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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作伴》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禾棠覺得,從他在楊錦書墳裡醒過來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世界觀已經開始崩塌了。

他原以為,自己不過是眾多怨鬼中的一個,普普通通,無足輕重,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把他那個惡毒的親娘給嚇得魂不附體,夜夜噩夢,不得善終。然而他認識了楊錦書,認識了施天寧,認識了菀娘,認識了劉叔,認識了神棍——他以為自己認識了許多普普通通的鬼,他的鄰居們就像最普通的人:書生、劍客、舞姬、中年大叔、江湖術士——雖然都是死了的。

做了鬼以後,禾棠覺得鬼也是很難做的,想離開楊家後山都需要修煉,可後來,他回了驥山縣,去了青蓮觀,路過浮屠鎮……也走了很遠很遠,卻覺得山重水復,見過的風景都差不多——無非是黑漆漆的夜和白慘慘的鬼。

他覺得自己很簡單,楊錦書很簡單,他的鄰居們都很簡單,大家都是普通人,性格雖然奇奇怪怪,可都是很好相處的朋友,後來他發現大家都有秘密,只有他傻乎乎地對每一個人講。

楊錦書家中的事簡單溫情,禾棠只能隱約窺見曾經幸福的輪廓,爾後他的書生了卻前塵,陪他笑鬧,溫柔得近乎寵溺,讓他依賴,由他任性。他覺得楊錦書很好,笑容真實,性情溫和,雖然骨子裡有點書生的孤高淡漠,還有點不知人間疾苦的天真,可對著他,楊錦書從來都是心疼又體貼。

愛上這樣一個人,似乎是很自然的事。

後來他遇到許多事,天寧哥似乎在暗戀,菀娘居然一直有個忠心耿耿的丫鬟,神棍和徒弟糾糾纏纏,大家都身懷無數秘密,那些屬於□□的隱忍與無奈,讓他覺得好壓抑。他想著,小五是個孩子,應該最單純,可橫空出現的夫瀾,卻讓他更加心累。想了想,大約這些人裡,最簡單的人就是劉叔了,誰知道唯一的老實人,居然是他們之中最大的反派。

禾棠站在楊錦書旁邊訴苦:「錦書,我好心累……」

楊錦書看他還虛弱著,將他抱在懷裡,問:「怎麼?」

「還是你最好。」禾棠拍拍他的胳膊,歪著頭說,「我最喜歡你。」

雖然不應該在這種氣氛下笑出來,可楊錦書就是忍不住,他將頭貼在禾棠後頸,悶著笑,低聲說:「嗯,我也最喜歡你。」

他們看著不遠處的三隻與青蓮觀格外有緣的熟人,乖乖當起吃瓜群眾來。

神棍似乎也還未從老劉的身份轉換中回過神來,茫然地問:「劉叔怎麼會和青蓮觀扯上關係?」

老劉沉默不言。

夫瀾一看他這姿態,冷笑一聲,道:「青蓮觀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神棍面無表情道,「再怎麼說,我也是青蓮觀第一代弟子,總比你知道得多。」

「……」夫瀾想了想,也對,便說,「你入門晚,對青蓮觀開山立派之初的事恐怕不清楚。」

神棍點點頭,後頸不知為何疼得厲害,腦子裡隱約浮現出他們來到地府後的事,老劉走在他後面,忽然他後頸一涼,似乎被蛇纏上了,勒得他渾身發軟,然後他就人事不知了……他疑惑地看向老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似乎對地府的環境……很是熟悉?

老劉察覺到他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卻視若無睹,看著夫瀾反問道:「你一個早早叛離青蓮觀的人,有什麼資格提青蓮觀開山立派的事?」

「喲,這話說的,我只是云游,何來叛離之說?」夫瀾又掛起他那副無賴痞相,卻話裡藏鋒,「你既不認識我,又如何知道我與青蓮觀的淵源?」

老劉方才還不承認與夫瀾相識,此刻卻換了態度,冷然地看著夫瀾。

「錦書,我覺得你曾經給我講的那個關於劉叔的傳言,一定不是真的。」禾棠對楊錦書道,「雖然狡猾商人的人設和劉叔很貼合,可傳言裡劉叔暴病而亡,子女忙著爭家產只剩下老管家為他下葬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啊!你看他穿得那麼好,還是從青蓮觀山下白事鋪子定的上等繡工壽衣,難不成他算到自己會旅商路上暴斃?」

「這……」楊錦書也覺得傳言十分站不住腳。

「能。」神棍忽然說,「若是他五行術數算得不錯,便可以算出自己的命數。」

禾棠驚異:「咦?那……你也能?」

神棍點頭,斂著眉道:「我不就是因為算出了自己的命數,才連累青蓮觀……」

「……」禾棠摀住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神棍那個算命奇準的技能,的確是有點……一言難盡。

話說到這份上,老劉終於不再裝啞巴,緩緩道:「我與神棍一樣,於五行八卦上有極高的天賦,當年仰慕青蓮觀盛名,想要拜入其門下,卻被拒之門外。」

禾棠吐槽道:「通常來說,這種開頭,就意味著一場江湖恩怨要拉開序幕了……」

楊錦書拍拍他腦袋,警告道:「安靜聽。」

禾棠扁扁嘴,知道自己又開始不合時宜地活潑了,只好閉上嘴巴乖乖聽故事。

青蓮觀還未建好時,三位祖師便死了一位,云游了一位,只剩下神棍的師傅,後來的開山祖師執意真人。

執意真人的道號十分有趣,是夫瀾為他取的。

他們三位本是各自閒散的修道人,因緣際會聚到一起成為莫逆之交,談法論道很是逍遙,後來最年長的大哥忽然萌生出一個開山立派的想法,夫瀾嫌棄他自找麻煩,不情不願,二哥卻覺得一身本事後繼無人十分遺憾,不如收幾個弟子傳道授業。

