖入泥沼。國家的行政都會圍繞烏南之戰,重徭重賦,對百姓的加征就不可避免。一兩年內,蕭從簡如果不拿下一個決定性的勝利,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但李諭想,他知道的事情蕭從簡都會知道。他想到的時候,蕭從簡應該早已都考慮過。
他也想過乾脆什麼都不考慮,全部扔給蕭從簡。但他現在到底放不這份心了。
臨虛閣自從擴建之後,終於排上了用場。蕭從簡現在一個月裡有大半個月都要留宿那裡。
李諭還是去過幾次——只是他是真有事過去,與蕭從簡商議事情。
大盛帝京又入了冬,天氣寒冷。李諭這會兒看著蕭從簡,只覺得心疼。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喜歡一個人會心疼了,那就是疼到心裡面去了。
烏南的事情一不順,文太傅的人就在皇帝面前又吹過幾次風,說蕭從簡行動太過魯莽。烏南雖然與大盛相比是個小國,但畢竟楊氏立國有幾十年了,根基頗深,氣候又與中原大不相同,民風彪悍,若是拖久了,定然是個敗局,白耗國力。
李諭把人訓斥了一通,沒把文太傅怎麼樣。他心裡奇怪,文太傅難道忘記了自己說過什麼?他當初徵詢文太傅的看法,文太傅可是嫌蕭從簡出兵晚了。
照理說,文太傅也是個棟樑,難道人老了,就不可避免要糊塗?
臨虛閣中暖意融融,李諭捏著份軍報就盯著蕭從簡陷入了沉思。
蕭從簡眼下那點淡青色始終就退不下去,他最近又瘦了,手腕都看出來細了些。
蕭從簡忽然抬起頭,與他目光相撞。李諭慢吞吞地挪過視線,道:「也不知道烏南現在的氣候如何,聽說就快要雨季了。」
蕭從簡道:「到雨季前還有段時間。」
雨季到來的時候,烏南國都的王宮中出了件大事。
有人在水井和食物中投毒,想毒死被大盛俘虜的宮妃和公主。大盛軍中亦有人中毒,其中就有蕭桓。一時間王宮中人人自危,每個水井,水源和廚房都被重兵把守看管。
蕭桓中了毒,躺在床上只覺得頭疼欲裂,雙目模糊。
「我會不會從此就瞎了?」他喃喃問軍醫。
軍醫只道:「將軍安心養病,不用擔心。」
他昏昏沉沉陷入昏睡。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用帶著藥味的棉布輕輕擦拭著他的額頭和眼睛。
他眼瞼微微顫動,想睜開眼睛。
「別動,先別睜眼……」
「這是烏南常見的一種蛙毒,要仔細敷藥。」
一個陌生的女聲小聲說,那聲音柔和悅耳,帶著烏南人的腔調。
蕭桓還是慢慢睜開眼睛,他只有一隻眼睛能睜開,勉強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她眼下有一顆小痣。
他忽然笑了一下:「原來你的聲音是這樣的,與我想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