夫瀾年紀最小,看兩位哥哥心意已決,只能一同幫忙。

三人找了個山靈水秀少有人煙的山頭開始建房子,一建就是許多年。大哥仙逝後,夫瀾又幫了二哥幾年,可山上實在無聊,便提出下山云游去,他邀請二哥同去,二哥卻執意要完成大哥的心願,在此開山立派。

夫瀾屢次勸說無效,便惱了,說道:「既然二哥你這麼死腦筋,乾脆叫執意真人罷!」

不料二哥一聽,笑道:「這道號不錯,我很喜歡。」

夫瀾沒了脾氣,索性留他一個人在山上敲敲打打蓋房子,自己外出云游去了。

云游多年後,聽說青蓮觀已建好,執意真人還收了幾個弟子,他碰巧路過,便想著順便去瞧一瞧,誰料竟碰到了老劉被執意真人拒之門外的場景。

老劉那時候已是中年,雖五行八卦天賦極高,可於修道一途已無太多可能。執意真人當初拒絕他,亦是出於好心——五行八卦,執意真人已沒什麼可教給他了,可道術法術,老劉卻無甚天賦,且年事已高,貿然修行,極可能走火入魔,誤入歧途,損及自身。

拜師學藝一事已無轉圜餘地,老劉本為商賈,便在山下縣城安家落戶,做起了生意。

夫瀾未將這件事掛在心上,偷偷上山去看望執意真人,卻瞧見執意真人教弟子種菜鋤草的情景,本欲與二哥對酌暢飲的夫瀾硬生生止住了腳步,一想到日後若留在青蓮觀不僅要幫忙教習弟子,還要養雞種地便揮袖子離去,他寧可四處云游,也不要在山上養雞!

又過了幾年,夫瀾遇一厲鬼,陰險狡詐,又覬覦他一身道行,竟然使計要害他,可夫瀾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雖是修道人,修的卻是鬼道,云游多年與各色厲鬼都打過交道,不僅沒有中計,反而想收了那隻厲鬼,煉出金丹,以提升自己的修為。

一人一鬼你來我往鬥法一年有餘,從深山老林到廣袤田野,從白雪茫茫到烈日炎炎,鬥法中途各自提升了不少修為,自然也各自受了傷,卻始終不相上下,鬥不出個結果來。

那厲鬼見鬥法不成,便開始勸誘。鬼道之術,本就更適合怨鬼修行,而夫瀾天賦異稟,性情乖張,做鬼比做人更能有所作為。夫瀾雖知他說得有理,可做人的感覺太暢快,怎捨得丟掉性命去做鬼?冷笑一聲,置之不理。

就在這時,他再次遇到了老劉。

但第二次遇到,老劉卻已經死了,做了鬼,戾氣極重,根本不是他初次見到的那個誠懇和善的中年商賈。老劉聽那厲鬼說夫瀾天賦異稟,便動了殺心。他不知從何處得來一身魔氣,法力竟比那隻狡猾厲鬼高出不知多少去。他與那厲鬼合作,生生耗盡了夫瀾的靈力,將他投入借宿的水井中,罩上三道鎮魂鎖,活生生將他溺斃。

夫瀾在水井中掙扎時,聽到了那厲鬼的慘叫,心中一緊,知道那厲鬼凶多吉少。老劉竟能將那狡猾厲鬼都吞噬掉,必不是一般惡鬼。

夫瀾被他們合力算計,死而為鬼,怨氣極重,然而有那厲鬼的前車之鑑,夫瀾雖做了水鬼,卻沒有貿然離開自己的身體,而是困在水中,靜靜蟄伏。老劉在井外等了一夜卻不見他出去,施了好幾道鬼術想要引他現身。夫瀾可不是那些沒見識的初死小鬼,他自然知道此時出去必將成為老劉的盤中餐,兼之他為人的靈力雖消失,可做了鬼,已經成為靈體,憑藉腦中鬼術積累,他硬生生在井中設下十道符,將自己的魂魄牢牢釘在井中。

老劉等不到他出現,翌日日出之時便離開了。

可後來,夫瀾想要逃離那水井,卻發現老劉罩下的鎮魂鎖竟然讓他逃離不得。不知那鎮魂鎖有何鬼力,無論他怎麼做,都只能困在井中,即使他的屍體已被客棧的夥計發現,呈報官府,可他的魂魄卻久久不能離開。

他在井中困了幾十年,默默地修煉鬼道,因幾種鬼術幾位凶險,他的魂魄也被毀去一半,只等著有一天,他能離開那口狹窄逼仄的水井,重新來到人世——然後,忽然有一天,一個缺魂少魄的小孩路過,他彷彿受到某種吸引,忍著魂魄撞上定魂鎖的痛苦,放出幻術,引那小孩過去。

「小五……」禾棠喃喃。

他無論如何沒想到,冥冥之中,夫瀾竟是朱小五的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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